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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纽约篇(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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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郊外纽约的山林里,冷风一阵儿一阵儿的往我脖颈里刮,我手里紧紧拽住母亲留下的那张纸条,眉头紧锁。
奥林匹斯十二神跟母亲有什么关系,昨晚出现在这的那个神秘男人又是谁?
我抬头望向天空,阳光从茂密绿林的缝隙中钻出,星星点点的随着枝杈的摇晃奔跑在溪边的河床上。
好一幅平和安宁的景象。
我摇摇头,面前的金发小姑娘伸出她脏兮兮的小手,拉了拉我的衣角,“大姐姐,我饿了。”
我才意识到自己在这里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为UIPC解决掉这个小姑娘。我神情复杂的看着她,在多年血腥任务中心底残存下来的善意依然拥有让我停下去拿腰间□□力量。我的手臂尴尬的停在空中,既舍不得甩开她,拒绝执行任务的后果也警醒着我,让我无法就这样离开。
不如就这样把她丢在这,让她自生自灭吧。
心底的某个声音在叫嚣着。
不行,会被UIPC发现的。
那么把她留给Carolina他们如何?这样就不用我亲自动手。
我不希望这样,发现她的是我,她的人生结局会如何,也应该有我的参与。
”姐姐姐姐,你蹲下来一下好不好。“小姑娘朝我笑笑,拉拉我的手臂,我一时之间失去平衡,蹲坐在地上。正当我懊恼自己疏于防范之时,小姑娘趁我分神的时候踮起脚,伸出手指蹭着我的额间,”不要皱眉头啦,我妈妈说过的,像姐姐这么像天使一样好的人,脸上该永远洋溢着笑容的。”
“....”
“绯?”
我喃喃念出口,回忆轻轻缓缓的涌入脑海,就像是某个心底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抓住,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那是我离去前的最后一个周末,纽约市里霓虹闪烁,大街上摩肩接踵的人群穿梭不息,冬季的雪轻轻柔柔地飘下来,落在余绯张开的手心里,她站在街头笑着看我,把捧在手心的白色纯粹递到我的眼前。
时代广场的灯火闪烁在她身后,映衬着她不知因寒冷还是兴奋而微微发红的脸颊,在这本该被迷茫不安充满的夜里,五颜六色的花了我的眼,扰了我的心。
那是在这诺大的世界里,在我踏入那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之前,在这白色的冬夜里,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夏天的温度。
那是属于余绯的温度。
”其实你呀,虽然表面上快快乐乐的,心底有不少秘密吧。“长发姑娘笑着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歪头微微蹭着我的脖子,痒痒的,能闻到她身上洋溢着夏天的味道。
”哦,为什么这么说?“我饶有兴致的偏过头去,回避了她的问题。
”那当然是因为——“
夏天的精灵笑着捏捏我的脸,绕到我的身前,抚了抚我额前的眉。
”——小时明明是像天使一样可爱的姑娘,脸上该永远洋溢着笑容的。”
“所以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皱眉了,好吗?”
“...你真是个笨蛋。“
没错啊,直到那个时候都还一直相信我的笨蛋,不也只有你了吗,绯。
我的眼角一阵湿润,小姑娘又拍拍我的头,“姐姐,我饿了。”
我把手伸向腰间的手枪,却在握住把手的时候停住了。
面前的小人儿耀眼的金发被这几日风餐露宿的折磨染上了几抹暗灰色,仍掩不住她眼底蕴藏的对这个世界初生的好奇和对我出自于本能的信任。
她像余绯,也像我。
当初的我们不懂得什么叫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欣欣然的以为着每天的功课就是生活的全部,命运的手掌扯出上一代的丝线,把我和她绕在了一起,却也在无形之中将两人分离的越来越远。
我放下了拿枪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摸摸她的头,然后从随身的背包里翻出一张久未打开的纸条和一张余绯的照片。
照片上14岁的她明眉灿目,笑靥如花,背景是我们初中时最爱的那颗海棠树,粉粉白白的模糊了时间也模糊了记忆,是我那个盛夏里最为美好的遇见。尽管被我精心保管着,边角也已微微泛黄,那是时间在我们中间烙印下的,无法跨越的鸿沟。
而在纸条上匆匆忙忙记下的,是ISTA在纽约的地址。
在听说余绯进了ISTA后,我好不容易从Carolina那儿骗来了这一小块ISTA分部的消息,想着若是有一天想去找她,把这张纸条紧紧攥在手心,会是一个很好的慰藉。
不过现在也没有如果了吧。
“小妹妹,你会认路标吗?”
