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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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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雪沉甸甸地压在枝桠上，轻轻一碰便扑簌簌地落下来，几株寒梅在雪色中冒出头，如霜雪间明艳的冻果，让人忍不住采撷品尝。几只妖聚在一块在树下堆雪人，连将要冬眠的蛇族也硬扛着睡意，一定要在冬眠前看一次雪。
外面言笑晏晏，时不时有笑声传进云中鹤的办公室，他淡淡地摇了摇头，真是单纯啊，仅是一场大雪就能如此开心，也难怪南风要封住人界和妖界的入口，
从古至今和人相恋的妖，有几个能有好结果？人界流传的故事如白蛇传，算是众妖中较好的结局了，虽被困在了雷峰塔，总还保得一条命在。可更多的妖都如他的母亲那般，在人界看着自己的妖力一点一点流失，然后在人类的鄙夷和迫害中灰飞烟灭。
“要不说你们蠢呢。”云中鹤轻轻说道，手中是一份新送过来的报告，或者说，讣告。
那只鸟妖死了，是被活活烧死的，一同死去的还有她的人类丈夫。照片上的女子生得极美，云中鹤没记错的话她曾是魔都分队最美的妖，多少妖为她倾倒只愿博她一笑。却只因在人界执行任务时的那惊鸿一瞥，从此沦陷其中，至死不愿回妖界。
“队长，您放我走吧。”她哭着拿枪对着他，“我爱他，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愚不可及！他只会害死你！上次你跑了，我念在同事情分上放了你一马，你居然还敢回来偷药救他？！现在回妖管局自首，我还能保你一命。”
“队长，如果那边是南风局长的女儿呢？您也会不顾一切地救她的。您那么爱她，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呢？队长，求求你了，放我走吧，我发誓，我不会再回妖界了。队长……求求你……”
他终究还是放她走了，不是为她，只为日后若他的阿翎能回来，也有人能放她一马。
可那只鸟妖还是死了，妖力流失，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在人前突然变成原型，最终被天师绑在草垛上活活烧死。若说这个故事还有什么令人欣慰的地方，便只有她那个文弱的书生丈夫，颤抖地拿起菜刀来保护自己的妻子，夫妻双亡，倒是圆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
只可惜，卿本佳人，奈何自甘堕落。
妖，本就不该和人有牵扯。
云中鹤没有再想下去了，他得去会会那只黄鼠狼。
审讯室安静地吓人，黄鼠狼看着眼前这尊阎王不禁抖了抖耳朵，这位爷从进来开始就一言不发，只是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翻着他的资料。他静静的坐在那里，周身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气息，黑色的风衣垂在地上，还带着从外面带进来的一身寒意。黄鼠狼发现他黑色的发间还有几缕羽色白发，倒是在威严之余多了几分矜贵之气。
和那位倒是挺像的，黄鼠狼心想着。
许久过后云中鹤终于开口了，“技术科通过面部识别找到所有你出现过的地方，保险员、程序员、保安，连妖管局都有你的位子，你可别跟我说是什么能者多劳。”
黄鼠狼咧嘴一笑，“哎呀，生活不易多才多艺啦。”
云中鹤并没有因为他这副油嘴滑舌的样子动怒，他甩了一张照片过去，“真没想到黄鼠狼和锦鸡还能成为恋人，不过看情况，你女朋友对你的本职工作一无所知啊。”
触及照片的一瞬黄鼠狼的眼神一分一分冷了下来，他素日那股玩世不恭的贱痞被一种罕见的冷静取代，“你若敢动她，我一定饶不了你。”
见目的达到，云中鹤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妖管局不会对平民动手，但她被传唤调查的时候会知晓什么，我就不能保证了。”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一跃而起，跃至云中鹤身前已然现了原型，尖锐的利齿在离云中鹤脖颈半分之处被猛地甩开，黄鼠狼被重重甩到墙壁上，瓷砖扑簌簌地落到地上摔成了碎片。云中鹤踩着碎片一步一步走到黄鼠狼面前，黑色的鞋尖抵上他的喉咙，“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她这四十年发生了什么？”
黄鼠狼看着这个孤傲冷峻的男人轻声一笑，“云中鹤，你再查下去，只会害死她。”
“冥顽不化。”云中鹤冷冷地说道，“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来一次，你给我仔仔细细地想清楚了，我可没什么耐心陪你继续耗下去！”
黄鼠狼重重地咳了几声，他捂住胸口看向云中鹤离开的身影，不禁自言自语道，北歧，你男人的脾气真是和你如出一辙。
离开审讯室后云中鹤径直去了云宅，他得回去看着南翎，这个女人总是无时无刻不想逃跑。
他轻轻打开了房间的门，南翎还在床上安静地睡着。他走过去，抚上她深色的发，他蓦然就想起以前的时候，她窝在他怀里陪他看着客厅的影片，几缕头发垂在他胸前，他抬手便将其缠绕在手指，一下又一下，就这样静静地看完整个影片。
