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老僧衣（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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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九开车回到别墅时已天色近暗。
赵叔在厨房里正做着晚饭，一缕缕炒菜的香气从门缝间飘出来。
和赵叔打了声招呼，程九脱下外套便直奔楼上周匀的卧室。上午出门时候他还在睡，不知道这一下午过去，伤好得怎么样了。
刚到二楼走廊，就见一高挑瘦削的陌生男人从周匀的卧室里出来，关上房门的同时转身，刚好和程九打了个照面。
他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礼貌且疏离地打招呼：“程小姐。”
程九懵然点头应了一声。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应该是周匀的熟人。
男人大步走向楼梯，与程九擦身而过时，淡淡地撇下一句：“你包扎得很好。”身影便消失在她身后。
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精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比下午在医院时闻到的还要重。
程九揉了揉鼻子，快走几步，推开卧室房门。
更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周匀正打电话，脸上因伤势没什么气色，但却憔悴中偏偏更显轮廓立体。他斜斜依靠着床头，衣领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和隐约可见的胸.肌。见程九推门进来，向她递了个眼神：“你回来了。”不知这话是对电话另一头说，还是对程九说的。
程九默默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撩起他衣衫，查看伤势。腹部的伤口被上了药，重新包扎过，想来就是刚才在走廊里遇到的那人处理的。
不知避嫌还是怎么的，周匀含混不清地应了几声，就挂断电话。
“老教授和司辰他们怎么样了？”周匀放下手机问。
目光无意中扫过他手机上的最近通话，似乎有一个“窑”字一闪而过。但程九并未注意，她抬眼，微微诧异：“你知道我去接他们？”
“明夷告诉我的，”周匀晃了晃已经黑屏的手机，又耸了耸肩：“原本打算今天下午带你一起去的，没想到出事。”
“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你放心养伤就好。”见周匀掀开被子，挪动着身体，艰难地要下床的样子，她忙起身按住他：“你要拿什么？我帮你拿过来。”
“你确定？”周匀撑坐在床边，歪着头，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程九毫不犹豫：“当然。”和她还这么见外？就拿个东西什么的又不算力气活，而且看他每动一下脸色就更白一层，牵动着伤口一定很疼很疼。
周匀眨眨眼，抬手指向程九身后。
她回头，望见嵌在墙中的一道磨砂玻璃门。如果每间卧室都是同样的结构，那么参照她的房间，这个位置应该是——洗手间？
怪不得周匀要再确定一遍。程九嗔他一眼，正见他唇角含笑狡黠地觑着她。
“……只扶你到门口哦。”看在他受伤的份上，她才没和他计较。
“我不介意你把我扶进去等我解决了，再扶着我出来。”周匀又人畜无害地眨眨眼。
“想得美。”程九轻戳一下他手臂，撇撇嘴。
磨砂玻璃映得人影模糊，程九倚墙站在门口，望着卧室内以灰白为主的摆设，心中莫名纷乱。白日里护士姑娘提到的过去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她知道自己不该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可脑子就是停不下来。
如果一直找不到赤丹珠，二、三年后她还是死了，那周匀怎么办？
他也一定会在将死的她的床边，枯坐三天三夜的吧？
程九心中一悸，到那时候她可就再也抱不了他了。
“咔哒”，玻璃房门被拉开，男人颀长的身影扶着门框缓缓走出来。
程九快走几步迎上去，双臂擦过他的腰侧，侧脸抵上结实的胸口。
周匀明显一愣，任由身后房门“当”一声自动关闭，双手轻抚程九脊背，低低地柔声问：“怎么了？你从回来就不太对劲。”
脸埋在他胸口，额头轻轻蹭了蹭，程九闷闷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特别舍不得你。”
怔忡片刻，周匀什么都没问，只是静默着也紧紧抱住程九。想起几分钟前他与徐青窑的电话，她此刻一定很慌乱又忐忑吧。
当当当。
门口传来一连串敲门声。
