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叶犹青》叠乘

1、第 1 章

　　“集合列队！”
　　随着训练员扯开了嗓子一声狮吼，场上操练的大兵们全部停手，齐齐整整地小跑着整起队来。不一会儿就排好了一个个方阵，人头密密麻麻的。
　　军长紧接着在他们排列好的那一秒，迈着一对长腿儿大步跨进了训练场。深黑的裤脚被一丝不苟地收在皮靴里，包得那双腿显出细来，但也不是筷子成精式的皮包骨头，而是能看出精实。步子迈得稳健有力又迅捷，蹬得脚上的高筒军靴噔噔的响。
　　被检阅的部队都昂首挺胸，大气也不敢出。活像风吹来都不敢晃苗尖尖的韭菜，绷得死紧纹丝不动地站着军姿的样子，看起来有些认真过头的好笑。
　　有几个刚入伍的小新兵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不老实地交头接耳起来。“又是哪位领导来视察呢，真霸气。”
　　萧疏桐绷着的一身认真在他们中间就被衬托出了格格不入。他皱眉，低声道：“别说话了，站好。”
　　“肃静！”
　　军长绕着军阵走了一圈，正好走到他们边上。一声中气十足的训斥，惊得浑水摸鱼的几人一个震悚，站在最外围的萧疏桐就遭了殃。
　　这位年轻的军长手里握着一捆鞭子，一个劲儿往萧疏桐军服下结实的肱二头肌上戳，边戳边抬高了帽檐，睥睨着训斥人：“咬什么耳朵呢，新兵就不用守军纪了？待会儿结束了你们都给我负重跑二十圈。守不了这里的规矩就甭给我留在这里浪费军粮！腰板都给我挺直了，是不是男人！”
　　话落就是对着萧疏桐后腰上一抽，幸好鞭子没解开，不然那力道指不定让他跪地上。萧疏桐明明是最老实的，却被当靶子怼了半天，憋屈得脸都涨红了，但对方骂的跟连珠炮似的，他就是想解释也找不到机会插话。他险些被抽得站不稳，稍稍晃了晃身形又定住了，思绪倒是被抽得发散开来。
　　面前这位军长，他听他们三十五军资历深的一个老前辈介绍过，叫叶犹青，是年纪轻轻从新兵一路杀敌杀到军长的位置上的，抱着一杆细枪，爆敌阵的人头来一枪一个准，就是巷战的时候被围堵在一条死胡同里了，也能一手一把枪冷静地跟人对射，活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
　　老兵说他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叶犹青杀出巷口，双目血红，眼神阴冷，不像个活人，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讨命债的冤鬼。后来敌军的人都怕了他了，听到对面是叶犹青的军队就想做逃兵，还给人起了个傻缺绰号叫“竹叶青”。
　　人生有生死两门，跨过死门之后，便再无胆怯。老兵抽了一口烟，对着萧疏桐这个听众总结道：“他就是过过死门的人。”
　　而叶犹青级级晋升到军长的位置后，治军手段更是坐实了“竹叶青”一称。军纪严明，违者立毙，绝不留情。他平日不苟言笑，没有人胆敢和他提不是，也妄想他饶谁一命。都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但叶犹青天生不知变通似的，一板一眼，年纪轻轻就迂腐了，白瞎了他那张俊眉朗目的脸，光知道摆些刻薄表情。

　　萧疏桐正走着神呢，叶犹青的鞭子突然抵上了萧疏桐的下巴，将其抬高了一些，他则是对着萧疏桐的脸鉴别古玩似的左右端详一番：“你小子有没有听呢，脸怎么这么红？”他把鞭子一收，负手在后，算是放了萧疏桐一马了，“帽子戴好，别给日头烤焦了。”
　　“是！”萧疏桐回过魂来一个激灵，中气十足地大喝了一声，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尴尬。
　　他似乎也觉得自己这声应的太有病，羞得把帽檐悄悄拉低了一些，遮住自己半张脸，还能看见叶军长那两条小细腿晃悠着晃悠着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