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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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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嗒——”
空无一人的巷道里响起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地下阴风阵阵,墙壁冰冷,蛇妖的露在外面的手指有些泛青,也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
暗牢铁壁,黝黑阴森,出口只有这个巷道,却无人把守。据说这间暗牢曾在两百年前囚禁过一个极具杀伤力的重刑犯,趁着送饭的间隙用铁链勒死了监狱长,抢了钥匙成功越狱,自此这间暗牢便再也不设守卫,转而换作重重机关,任是三头六臂也逃不出去。
可这越是无人,蛇妖便越是发怵,偏偏巷道的灯光大开,惨白的灯光打在墙上只让蛇妖更觉得胆寒。
想到是要给那位阎王送饭,蛇妖心里一颤,下半身便现了原型,一道极浅的身影无声地覆在了他拉长的影子上。
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脸,不久之前被云中鹤扇飞的触感似乎又回来了。所幸这位脾气不太好的阎王爷明儿就要被审判了,虽说他也不信云中鹤是杀手北歧,可这一道又一道铁证如山的证据压下来,也不得不信啊。
他心里默念着“云队,我真的只是个送饭的,甭管谁害您,您死后别找我麻烦就行。”
他将饭放在了托盘上,一只机器臂伸了出来,紧接着一道铁板打开,托盘连着饭菜送了进去。
下一秒他便听见噼里啪啦一片狼藉的声音,得,云中鹤又把饭菜砸了。从他被关在这里的第一天起,不知道砸了多少盘子,知道的是因为被陷害而气急,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关了一个疯子。
他正要转身离去,一股猛烈的风突然席卷而来,模模糊糊间他看见一个黑影化为鸟的原型顺着送饭的洞口钻了进去。
那道刺眼的光一闪而过,昏迷前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云中鹤,你去死吧!”
刺杀云中鹤的是一只体型弱小但极为凶猛的伯劳鸟,手法凌厉老练,一把匕首扎进云中鹤的脖子险些要了他半条命,妖管局曾在技术科拍到了他的背影。
多重身份的记录甩下来后,伯劳鸟终于承认他才是真正的北歧,因在一次任务中失手留下血液,便将罪证栽赃到云中鹤身上,今日过来便是来将云中鹤毁尸灭迹的。
洪禹辰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面前的男人长相普通,扔在人群里毫不起眼,唯有那一双精矍的眼睛透着阴毒和狠辣,透过他的眼神,洪禹辰突然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南翎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双冷酷的血眸。
他自嘲地摆了摆头,这是疯了吗?居然觉得伯劳鸟像南翎,一男一女也亏他联系得起来。
“技术科检测北歧的血液与云中鹤相符,是你干的?”
“是。”
“云中鹤书房的文件,也是你放的?”
“是。”
这个问题一问,洪禹辰便明白了个大概。云中鹤书房的文件必然是南翎放的,如今伯劳鸟承认这件事,只能说明一个结果——他是南风和云中鹤找来的替死鬼,沐非止想把北歧的事情栽赃到云中鹤身上,南风和云中鹤便找来了一个替死的“北歧”。
难怪南风局长那么爽快地签下搜查令,从一开始他就救定了云中鹤和南翎的命。若南翎对云中鹤和南风哪怕多那么一分的信任,他们也不会闹到如今这水火不容的局面。
以云中鹤睚眦必报的性格,必然不会原谅南翎,从她背叛云中鹤的那一刻起,横亘在这两个疯子之间的,便只剩你死我活了。
在南风办公室门口听到的那番话依稀还在耳边,他叹了口气,“给云夫人打电话吧,告诉她云中鹤无罪释放。”
“你说什么?!无罪释放?!”景年茴蓦地站起来,眼底满是震惊。
助手被她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实在不明白素日冷静雅致的景年茴怎么会反应如此大,“是的,妖管局那边瞒得很紧,真正的北歧抓到了,不是云中鹤。”
不是云中鹤?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真正的北歧怎么可能这么蠢来送死,南风从哪里找来这么完美的一个替死鬼?可她来不及细想了,云中鹤无罪释放便意味着南翎死到临头了,她扎的那把刀又狠又绝,云中鹤绝对不可能放过她。
景年茴拿起大衣便向外走去,“立刻准备一个假身份和人界通行证,我亲自送南翎去人界!”
刚走出去没多久便迎面碰上了南翎,来人笑得一脸明媚,哪儿像是如临大敌的样子?