“唔,”小姑娘偏了偏头,然后说,”以前我妈妈教过我,要是迷路了,可以找到回家的路标,应该没问题。“
如果迷路了,可以找到回家的路标。
可是说出这句话的那个女人,她的生命之火早已泯灭在陌生的枪口中,而她留下的这个小天使,如果再长大明白了一切,是否会怨恨这样的我。
怨恨这样用冷漠掩饰内心脆弱的我,无力为自己承担罪过的我,这个让她背负这样的命运活下来的我。
我的双唇微颤着,这是我多年来第一次违背UIPC的意思,我听见自己用不可思议冷静而又温柔的声音告诉她:
“小妹妹,现在啊姐姐暂时有点事儿,没法陪你。”
“听好了哦,你带上这个,然后离开这里。”
“一直顺着山路往下走,无论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回头。”
“不要轻易与陌生人说话,到这张纸条上的地址去找一个姐姐。”
“这个姐姐就是照片上的这个样子哦,虽然现在可能变了很多,但你一定可以认出来的。“
”如果见到她了,就告诉她这是小时小姐的请求,那位姐姐就会带你去找好吃的,就不会再饿肚子啦。”
然后你要安安稳稳的,过好一个普通人的一生。
我把这句话咽进喉咙里,向她挤出一个笑容。
“好了,时间不早了,快去吧。”
小姑娘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又忽然顿住脚,犹犹豫豫的回头,“那个,大姐姐,”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盈满了期翼,就像是在向大人讨要橱窗里的糖果,“我去了那里以后,我妈妈会来接我吗?“
我的心一紧。
”我想妈妈做的起司面包了,“她舔舔嘴巴,似是在回忆那个味道,随即自豪的说,“那是最好吃的,就连街角沃尔太太的面包店都比不上我妈妈做的面包。”
”...”
曾几何时,我也这么在同学面前,骄傲的谈论着母亲。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让我钦佩的人啊。
“嗯,”我听见自己轻声应道,“一定会的。”
“一定会来接你的。”
我在笑着对她说话,眼泪却不由自主的往下掉,我赶紧抬起手臂擦了擦脸,掩饰自己的异样。
小姑娘听见了我的回答,欢快的应了一声,然后踏着小碎步就下山去了。
我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层层叠叠的绿色中,犹豫了一会儿,从背包中掏出我许久不用的旧手机,用最快的速度点开邮件,选择熟悉的地址,把“Artemis”这个词发了出去。
那是我已将近十年未曾联系的,余绯的邮件地址。
尽管不知道她是否还留有这个邮箱账号,很可能在进了ISTA以后就换掉了,可是在潜意识里,母亲这个消息的含义我绝不能上报高层,我只能告诉她。
奥林匹斯十二神是一盘很大的棋,我目前还不明了它的含义到底是什么,但多年在社会暗面磨练出的危机意识在无时不刻地提醒着我,它绝不简单。
甚至是可能牵扯到无数人性命的阴谋。
我依旧相信着余绯,她说不定也在ISTA那了解到了什么,能帮助我解开,这个母亲留下的谜团。
然后从腰带里抽出手枪,逆着水源,走到离小溪较远的一块山谷旁,往里面连打了三枪。
岩石层层覆盖与两旁的崖壁之上,又有青苔生于其表,蜿蜒而下,则是不曾见底的溪涧,是个绝佳的处理地点。
“砰砰砰!”
枪声响彻这片寂静的森林,惊起一阵飞鸟,果不其然,只过了十秒左右,身后的灌木丛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只见Tom冒出了脑袋。
“你咋闹这么大动静?”他向我挥挥手。
“那姑娘自己掉下去了,以防万一追击的。”我朝他晃晃手里的手枪,不得不承认说谎还是让我有些心虚的,此刻我竟有些庆幸在这的不是Carolina.
“OK.”他朝我点点头,看样子没起疑心,”话说今天这任务真挺为难的,毕竟才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姑娘...”
“嘘,”我伸出一根手指制止了他,“有些话该讲不该讲,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哦哦。”Tom一副才意识到的样子,捂了捂嘴,“我是因为刚才Diana在我耳边唠叨半天,这才有感而发...”
我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拉过这个脑袋缺根筋儿的队友就走,”快回去吧,队长该等急了。“
我们在山脚下与Carolina她们会和了,几人对我的说辞都没有起疑,Carolina听完汇报后就点点头,开车带我们下山回了分部。
在回房间的路上我出乎意料地遇到了Jefferson,他斜身靠在走廊的拐角处,也不知在那等了多久。
“怎么样,Rachel,”他朝我露出一个笑容,”关于你母亲留下的这个秘密,有了把握吗?“
他都知道了?
这是我脑海里第一个跳出的想法,不过很快就被我压了下去,我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的样子,”没有,完全不明白母亲的意思,可能这条消息并不是有意留给我的吧。“
”哦?那可真是太遗憾了。”Jefferson尾音微微上扬,完全没有一点儿遗憾的意思,却也没有多问,就带着他圆成球一样的身形大摇大摆的消失在了电梯口。
每次与Jefferson的对话都能让我后背直出冷汗,他好像很了解我的弱点,也很能利用我的强项,是个管理阶层的精英人物,不过我注意到了,他为什么从来都不会直呼我母亲的名字,明明叫叶夫人也完全没有问题。
这对于老油条这种讲究社交礼仪的笑面虎来说不科学啊?
我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回到房间,发现摆在床头的传呼机发出微弱的灯光。
有来电?
我探出身去,是一个陌生的来自国外的来电号码,我在脑海里迅速的把电话号码解析表过一遍,前列数字不属于任何国家,显然是被隐藏过的。
不会是任何我认识的朋友的来电。
我绷紧身子,坐在床头,拿起电话听筒,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先发制人的时候,听筒里传来一句熟悉的礼貌称呼:
“是叶锦时小姐吗?“
我的左手微微收紧,心脏开始狂跳起来。
那礼貌里透着疏离,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声音,是属于Lestat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