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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三流人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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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服一条恶犬,是天方夜谭。
…………
好吧并不是天方夜谭(。
(1)
狗的嗅觉灵敏度大约是人类的一百万倍,所以尤迪几乎是一瞬间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
被一个陌生的……雌性。
对方身体上分泌出一种浓烈的味道,刺激着尤迪敏感的神经。
他按普通人速度在暗巷里穿梭,没有回头的迹象,佯装一个无知的猎物。
左手不动声色地拨弄耳朵里别的蓝牙耳机,呼叫搭档王砍砍,“喂,跟着我的家伙是谁?”
它缀在后头约十分钟了,始终离他五米左右。
“放心,不是警方也不是DHF(犬类人类友好组织)的人。”噼里啪啦操作音后,王砍砍说,“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而已。梁潼,人类,雌性,十七岁,本市海乐中学准高二学生。”
尤迪步速逐渐放缓,“她发出的是什么味道?”
王砍砍失笑,“我怎么可能闻得到?”
“她身上的味道很奇怪。”尤迪揉弄乱糟糟的头发,“我从来没嗅过这么浓的香味。”
“什么样的香味?”
尤迪蹙眉,不欲多言,拽紧了蓝夹克外套拉链上的链牙,伛低身子大步向前,他如同一阵猛风,两只袖管被吹得向后甩开,最多让周围的人瞥清一抹衣摆。
人类在黑夜里等于瞎·子,何况身体素质实在跟不上尤迪这种训练犬,他甩掉梁潼轻而易举。
尤迪急速穿过高楼林立的市中心,来到城市边缘。
双足点地,手轻支墙,他翻身跳进带电网的围栏后。
生锈的铁杆上挂着一块巨型牌子,黯淡的红色字体:【核漏区禁止进入】。
犬类居住的地方是在甘白市被单划出来的一片区域,相当于一个区那么大。
这是政府的【高级机密】,严格执行保密措施,对外,人类政府一致称之为“空城”,是一处有严重核泄漏的城池,踏入即死亡,1988年政府明令禁止人类进出。
若违反法律,坐牢十年以上,【情节严重者】处无期徒刑,几十年来附近来得人寥寥无几,政府对围栏的修缮工作便落下了。
犬类活的岁数远远小于人类,几十年过去,更迭换代,犬类数量不断减少,掀不起多大风浪,政府对犬类的注意力也渐渐变小。
王砍砍呆在石欠犬类基地的监控室一整天,屁股发麻。
他挺腰,暂且使屁股悬空,再落下。
呼吸间都是霉味。
基地大部分建在地下,是人类早期用于避空难的空间,环境阴暗,墙壁渗水,夏季潮湿。
基地主要以太阳能供电,电量不足,几乎全部输给了他操控的追踪器等电子设备,白炽灯发出微弱的光芒,闪闪烁烁。
王砍砍查看了下电子屏幕,象征尤迪的小点已经进入石欠犬类基地。他松开鼠标,抻了个懒腰,“今日任务顺利完成。”
他回头时,恰好会上尤迪的视线。
后者扯着两边的裤链,正平静地盯着他。耳垂上两枚圆形耳钉,黑色的,隐隐闪蓝光。
比特犬是恶犬的一种,既善斗又迅猛,打架的一把好手。
“你警惕心太弱了。”尤迪开口。
王砍砍笑笑,起身从冰柜里抄出最后两罐啤酒,拉开啤酒拉环,将一罐啤酒递给他,仰头灌下另一罐。
尤迪扬眉接过,摘下耳机,慢条斯理地卧倒在猩红色的沙发上。
“我知道是你。”王砍砍道。
尤迪扯扯嘴角,回他“嘁”的一声。
“对了,那些人类小孩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尤迪三两口喝光酒,捏着罐子漫不经心地转,“脑子被切了点而已,活着还是OK的。”
王砍砍想起那些人类抱头蜷缩的惨状,蹙眉道:“港万那条土狗真的是下手太没分寸了。”
尤迪不置可否,从沙发的海绵下摸出一包烟,言简意赅,“弱肉强食。”
王砍砍顿住两秒,改问:“DHF组织的人还不知道吧。”
“那帮菜鸟怎么查的出来。”沙发上的尤迪耸耸肩,抽出根烟,“打火机呢?”
