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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chapter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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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又一波的山石被运出,露出了掩藏在山洞里的建筑。云中鹤踩着碎石向里走去,黑色的披风在地上拖起簌簌的灰尘,一路都是血肉和尸体。
他停在了一具尸体前,男人长了一张和归垠一样温和的脸,裸露的皮肤有被电击的青紫焦痕,第一眼望去只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男人死于自杀,用的是南翎落下的那把刀。山石并没有砸向他的身体,数百年的囚禁和折磨却早已将这个男人的身心鞭笞得不成样子,于他而言死亡才是最后的解脱。
幻境里父亲的残暴还历历在目,云中鹤歪了歪头,眼里陷入沉思。
当初不该让他这么简单死去的,云中鹤想着,他应该如同归垠的父亲那般,被囚禁在暗室生生折磨,每一寸皮肉都鲜血淋漓,每一声惨叫都是对他昭昭罪行的偿还,他曾对他们母子做的,都应该百倍地偿还在他身上,直至耗尽最后一口气息。
他最后望了一眼归垠的父亲,细长桀骜的眼中找不到半分同情,“妖就不该和人类有牵扯,你偏不信,如今这下场可不就是自作自受么?”
“把尸体运到沐会长那去,他会需要的。”
归垠醒来已是三天后,紫红的花纹布满了他的手臂,他挣扎着站起身,失控的妖力在体内胡乱冲撞,险些让他再度跌回床上。
猎鹰见状一把将他扶住,“老师,这药……”
归垠冷笑,“果然是虎狼之药,注射进身体不死也要疯,我倒有些佩服云中鹤,这么多年居然还没疯——”话未说完,他的声音骤然变大,紧紧抓住了猎鹰的衣袖,“我父亲呢?!你没把他带出来?!”
“云中鹤攻得太急,学生只来得及把您带出来,其他的……都被他杀了。”
归垠眼中的光黯淡了几分,“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做好彻底杀死我的武器了。”
“老师!”
他的手心燃起幽蓝的火焰,照得他漆黑的眸子阴冷渗人,“那便一起死吧。”
怪异的风声在外面响起,归垠知道这是鸟类高速飞行时掠过气流的声音,直升机的轰鸣声从窗空中传来,无数个翻飞的黑影包围了这栋建筑。
他站起身来,猛地将手心的火焰按上地面,大片的火焰喷射开来,钢筋和水泥在巨大的爆破中碎裂,轰然地冲向空中的身影。墙壁崩裂,所有的钢铁都炽烈红热,遍地的碎石都在灼灼燃烧,归垠踏着血火走出,空气中的每一寸杂质都化为灼眼的火焰,带着将天地吞噬的残暴凶狠地覆灭领域中的每一个人。
尖叫和痛哭响彻天地,白昼被切割成混沌一片,他在领域的中心疯狂大笑。
南风淡淡地抬手,无数液氮发射器对准了烈火的中心,巨大的化学反应在空中迸发,火焰和液氮接触的边缘明显能看到一层分界,白色的地方亮的刺眼,蓝色的火焰如同蟒蛇在挣扎求生。
未等到烈火完全扑灭,他率先冲了下去,一团烈火向他袭来,他翻身躲开的同时朝他射了一枪,云中鹤和白骐瑞从背后和侧面同时动手,却被他的领域胶着地无法前进半分。
又是新的一轮烈焰爆发出来,三人闪开的同时,归垠朝只身站在直升机上的沐非止攻去,掐住沐非止脖子的那一刹他眼睛一颤,一把骨刀直直地插进他的腹部。
沐非止微笑,“刀不在他们手上。”
那一刻天空骤下暴雨,浇灭了空气中灼灼燃烧的火焰,巨大的金光从他的身体溢出,鲜血一滩一滩地从伤口滴落到地上,他从空中轰然倒地。
沐非止从直升机上飞下,一身白色的西装和鲜血灰烬遍布的现场格格不入,他淡淡地开口,“亲人的骨,仇人的血,你父亲两样都占了,这把骨刀足以让你彻底封印,再也无法复活。”
他拔出骨刀,鲜血从狰狞的伤口涓涓涌出,和雨水迅速地混合,“复活非欢,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归垠的身体在雨中抽搐,他的嘴角满是血沫,“我早知道你做出这把刀了,所以给你备了一个大礼。”
他笑起来,沾满鲜血的手举起了一个装置,按动的那一刹西边传来剧烈的震动,沐非止猛地回头——那是妖界的公墓。
归垠疯狂地大笑,“尸骨无存,你永远也别想复活沐非欢,哈哈哈哈哈。”
沐非止的身体僵住了,憎恶,恨意,愧疚,疯狂,那一刻无数情绪在他的眼里翻滚,他揪住归垠的衣领,疯狂地朝他脸上揍去,一拳又一拳。
血液混着雨水溅落在他白色的西服上,面前的人早已被揍得面目全非,他疯了一般地发泄,归垠的笑声却越来越大。
滂沱的大雨将南风的大衣淋透,他移开了眼睛,叹了一口气。
许久过后沐非止停了下来,雨水顺着他深色的发流淌在他的脸上,那一刻云中鹤突然发现他的头发也是极深的颜色,在雨中透着干涸已久的血色和黑色,晦涩又绝望。