那时他们都还年轻，他孤高清冷，她明艳似火，任谁也想不到这样极端的两个人天雷地火般走到了一起。可云中鹤明白，他们骨子都是一样冷傲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疯狂又偏执。
“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没有人。”他低低地说道。
却在下一秒被床上的南翎翻身而起压在了身下，脖子上顶着一把尖锐的匕首。
“你还敢把我带回来？”南翎冷冷地说道，眼底是浓郁的杀气。
“你本来就是我的女人，我凭什么不能带回来？”
“你强、暴了我。”她手上的力又加重了一分，云中鹤感觉她再往下一分，他脖子上的动脉就要被割断了，然后鲜血溅出，染红整个床头。
他挑了挑眉，“我那时气急了，你要是想要我的道歉，行，我给。”
南翎的眼神变了又变，那把刀却始终停在那里，不往下移动半分。明明是想杀他的，她想着，只要简单地往下一按，他便必死无疑，可为什么，她还是下不去手。
一只手包裹住她的右手，云中鹤毫不费力地取出匕首随意往地上一扔，金属碰撞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直视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让我来保护你。”
南翎抽出手，从他身上翻了下来，她边整理衣服边说道，“不用了。不管怎样，今天都谢谢你。”
“他对你做了什么？”
“注射血清，强行提升妖力，副作用是失忆，还有，”南翎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她低低地说道，“生育功能受损，换句话说就是我不能有孩子。云队长，妖的生命漫长至极，您别再沉浸在过去了，一别两宽，对我们两个都好。”
“阿翎，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
“我不是为了你，”南翎抬头看向他，她的眼神依旧清冽，却感受不到半分温情，“我是为了我自己，您的纠缠会害死我的，我可不想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抓到监狱。”
“阿翎——”
云中鹤话未说完，南翎已经走到了窗前，“云队长，我们不要再见面了。”说完她便从窗台跳了出去，等云中鹤赶过去的时候，外面已然没有了她的身影。
真狠心呐，云中鹤不禁苦笑了一下。
“轰——轰——”水管里的水声传来某种规律的节奏，黄鼠狼在暗夜里蓦然睁开了眼睛，他起身将耳朵贴到了水管上，眼里一点点漫起笑意。
角落里还剩下半瓶水，他打开瓶盖将水泼在外套上捂住口鼻，听着外面传来一声一声沉闷的倒地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牢房门口。
来人扔给他一个防毒面具，暗夜里那双血红眼睛的主人笑了笑，“兄弟，该走了。”
“妖管局的伙食不错啊。”南翎边开车边问道。
“还行还行，妖管局虽然废物多，设施待遇是真心好。”
南翎瞥了一眼前视镜里的黄鼠狼，“云中鹤没为难你？”
黄鼠狼撇了撇嘴，“你今晚要是不来，我就只能大闹妖管局逃走了。”
“哦？怎么说？”
“还不是你男人干的好事！他要把晓雉弄过来和我对峙！”
“早跟你说了，我们这样的人和普通人走不到一块的，结果你不仅找了个背景一干二净的女朋友，居然还是个锦鸡，你还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我呸！我为沐非止累死累活，还不能谈个恋爱啊？黄鼠狼和鸡怎么了？我乐意！”
南翎无奈地笑了笑，这个搭档一向心大，她都习惯了。“那件事办的怎么样？”
黄鼠狼收住了笑，“放心，除了我们俩，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三个知道。”
“谢了。”
“客气啥，刀枪剑雨多少次了，不用整那些虚的。”
南翎开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晓雉的楼下，正当黄鼠狼打开车门准备下车时，南翎突然叫住了他，“我已经彻底暴露了，杀手这个活应该是不会继续干了，明天我会去找一趟沐非止，让他把你也放了，好好和晓雉过日子吧，刀口上舔血的日子终归不太平。”
“那你呢？”
“看他安排咯，事情办妥后你赶紧离开妖都吧，”看见黄鼠狼一脸严肃的样子，南翎忍不住笑了，“你这幅样子是干嘛？要我说你应该高兴才对，在你之前我的三个搭档都死了，你好歹还能活着回去。”
“他们怎么死的？”
南翎不甚在意地歪了歪头，“一个死在任务里，一个和我一起逃离沐非止的时候被杀了，还有一个背叛了我，把我要逃跑的消息告诉了沐非止，”她耸了耸肩，仿佛诉说这一件和她无关的事情，“于是我就把他杀了。”
“你看吧，我是一个极度自私极度心狠的人，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所以呀，想要活下去，就离我远点。”
黄鼠狼看着她看似轻松的笑容，不禁叹了口气，“他很爱你。”
南翎依旧笑着，她的表情在昏暗的车内明灭不定，黄鼠狼只看得见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有些明亮的光在闪动着，她笑着说道，“我擅长杀人，但最擅长害死身边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