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炎帝岭（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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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受伤了，不把它灭掉，它会追着你不放的！”见周匀没有要移开棺盖的意思，程九仍不放弃劝说。
“你也说它会追着我不放，那我就更不能和你一起走，”周匀边说边向白粽子放了两枪，然而子弹只是在白粽子身上开几个洞，不但没有减缓白粽子的动作反而引起它的注意。
周匀把枪揣回后腰，从靴子里抽出一柄短匕，双腿发力跃向白粽子。紧接着，他扬腿横扫，匕首也向白粽子切去。
墓室里忽明忽暗，为了照明，周匀另一只手始终拿着手电。
隔着棺盖程九看得捏了一把汗，她忙掏出三、四根照明棒从缝隙中扔进去：“小心！”
“你快走，不用管我！”光照处，一只白毛利爪闪着寒光袭来，周匀堪堪弯腰躲过：“回头我去找你！”
这怎么能行？整座墓有多大都不知道，万一走岔路了呢？
不过程九不敢再出声了，生怕分散周匀的注意力。
她透过缝隙紧张地观察着，一旦察觉到有用得着的，她就立刻帮忙。
一股阴风从她背后刮来，夹杂着潮湿与发霉的气味。墓室地上散落的照明棒骨碌碌地滚到墙角。墓室中央缠斗处顿时昏暗下来。
程九正要再丢进去几根照明棒，忽的惊觉双膝一痛，像是被人狠狠推了一把，猝不及防地向后仰。
一声惊呼尚未冲出喉咙，她整个控制不住地向下滚。手电早就不知被她丢哪，眼前景象天旋地转。
指尖试图抠住地面缝隙减缓速度，可没想到触手光滑，整个地面就像是个滑不溜手的大滑梯，仿佛滑不到底就无法停下来。
不知滚下去多远，身下忽然一空，“啊！”她双臂本能上攀，扒住头顶甬道的边缘。
程九轻吁一口气，双臂用力向上撑。
阴冷的风呼啸着刮来，她忍不住打个寒噤，耳边似有人在轻声低语：“……没用的。”
她心尖一颤，霎时抬头，空荡荡的青灰麻裤率先入眼，紧接着的是脏兮兮的旧式短褂，继续撑大双眼目光上移——一张苍白稚嫩的脸上被眼白充斥整个眼球的双眼正幽怨地盯着她！
“鬼、鬼啊！！！”程九浑身一抖，双臂一软：“啊——”
双眼紧闭，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无数声音从虚无的脚下直冲头顶，仿佛无数灵魂飘在高空，窸窸窣窣地俯视着她失重下坠。
程九双手捂脸，绝望地想，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不死也得残吧……
噗通——
水面瞬间没过头顶，无数水流涌入耳朵和鼻子，程九没来得及反应就连呛了好几口水。水流湍急，还没游上水面喘口气，就又被一层巨浪拍进水中，像是被卷进滚筒洗衣机里，不受控制地三百六十度翻滚，甚至几次撞上岩壁，撞得她脑袋嗡嗡地又晕又疼……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细细的流水声，阴冷潮湿的空气包裹，程九微微睁眼，与此同时，像被千万根针扎般的疼痛感席卷全身，她头皮一麻，呼出一口浊气。
她还能醒过来，说明还活着。
她吃力地起身看向周遭。拱形洞穴般的石质空间，足有好几个足球场连起来那么大，周围石壁凹凸不平如犬牙交错参差，有些人工开凿的痕迹，但更多是天然形成的。
就在她躺着的不远处，流水叮咚，一条宽有十余米的地下暗河流淌而过，消失在视线尽头的洞穴拐弯处。
荧惑属火，而水火不容，天生相克。这条河多半通向外面，可遇水而生。
程九摇摇晃晃地扶墙迈出几步，却又顿住，就算找到出口又能怎么样？景泰不知所踪，周匀也还在与白粽子缠斗，一个是她师兄，一个……照顾她那么多，她不能弃他们不顾。
咚。
一声轻响在静谧的洞穴中格外清晰。
紧接着，咚咚咚。
一连串声音像是煮沸的开水冒泡，河水瞬间炸开了锅。
程九循声望去，河面上已经飘着无数个黑影，还有很多正在从河底噗噗地向外冒。
待到河面再次恢复平静，她悄悄走到河边，就近张望着瞅了瞅，没瞅出什么名堂。便戴上胶皮手套把离她最近的黑影拉上岸。
从外观上看像是不知用什么植物枝条编织的麻袋，有她手臂那般长，里面看起来圆咕隆咚的，顶部被麻绳扎成死结。或许年代太过久远又一直泡在水里，有些边边角角已经腐烂、破口。