他站起来,每一个字都如同炼狱的呢喃,“你不会死,从现在开始,你将被囚禁在暗室,你在南翎和你父亲身上做的,将一分不落地重现在你身上,永生永世,永受折磨。你不是一心想成为纯妖,掌控妖界进而青史留名吗?你的名字将会被抹去,你的家族将彻底消逝,妖界的每一处都不会有你的痕迹,不会有人知道你,也不会有人记得你,你将,不复存在。”
归垠的眼睛一颤,他的胸口剧烈地喘息,“沐非止!你无耻!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留给他的只有沐非止离去的背影,待人群消散后,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黑色的军靴,云中鹤打着伞低头望向他,“你输了。”
归垠冷笑,“你居然还敢留我的命,你是半妖的事情散布出去,你也离死不远了。”
云中鹤淡淡地笑了,“看护的妖我早已安排好了,又聋又哑,还不识字,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当做是被电击后的疯言疯语,好好享受你的余生吧,归垠先生。”
“云中鹤,你以为你的结局会比我好到哪儿去?看着吧,你的妻子将独自倒在血泊,熊熊大火将她覆灭,而你将从高处坠落,遍体鳞伤高傲不在。”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我和南翎的命,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他撑伞走到了医院,今天是南翎出院的日子。
她看见白色治疗仪便应激性发抖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云中鹤突然觉得留归垠一命受尽折磨倒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病房里苏时和苏澈正围在她的床边,她的眉眼少见地如此温柔,见他走进来,两个孩子乖乖地叫了一声“云叔叔。”
他点了点头,一时不知该怎么和南翎开口。
“归垠不答应复活我母亲吗?”南翎轻轻地问道。
“嗯,他把公墓……炸了。”
她眼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了下去,她揉了揉苏澈的头发,苦笑道,“可能母亲也不想复活吧,不然她也不会扔下我自杀。”
他闷闷地说道,“你会是一个好母亲。”
她依旧苦笑,“也许吧。”
晚上的时候,她坐在窗前点燃了一支烟,白色的烟雾半隐着她的眉眼,深色的头发在暗夜里黯淡无光。
“怎么还不睡?”他问道。
听到他的声音,她将烟熄灭从窗上跳了下来,云中鹤隐隐感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眼里含着泪,夜色里双眸氤氲明亮,她歪头,朝他张开双臂,“阿鹤,我回来了。”
那一刻云中鹤的大脑宕机了一秒,紧接着南翎便扑到了他的怀里,“我想起来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阿鹤……我不要再离开你了……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他的手颤了颤,复又坚定地将她按在了怀里,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好。”
他从未看到这样的南翎,她从来都是从容冷艳的样子,妖艳、狡黠、不认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却从来不似今晚这样脆弱。
她在他的怀里止不住地颤抖,“阿鹤,最让我可怕的是,我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我竟然觉得自己没错……”她抬起头,满脸的泪痕,“我害怕,在归垠那的几天,我总梦到父亲抓住我把我送进监狱,母亲在天上厌恶我……连孩子们都害怕我……我杀了这么多人,父亲他不会原谅我的,他不会的……”
他把她抱进怀里,“我来保护你,有我在,没人能伤到你。”
他金色的眼睛在夜色里坚定而灼热,“阿翎,你必须活着,活着站在我身边。”
半夜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已经熟睡过去的南翎,起身打开了大门,门外站着一身鲜血的青阳。
“之前派去归垠的卧底已经全部解决干净了,不会再有人知道队长是……半妖的事情。”
“嗯。”他点了点头,朝青阳递去一针试剂。
青阳接过针剂,熟练地朝自己的脖子扎去,今晚的事情连同云中鹤半妖的身份,将永远消失在他的记忆里。
待他的眼睛变得清明,云中鹤吩咐道,“派一批人潜入沐非止那里做卧底。”
“是。”
“等等,再派几个人,想办法插到南翎那里。”
“南小姐那也派卧底?”
他的眼睛沉静冰凉,“派。”
青阳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他最后看了一眼冰冷的月光,轻轻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