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开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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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蕾恩遭遇的倒霉事件已经够多了。
平时，她是学校里刻苦勤奋的女研究生，而现在却穿着极为廉价的棕色工作制服和黑色围裙，正抓着一条抹布，手忙脚乱地为一位女士的袖口清理咖啡渍。
只不过是一个实习生嘛，这样的事情发生很正常，女士默念道，并打算原谅面前的慌张女孩。
可下一秒，当她看到格蕾恩用来清理的布是一块擦玻璃的抹布而不是崭新的金边毛巾时，怒火一下子爆发，转换成她口中洪水一般势不可挡的辱骂性话语。
但格蕾恩并没有生这位女士的气--在此之前，类似的情况不知发生了多少次。至少在格蕾恩所工作的咖啡店，所有服务员都摊上过这种事。“也许我需要经验。让人们满意快乐，我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格蕾恩收拾着另外一桌的点心餐盘，望着那位女士倔强傲慢的背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处。
天色逐渐暗下来，咖啡店里不知何时亮起了橘黄色的暖光。倒霉女孩终于要换下那件廉价围裙，套上她舒适的运动外套。虽然这件衣服不及学校学生们五花八门衣服的鲜艳明亮，但这件温暖的衣服是她暖心的家人给予她的。离开咖啡店后，格蕾恩并没有走向往常那条经过鹿昂特公园的大道，而是朝反方向，向城中心走去。
大约二十分钟后，格蕾恩将目光锁定在一家精品店的橱窗之中。虽然橱窗内凝结了许多小水珠，格蕾恩仍一眼分辨出她这几年追求的东西--那是一个精美的镂空球体，仔细看还有一些零散的水钻镶在球体内部。而球体的正中心，有一个小小的正六边体反射着商店的灯光。它的各个顶点与镂空通过固定的小支架连接。格蕾恩喜欢这件小物品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这个镂空球体被摆在橱窗的最角落，但它的光亮丝毫不比橱窗中心的精品差，甚至更加耀眼。
真是一件做工巧妙的艺术品！格蕾恩轻轻推开精品店的大门，一阵清脆的铃声从门顶部传出。
也许是城中心附近，这里的供暖系统可比咖啡店好得多。格蕾恩不一会儿就感觉到这里太过暖和。
“随便看看吧。只要不触碰那些精品--莫西莉娜小姐？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本精品店是为上流社会人士所开设的。你老是来这里转悠，会引起他人，尤其是这片区域的警察的怀疑。”柜台处，一位中年男人的沙哑声音极力维持着警告的语气，不过格蕾恩无视了他的警告，径直向柜台走去。
“嘿，小姐，你要做什么，你可不要...”男人有点着急，左手已经放在了全息电话机上。
“您别误会，我是来买精品的。我想问问，橱窗里的\\\'伊卡璐西斯的珍宝\\\'的价格是多少？”格蕾恩推了推眼镜。
“那是一件仿古制品。在现在这个高科技世界，廉价金属制成的物品十分罕见了。况且，大众审美都追求什么简约风，你竟然买这件古人审美的精品...”男人怀疑地看着格蕾恩，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她的口袋。“但倘若你有足够的钱，这些对你来说都不是问题。看在你经济状况不佳的份上，四舒特贱卖给你了。”在说道“贱卖”一词，男人的嗓音明显要清晰一些。
格蕾恩从运动装的口袋中取出一个淡蓝色的小钱包，又从中取出四个闪亮的半透明硬币，轻放在柜台上，不紧不慢，但内心却兴奋而愉悦。终于啊，攒了两三年的钱，就为了这一刻发生。想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片刻之后，男人再次回到柜台处-他的手中多了一个盒子。“按下盒顶的按钮，它会自己打开。要不是顾客至上，我可不想把古人审美的玩意儿装在这个时尚感的盒子里。要不是一位学者的委托，我才不愿把它展示在橱窗里呢。总之，拿好你的东西，离开这里吧。”
格蕾恩默默地拉上运动上衣的拉链，抱着盒子，转身离去。在她离去时，清脆的铃声一如既往，是招待每一位来客的欢快声音。
当她消失在男人的视线里，精品店里传出男人沙哑的声音：“行动开始。”
格蕾恩打算乘车回家。不过从城中心到她的家似乎需要一段很长的距离。她来到精品店附近的车站，左臂勉强抱住合金盒子，右手则在衣服口袋里摸索着--是一张公交卡，不过上面印着“特别资助”这四个字。幸好她的弟弟坎特不在身边，否则坎特会十分介意她使用那张公交卡。坎特说，他宁愿多攒点钱为她办张普通的公交卡，也不愿听到那张卡在被检测到时发出的难听的人工智能的声音。谁叫坎特认为接受帮助是弱者的表现呢...格蕾恩无奈地笑了笑，接着换另一只胳膊抱住盒子。
公交车缓缓驶进车站。这是一辆电能驱动车，它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停在了格蕾恩的面前。在身后站台灯光地照耀下，公交车呈现柔和的白色。没错，就像上次来到城中心一样，刷卡，找座位，再等待公交车开到终点站。车内的乘客大都来自城中心，几乎穿着清一色的白色服饰。也许格蕾恩觉得自己太过显眼，她再公交车末端的靠窗处坐下。整辆车中，没有一个人说话，唯一能听到的，便是车窗外嘈杂的声音和格蕾恩公交卡的人工智能“感谢使用”的语音。