王砍砍舔掉嘴唇一圈的酒渍,指向犬类基地的天花板,“那里。”
他的舌头比人类的长一卷,敏捷点。维持人类形态做这种动作就会有违和感。
“也是,那些狗里唯一的目击者今天也已经‘自杀’了。”
尤迪瞥他一眼,自然地切话题,“打火机藏得这么隐蔽?”他踮起脚,圆润的指甲顷刻变得尖长,轻而易举就可以划进方格天花板的缝隙。
轻轻一挑,那块塑料板垂下来。
尤迪踩上沙发,一跃而起,上半身钳进去。暗格里的空间黑黢黢的,没有一丝光亮,但这对犬类来说并不算什么。手指摸探,便发现打火机。
尤迪关上天花板上的暗格,又懒散地躺好,“下次不来你这抽烟了,打火机太难找。”
王砍砍欲言又止:“少抽点。”
尤迪已经点上火,将打火机扔给砍砍,就着那簇火红的光,呼出一口烟。他敷衍地点点头,转了个身,挪了个枕头垫在头下。
*
姜美美约梁潼去咖啡厅学习,她们住得不算远,到咖啡厅的距离差不多。
店铺租在市中心最繁华的步行街,面积不大,放置六张圆桌,柜台后只有一个穿围裙的女服务员,上午人少,气氛静谧。
姜美美和梁潼面对面坐着,两人一个点了摩卡咖啡,一个点了热可可,各做各的事。
倏然,梁潼脸前出现了姜美美的手机,显示游戏页面。
“玩这个。”姜美美期待地搓手。
梁潼掀眼皮,眼睑下两抹黑眼圈,“不玩。”她移开姜美美的手机,她竖起暑假作业,洒了波鸡汤:“知识就是力量。”
姜美美垮下脸,“你还真的要学习?”
“不是你说来写作业的嘛。”梁潼的笔搁在书封处,她小饮口咖啡,手指摸到脖颈,撩起被汗打湿的后颈发。
咖啡厅里空调冷气不太够。
“我妈管得紧,手机没收了,寒假都没成功约你出来玩。好不容易憋到暑假,千求万求搞到了手机,咖啡厅一起学习什么的当然是骗家长的借口啦!”姜美美抚摸自己的手机,恨不能亲一口,“好久没玩游戏了。”
梁潼放下咖啡杯,提笔继续做功课,无视了姜美美投来的目光,“梁潼……”
梁潼脸小,随着她闷头的动作,五官藏在铺散的短发里。
她说:“免谈。我手机里没装游戏。”
“不是吧?你卸载了?”姜美美呜咽。
“我妈全部卸载了。”梁潼小幅度抬头,提议:“你玩你的,我写我的好了。”
姜美美的下巴抵在桌面上,死死地盯她,“梁潼?”
梁潼:“怎么了?”
“你怎么长黑眼圈了?”
“……没有吧。”梁潼缩起肩膀,上半身退了几厘米。
“真——的——有——”姜美美笃定地拖长音,又猜道:“你昨晚熬夜写作业了?不是吧,姐。”
“没有。”梁潼平静地说,“可能是因为我做噩梦了。”
姜美美眨眨眼,满肚子好奇心,“什么噩梦?”
“大概……是被一条凶狠的野狗追逐,这样的噩梦。”梁潼握紧笔杆,语气淡淡地补充,“不过现在忘的差不多了。”
梁潼最终连上咖啡厅的wifi安装游戏陪姜美美打了几局游戏,指针拨到十点半,各付各的饮料钱,打算散场回家。
刚出咖啡厅,就下雨了。
夏季降雨,湿气冲散了不少热度,空气清新宜人,梁潼包里常备伞,从斜挎的背包里掏出柄雨伞,纯白的伞面“嘭”地撑开。
姜美美在一旁跺脚,“天气预报说今天全晴。”
梁潼的伞罩在她头上,“我先送你回去。”
两人回家方向一南一北正相反,姜美美扳过她的肩胛,一并将伞骨推向她,眼弯弯的,“不用不用,我跑回去。夏天淋雨没关系的。”
“嗯……你回家记得去洗热水澡。”
“洗洗洗!”
姜美美预热跑步,招招手跑开了。
梁潼拨转身子去公交站台。
公交站台上一层透明塑料隔板,雨点噼里啪啦,数片沉灰色的乌云笼罩天空。
收好伞,手指在牛仔短裙上揩掉少许雨水,梁潼打开手机。
地图显示公交车还有三站才到。
望着雨中车来人往,她回忆起半夜噩梦惊醒之后的事。
零晨三点钟,隔壁卧室争吵不休的声音丝毫不弱,她偷偷离开令她喘不过气的家,在人海涌动的大街上奔跑,口袋里的钥匙撞击大腿,叮叮规律地响动。
一个人蓦地闯入她的目光。
高瘦身形,黑外套,带金属光泽的裤子,打扮是说不出的潮流,但不惹眼。
鬼使神差地,她走过去,小步靠近。
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男生,混血长相。
咖啡色头发,瞳孔是浅棕色的,五官带刺,眼神在高楼荧幕的流光下泄出锐色。
梁潼出来得急,短T下的胸罩扣子搭得错乱,勒紧她的胸背,胸膛里一颗心脏鼓动错乱,可脑海越发清醒。
她清楚这个人绝对会察觉到跟踪者的存在,但是那种压迫感十足的吸引力迫使她太想要跟上去。
深深地吸了口气,梁潼按住裤兜里的钥匙,放轻脚步跟在他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