她按了按，摸上去软软的，就像是被水泡久了的海绵，按下去的时候还有不少水浸出来。
正要想办法拆开麻袋，角落里一物事霎时吸引程九的目光。灰白色的，小得仅有她半只手掌那么大，她以为自己眼花，再次定睛看去——一只小小的手隐在麻袋破口的边缘。
不会吧？
程九心中隐隐颤抖，她深吸一口气，抓住麻袋，用力一撕，“嘶——”，袋子里的东西被彻底暴露空气中。
古代粗麻短褂，全身皮肤泛灰，稚嫩的小脸被河水泡得灰白浮肿。
唯一与先前在甬道里见过的小鬼不同之处，就是小男孩双眼紧闭。
程九拍拍胸口，幸好他没睁眼。不过，又想到她刚刚掉进河里时喝了好几口水，胃里就不禁翻江倒海，一阵阵恶心的感觉叫嚣着冲上喉咙。
她忙退后两步，转头将视线从小男孩身上移开。然而，入眼的却是已经密密麻麻地挤满整个河面的麻袋。它们个个与小男孩的麻袋一般无二，放眼望去，足有上百个！
双腿顿时发软，程九踉踉跄跄地回到墙边，不敢再望一眼。
别的古墓大多童男童女各用一个，想不到这个墓主人这么变态，他就不怕绝后么？！
她抚着胸口缓了一会儿，正要抬脚沿河离开，眼角余光里瞥见小男孩的位置，不由得诧异一怔——
小男孩呢？！
刚刚明明就在那，是她亲手把他拖上岸的！
程九顿觉头皮发麻，一股冷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她倚着墙，仔仔细细扫视岸边，空无一物，哪还有小男孩的尸体？
“咔擦”一声撕裂的轻响再次颤动程九敏感的神经。她立刻循声望去，飘在河面中央的一麻袋里伸出一只毛发浓密的爪子，利爪划开麻袋，随后，一张苍白的“人”脸露了出来。
程九看得呼吸一滞。
镇、镇墓兽？
此时，其他麻袋里的镇墓兽也陆续钻了出来，河面再次炸开锅。
趁这些小镇墓兽还没离开河面登上陆地，程九贴着墙根，轻手轻脚地想办法逃走。绕过一块巨石，余光中瞥见巨石背后一只灰白的小脚在轻轻颤抖。
她微微蹙眉，什么东西把他挪这来了？
脚步不自觉地悄悄靠近巨石，轻如蚊吟般的咀嚼声入耳，好似吃得正香。程九心里纳闷，便又靠近一步。
这时，咀嚼声忽然停滞，她不禁歪头一觑。
满地肉沫和骨屑上小男孩已经只剩下半截尸体，腰腹处肠子被撕扯出来，一晃一晃地被叼在长满锋利獠牙的嘴里。
程九的视线沿着肠子上移，正对上小镇墓兽冒着绿光看过来的眼！
她倒抽一口气，再顾不得全身酸软，拔腿就跑。一只成年镇墓兽就凶残到景泰和周匀联手都打不过，那上百只小镇墓兽岂不是要把她撕碎？
“嗷！”一声怒吼。
程九边跑边回头，小镇墓兽已丢下男孩尸体，獠牙上的半根肠子还在摇晃，四爪狂奔向她冲来。
她下意识摸向腰侧，空的！枪哪去了？
来不及思索，她从脖颈处扯下几枚五帝钱向后甩出去。师傅说过，落霞山每位弟子都必须选择一样趁手又随时戴在身上的武器，没错，她当初选的就是五帝钱。经过长时间的练习她的五帝钱已经可以作为飞镖，早已精准得可谓出神入化。
然而，身后追来的脚步声并没有停下，她慌乱中回眸。
擦！
五帝钱被小镇墓兽叼在嘴里，“咯嘣咯嘣”，嚼锅巴似的吃了！
那可是她花大价钱找五师兄开光的五帝钱啊！程九心里滴血。
眼看着就要被追上，然而程九的力气已经透支，后背微凛，汗毛倒竖，似有杀气裹着疾风向她扑来。
刹那间，一只手不知从何处伸来，精准地捉住她的手腕，将她向旁侧用力一拽。可惯性太大，她控制不住地踉跄扑向地面。带得拉她那人也一起摔倒。
完了完了，人家本来想就她，却被她给坑了。不仅一死死俩，她还没看清救她的是谁！
她的脸紧贴着他胸口，这种安全感没来由地熟悉，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领。
又听“嗷！”一声，这次却是夹杂着痛苦的惨叫。
程九钻出脑袋一看，小镇墓兽跌落在十几米远处，而抱她那人正收回长腿。
“你没事吧？”周匀起身，抽出垫在她脑后的手扶她。
程九见他起身像是要离开，心里莫名腾起一股恐惧，这种恐惧感像过山车般迅速冲上头顶，瞬间蔓延四肢百骸。
她猛地抓住周匀腰侧的衣角，扑进他怀里。她贴着他的胸口，抽了抽鼻子，闷闷地说：“别撇下我。”
周匀浑身一震，僵了一秒后，反抱住她，轻抚她的脊背，柔声说：“不会。我怎么舍得丢下你。”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炎帝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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