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钥匙打得开潜水艇吗》焦耳朵

18、异国遐思

　　七八月份是曼则非的雨季。
　　白天刚冒太阳，下午就稀稀拉拉地落雨丝，天色黑沉，雨丝变成雨滴，越下越大。
　　从汤环前往古老空城——费奇迪的火车迟迟不来。整个队伍已经在汤环一家中等小旅馆滞留了十三天。

　　“白湘菱。”丁曼凑到白湘菱身畔。

　　旅馆里五分之四的都是他们这院校的女学生，老板不管，这帮人在房间里唱K蹦迪打牌打手游玩真心话大冒险，无聊透顶。
　　室内很闷，充斥着潮气，往人敞开的毛孔里钻。
　　丁曼拉着白湘菱到旅馆外面：“暑假快结束了。”
　　她说完这句话，看着白湘菱坐在台阶上，拿着卸妆棉卸妆，眼皮耷拉着，无动于衷。
　　丁曼拉了拉她的T恤衫衣摆，轻声说：“你想想办法，管一管他们。”
　　白湘菱扯扯嘴角：“大家都各自花钱了。”
　　意思是她管不着。

　　丁曼吸了一口气，红了眼：“那我们不看了吧。坐火车去那古城，至少十五个小时。古城就那么大点，一会就逛完了。来回车程三十小时统统浪费了。”
　　白湘菱眼弯了弯，拍了拍腿，起身：“那你去沟通。”
　　丁曼：“可是……”
　　白湘菱笑笑：“班长，来曼则非旅游整件事，老师都是让你负责的吧。”
　　丁曼顿了下，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你和我说，你胆子小，大家不听你的话，我人缘好，他们或许听得进。但是大家都都知道，我不负责这次旅游活动，说出来的话也并没谱，而且人缘好难道代表我的话就是万金油了？”
　　搞这种组织活动的事儿纯属自讨麻烦。
　　白湘菱摆摆手，爱莫能助：“这次你自己说吧。”

　　下午三点，艳阳敛了气焰，雨神开始发挥自己特有的权利。他甩了两下权杖——
　　天色暗下去，开始飘雨。

　　丁曼深吸一口气，手抹了抹脸。
　　白湘菱指了指旅馆里面：“先进去玩吧。”
　　丁曼踟蹰在旅馆门口。
　　白湘菱把卸妆棉放进斜挂的小包，霍地起身，咧嘴推了推她的肩膀：“其实他们在这玩得也挺好。”
　　丁曼浑身被汗雨湮没了，蓝色的衬衫渗透出了水。她止步不动，垂着头，鼻翼两侧在愈发密集的雨点中翕动。
　　白湘菱碰到一片湿润，掣回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本地人和我说雨季快结束了，说不定过一阵子就会有火车了。再等等吧。”
　　丁曼细细地瞅着白湘菱，后者身量很高，一张鹅蛋脸，五官生得很锐利，即使是素颜待人，也总有一股盛气凌人的感觉。
　　白湘菱见她久久未从自己的脸上移开视线，晃了下脑袋，耳垂上戴的星星耳钉闪着光。

　　轰隆隆——雷声震慑大地。

　　“进去吧。”白湘菱替她拉开旅馆大门，拍了拍手，拨转身子往外走。
　　“你去干嘛？”丁曼用胳膊肘抵住门，“外面在下雨啊！”

　　几句话间，那人已经立在倾盆大雨里，背对她，摆了摆手。

　　丁曼快步下台阶，想要跟上去。
　　雨幕包裹了她，水汽氤氲，糊住了她戴着的眼镜。
　　曼尼斯当地居民嘈杂的声音就在她耳畔，然而几息过后，街道阒静了。
　　丁曼摘下眼镜，随意地拿衬衫地花褶擦拭两下。
　　雨季中下午的曼尼斯街道上，空无一人。

　　白湘菱把小包顶在头上，向汤环南街跑。
　　院校的女学生和男学生不住在一家旅馆，女学生住汤环北街的山帝斯旅馆，男生住汤环南街的蒂克旅馆。

　　蒂克离山帝斯很近，就隔了个小广场。

　　白湘菱一口气穿过广场，直直来到蒂克旅馆门口。
　　蒂克旅馆就像是山帝斯旅馆的复制版，同样的土黄色的建筑，门上挂了个米黄色的牌子，写着旅馆名字。
　　巨大的字母下面有一行小字：25刀/一房/一晚。
　　价钱也一模一样。

　　白湘菱的白T几乎全湿了，她低头，隐隐约约看见内/衣的颜色。
　　她扯了扯衣服，把包挡在胸前，推开了旅馆的门。

　　天色暗哑，旅馆里点了几盏昏黄的小灯。
　　白湘菱粗略环视一圈，全是黑头发黑眼睛的男生，估计都是院校的学生。这群人聚在一群喝酒打游戏，“上啊！上啊！”不绝于耳。
　　噪音绕梁。

　　脑子里出现于坤黝黑憨厚的面容，白湘菱一个一个男生看过去。
　　人太多了，灯又太暗，看得她老眼昏花。

　　思忖片刻，白湘菱找了个独占一张小桌的落单人士：“于坤在哪？”
　　男生眼睛正困在窄小的手机屏幕里玩游戏，不耐烦地扬扬下巴：“谁啊。”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屏幕上清清晰晰出现一行：【YOU GAME OVER】。

　　于坤是他们班的副班长，和丁曼那个木头不一样，在学校里很有人气，没有人不认识。
　　白湘菱刚要回话，发现这张脸好像特别陌生。
　　“你是静时大学艺术系的吗？”
　　这句话显然多余。

　　下一秒，男生揿灭了手机屏。
　　他的声音特意往上提了两个调：“江嘉瑞，Jerry，斤湟人。没上什么大学。”
　　她的目光锁在他的手上。
　　他十块手指甲深深浅浅一片鲜红色，显然是用红笔一笔一笔涂上的。

　　“女学生？这种大雨天最好不要出门。”这江嘉瑞的眼睛上下打量她，冒似满怀善意，煞有介事地叮嘱。
　　“千万别忘记带伞。”
　　他的五官实在不明晰，她只能勉强看到他的眼睛。后者不知道熬夜熬了多久，眼球上缠绕了许多红血丝。白湘菱觉得他应该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了。
　　江嘉瑞继续：“你说是不是呢，小姐姐？”

　　白湘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把包压紧一点：“我就来找个人。”
　　说完，她扭头朝另一张桌子走。

　　“欸，坤哥。”
　　白湘菱刚走几步，江嘉瑞掐着嗓子在后面喊，“有小女生找你！”

　　桌子后聚着的一帮男孩子里，一张脸挤出来：“江嘉瑞，谁找我？”于坤的粗烟嗓。

　　他和于坤其实是认识的。
　　背后蓦地贴上一个冒着热气的人，紧接着，她的手腕被人扣住，向上轻轻一提。
　　从她的身后响起江嘉瑞懒洋洋的声音：“呶，这。”
　　胸上的包差点掉到地上，白湘菱匆忙用空着的手捺住了。
　　早知道拿个伞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