“干嘛呢,这么急匆匆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小女友从棺材里起来了。”
看到南翎这幅言笑晏晏的样子,景年茴恨不得把她脑袋敲开看看她里面装的什么蠢东西,她一把将南翎拽进办公室,急促地说道,“你还不逃命呢?圈子里谁不知道你帮沐非止陷害云中鹤,现在真正的北歧找到了,云中鹤和南风能放过你才怪!”
南翎无所谓地笑笑,“我来是给你送东西的,喏,用来给你人类小女友延长寿命的药和文件。”
“你现在来给我送这个干嘛——”她刚准备将文件打回去,看到“绝密“二字时骤然抬起头,“这是医药中心的绝密文件,被发现可是死罪!”
南翎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我犯的死罪还少吗?不差这一项。哪天我死了,难不成你还把你的人类小女友休眠一辈子啊?趁着我还没把以前的本事忘光,你赶紧拿了吧。”
她刚准备喝口水,手腕猛地被景年茴攥住,“你还犯了什么死罪?”
她笑着眨了眨眼睛,“你猜?”
景年茴慢慢松开了她的手腕,一个大胆的想法呼之欲出,“北歧是你派的……可你……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到他?”
“因为我才是真正的北歧。”她微笑,眼底沉静无波,那一刻景年茴突然有一种看到将死之人的落寞,“伯劳鸟是我最后的退路,小茴,我没有后招了。”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认命的人,在为沐非止杀人的那四十年里,她和黄鼠狼寻来一个绝佳的替身,每执行一次任务便将他催眠,一步一步让他以为自己才是真正的北歧,由此才能完美无缺地替云中鹤扛下那道雷。那本是她留下用作自己逃命的替身,因沐非止的提前发难而被迫交出,从今日开始,她退无可退,前方只剩下你死我活。
景年茴眼睛颤了颤,所有的一切都说得通了,她和南风一起演了一场绝佳的戏,硬生生将这步死棋走活了,置死地而后生的代价便是和云中鹤彻底反目。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景年茴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今天来,是来交代后事的么?”
南翎低下头,手指不自然地轻抚着杯壁,密密长睫垂下,遮住了她晦暗变幻的眼神,“算是吧,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云中鹤就任妖管局局长的那天,但我希望你能帮他,哪怕是看在我救了你小女友的份上。”
“你疯了……”
“我早就疯了,他也快了。小茴,谁都可以死,他不可以。”
景年茴的眼中泛起红色,如同她冒着死罪和人类女友相爱,南翎和云中鹤也将不洗一切代价护对方周全,只可惜从今天开始,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答应你。”
离开妖界新闻眼中心后,她去了西边的荒郊,初秋的凉风携着寒意打在身上,她不由得紧了紧外套。不远处的断桥早已被荒草覆盖,透着毫无生气的黄,便是在那样一片颓败的颜色中她望见了那抹颀长的身影。
南风转过身来,温润地问道,“真的不打算告诉他?”
她淡淡一笑,“关心则乱,他太想保护我了,由此才乱了阵脚,让沐非止发现他的杀意。”
南风垂下了眼睛,“是我没保护好你和非欢。”
南翎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我恨沐非止毁了我,可他有句话我认,除了我自己,谁也保护不了我。父亲,关于我母亲的死,说不怨您是假的。我留在沐非止身边,不是为了您,而是为了阿鹤,也为了我自己。我要亲手把沐非止拽下来,他欠我的,我要一笔一笔拿回来。我知道我在您的心里自私又狠毒,可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再活在我的阴影里,至少我还能为他们改变一些,至少,作为您的女儿,不让您觉得丢脸。”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丢脸,不管是你还是小鹤,都是我的孩子。”他解下大衣轻轻披在南翎的肩上,当年的小女孩已经长大,那张明艳的脸像极了她母亲,他轻柔地抚了抚她的发,“小翎,前路漫漫,照顾好自己。”
“您会杀沐非止吗?”肩上的衣服还带着他的体温,南翎突然轻声喊道。
南风身子一顿,“不会。”
“为什么?”
“他只是疯了。”他转过身来,带着南翎看不懂的愧疚和笑意,“我答应过你母亲,无论如何都要救他。”
枯草湮没了她的鞋尖,一地枯黄中她接到了青阳的电话。
“云夫人,云队长今天出院。”青阳一字一顿的说道,落到南翎耳中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笑了笑,指尖在秋风中冻得发红,“我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