格蕾恩下车时，周围只有一片此起彼伏的昆虫声。说实话，她不喜欢城中心的公交车，因为人们并不像郊区汽车里的人们一样彼此愉悦幸福地闲聊家常便饭。当她正要抱着盒子离开这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格蕾恩！妈妈和我可担心你了！今天是周末，妈妈竟然用少的可怜的救济金为我们买了一些牛肉，而你却迟迟没有回来！”
格蕾恩转过身来，说话的人正是她的弟弟坎特.费昆西。看到坎特一脸焦虑而又愤怒的样子，格蕾恩笑道：“好啦，我知道。不过你也知道，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们妈妈的生日。看，我的盒子里装着她的礼物。”她轻按下盒顶的按钮，盒子的表面呈现出一些淡蓝的光线。接着这些弯折的线越来越来亮，盒顶与四个透明变为透明--镂空球体静静地躺在里面。
“看来这个盒子在手中打开并不是一个好办法。”格蕾恩指了指按钮显现的“锁定”符号。
“这些古典装饰...好吧，但你得记得至少给我打个电话。不管怎么说，妈妈看到你了送她所喜爱风格的礼物，她一定会激动不已。事实上，我也有一份特殊的礼物，不过是别人给我的。”坎特接过了格蕾恩的盒子，“回家你就知道了。”
格蕾恩一家生活拮据，但房子十分宽敞，并且还有基本的家具。那都是因为格蕾恩的爸爸。他倒是很有钱，不过不肯给她妻子的娘家分一点。他们离婚后，格蕾恩的父亲竟然主动放弃这栋房子的归属权。很明显，他的父亲不稀罕这栋房子。但在这个困难时期，格蕾恩认为，这是她的父亲对家庭所做的唯一一件事。
格蕾恩站在坎特身前，快速开门--但因为心情急切差点将钥匙卡在钥匙孔里。
“妈妈，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不过...”她示意刚刚关上门的坎特把盒子打开。他们的妈妈并没有生气，相反，她笑着从餐桌位置起来：“你们为我去买礼物了？作为你们的母亲，我真的十分幸福。来，先把礼物放在一旁，让我们一起享用这份丰盛的晚餐吧。”所谓丰盛的晚餐，不过是比平常多了两三盘菜而已。如今贫富差距越来越大，就连最普通的蔬菜价格也极高，然而，薯片之类的垃圾食品却极为廉价。
“所以，”妈妈继续说道，“我亲爱的大女孩，你的工作怎么样了？”
“工作？诶，这可是真是个麻烦事。但是咖啡店那边，我仍有薪水可以拿。”格蕾恩取下雾气腾腾的眼镜，她想尽量容易地为自己空空的瓷碗倒上一点牛肉汤。
“让我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坎特放下右手中的勺子，“我很有可能要升职。维修厂那边一个主管出事辞职了，上司让我来担任这个职位。姐姐，也许你找工作的事情可以缓缓。”但实际上，坎特却从进门的那一刻心里默默念叨着，明明姐姐钱不够，还要买如此贵重的礼物。不过当他看到妈妈幸福的样子，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你一个人和救济金可养不起我们仨。妈妈，你放心，我会找到一份真正的工作，就在毕业之前！”格蕾恩收拾好自己的碗筷后，便小心地走到厨房里。“今天轮到谁洗碗？”格蕾恩朝餐厅喊到。
“是我！姐姐，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帮我做咯。”坎特的嘴里还塞着几块硕大的牛肉块，没有几个词是清晰吐出的。接着他面朝妈妈，盯着她默默咀嚼白菜，突然说道：“妈妈！不要像我们一样，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吃这点素食怎能补充营养呢？姐姐说她要减肥，所以才所以才随便吃了几口。今天是你的生日，妈妈。犒劳一下你自己，好吗？”接着坎特将几块牛肉夹入几根稀疏白菜的瓷碗里。
“坎特，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你和姐姐格蕾恩一样，尊重我，感激我。不过我习惯于亲贫困苦的日子了。因此，我总想把最好的留给你们。妈妈我已经吃饱了。现在我将上床睡觉。洗碗就麻烦你了，我的宝贝儿子。”她的语气如此平静，但他深知这些无奈。她咳嗽几声，便从餐桌离开，扶着掉漆的墙壁回到了卧室之中。
厨房之中，是哗哗的流水声和格蕾恩自创小调。现在餐厅只有坎特一人。“与她们聊天，我竟然忘记说礼物的事了。如果姐姐知道礼物的赠送者是谁，她一定会大吃一惊。明天再告诉她们吧。”坎特收拾着餐桌上的杂乱，自言自语着。因为大家的互让，那盘牛肉还有很多。当然，这么好的食物他会放在冰箱里。接着他接替了格蕾恩剩下的劳动。
精品店。
不过这家精品店并不仅仅出售精品。中心城区的少数人知道，它是某个组织的据点。仅此而已，没有人知道它的真正用途。
精品店的老板，是一个看上去文绉绉的中年男人。此刻他惬意地坐在柜台内一把高纤维合成的摇椅上，双耳塞着一副微型耳机。精品店的隔音效果十分出色，没有人知道这一晚，他究竟说了什么。不过从他的表情看出他确实在计划某事。
“弗兰小姐，监视器已经被激活了。不过这次监视器的对象是一个来自郊区的贫困女研究生。她叫做格蕾恩.莫西莉娜。希望这个人能对您有用处。”男人沙哑的声音一如既往，似乎是许多株仙人掌卡在他的喉头一样。
“研究生？也许是个不错的人才。只要她条件符合，我将支付400舒特的费用。”耳机那边，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与夜店女子轻浮挑逗的嗓音不同，她的嗓音透露出温柔儒雅的感觉，更多的是高贵。
“啊，亲爱的弗兰小姐，”男人提高了嗓音，“你我都是合作老伙伴了，也许这次，你应该...”男人嗓音愈发尖锐，仙人掌的刺更加深入。
“定金？你越来越得寸进尺了。结束通话时看看你的账户，应该多出了30舒特。合作愉快。 ”
“合作愉快。”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