像一击重拳将低落的情绪击碎，程九脊背一紧，恍然回神，连自己都不明白刚才怎么就那么丧。她试图退后几步从周匀怀里出来，毕竟他还伤着呢。
而周匀一把扣住她的腰，将她锢在自己怀里，扬声问向门外：“谁？”
“是我。”赵叔答。
“什么事？”
程九被锢着，只能扭头睇向门口。房门紧闭，不说让赵叔进来，只是隔着房门传话，也不知道赵叔会不会多想。她撇撇嘴，她回来了，却没在自己房间呆着，赵叔不多想才怪。
赵叔只顿了几秒，说：“张医生接了个电话，医院那边有病人突发急症，他要赶过去，不留下吃饭了。”
“恩，知道了。”
程九近乎下意识地拉了拉周匀的衣角：“不如麻烦赵叔盛点饭菜给张云寂带着吧，他这大忙人每次都来不及留下吃饭。”
话音一落，周匀满脸惊愕地低头看着她。
一股诡异的静谧在屋里和屋外蔓延。程九也察觉到异样，心中没来由地发慌，嘴唇翕动：“我，说错什么了吗？”
显然她刚才的话也被门外的赵叔听去了：“程小姐，你认识张医生？”
这话也正是周匀想问的，三年前的程九是通过他认识张云寂的，现在的她应该不认识姓张的才对。他虽然没吭声，但也忍不住瞧着程九的神色。
不过程九却坦然：“我不认识啊。”
“那你怎么知道他叫什么？”这次轮到周匀开口。
“怎么可能？今天是我第一次见他，”程九眨眨眼，仔细回想之前说过的话，却没一点印象。她轻敲一下额角，茫然问向周匀：“我刚刚，有说过什么吗？”
“张医生全名叫张云寂，你刚才说过的。”这次周匀更诧异了。
“啊？不、不会吧？”程九抽了抽唇角：“你们听岔了吧。”
周匀扬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可又有些不甘心，忍不住戳她一记眉心。居然想起张云寂，却不记得他谢钧舾！
直到周匀开门吩咐赵叔照做，程九还在仔仔细细回忆几分钟前自己到底说过什么。该不会又是甘木棺材后遗症？别人的记忆入侵她的大脑？想到这，不禁打个寒噤，她得找个时间好好问问徐青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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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程九就被汤文青的电话吵醒。洗漱过后换好衣服，路过周匀的房间时，她停下脚步。昨天晚上好像忘了和他说今天拍卖会的事，不过，在冰城时提过，他应该知道的吧。
程九双手背后，脚尖在地上轻轻蹭了蹭光洁的地板，如果这会儿敲门他很有可能还没起，养伤期间最应该好好休息多睡觉补营养才对。
其实昨晚晚饭时候她想提这事来着，可看他始终臭着一张俊脸，她也就缩缩脖子没吭声。饭后她还问过，是不是在吃闷醋，毕竟莫名其妙记起一个陌生男人的名字真的挺奇怪的。
可他却反问：“除了张云寂外，你还有没有想起过其他人的名字？”
“没有，绝对没有，”程九抬手指天，一脸茫然又真诚：“而且，想起他的名字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绝对是个意外！”
周匀的脸反而更臭了。
程九更加懵然，这家伙到底哪根神经搭错了？
在卧室门口踱两圈步，程九瞄一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五分钟。她撇撇嘴，果断走向楼梯，等晚点再发微信给他好了。
随便从冰箱里找出来些点心热热当早餐吃掉，就直接开车出门。当程九开到第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心里猛地一慌，伸手摸向包内。
果然！出门怎么能不带手机？
她懊恼地拍了下额头，等信号灯一变，就立刻掉转方向，飞速原路返回。
此时，别墅大门口停着一辆亮蓝色布加迪，阳光照在车身上，在一众外观都差不多的洋楼式别墅中格外扎眼。刚刚程九出发时还没见过那车，没想到才这么一会儿，仅容两辆车通过的小路就被堵去一半。程九只好把车靠边停在路口，步行走回别墅。
还没走到近前，就见二楼阳台处，一身着利落西装的三十多岁男人从卧室里走出来。紧接着，周匀披了件外套内着睡衣，像是刚睡醒的样子，双臂抱胸靠在卧室与阳台衔接的玻璃门窗边。
这个角度的阳台连接的是周匀的主卧室，除了在家里，程九还是很少看到周匀这么不修边幅地见人。
别墅外的一排排银杏树枝上去年的旧叶还未掉落，新芽已在回暖的气温中抽出嫩绿。
视线被枝叶挡住看不太真切，同样的，楼上的两人似乎也并未注意到已折返回来的程九。
等待到再走进些，程九终于看清那男人的脸。她不禁停下脚步，微微蹙眉，视线穿过枝叶的缝隙，怔然注视。
“邀请函已经送到老僧衣手上，他不会不来……你看你伤得什么样子，下午的拍卖会我去就行了，你在家给我安心养伤。”
那男人竟然是谢铭舶！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老僧衣（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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