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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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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睡得正酣的小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它站起俯下身子缩起脖子,做出防御的姿势,微眯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敌意。
“喵!”它从喉咙里发出带着威胁的叫声,冲着特定方向一串:“喵喵喵喵——!”
店里的人都不明所以,怎么刚才还好好的,突然这么生气,连背上的毛都竖起来了。
林思齐不喜欢猫,任由微博上各种营销洗脑也好,真正的爱猫人士发博炫耀也好,不管他们怎么刷屏自家的猫主子多可爱,她对猫总有点抵触。
猫没有狗那么亲近人,还不好伺候。更主要的是,林思齐总觉得猫用两只眯缝着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像是穿透了人,看见了虚无的灵魂,又像是在看你用肉眼无法看见的东西,让她不寒而栗。
她回头看那只快要炸毛的猫,还在一声接一声地叫,再看它对着的方向,传说猫能通灵……林思齐没再想下去,拉起温珩就往外走。
“要去哪里?”温珩一头雾水,却任由林思齐拉着走。
“猫会通灵,店里那只猫一直冲你叫呢!”
林思齐头也不回地解释,拖着人继续走,手里的人却不肯乖乖跟着。她回头:“你怎么不走?快点!”
温珩背光站着,手上用力,把林思齐拉近些,笑得眉眼弯起:“你担心我啊?”
这是认识他以来林思齐第一次认真看他:突出的眉骨凌厉,鼻梁高挺,使眼睛更显深邃。他的嘴唇偏薄,不笑的时候冷漠得拒人千里之外,笑起来带得眼睛弯成两弯月牙,稍显幼稚。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右脸颊上有一道一公分左右的伤疤,很细但有点深。
林思齐不能否认,温珩这只鬼,确实长得挺好。跟大众想象里缺胳膊少腿,舌头伸出三尺,脸上血肉模糊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可惜,他已经死了。
“哎呀,我媳妇真关心我!”温珩没有等到她的否认,夸张地演出一副沾沾自喜样。
林思齐对于他翻脸比翻书快的样子见怪不怪:“我怕猫被你吓坏了,老板找我赔钱。”她松手:“我要回去上课了,再见。”
温珩乖巧地放手,目送林思齐离开。
玄静子才提着打包袋从咖啡馆出来,好奇地问:“说得好好的怎么走了?”
“上课呢。小朋友是个乖学生,哪像你,不学无术的文盲。”
说完,温珩凭空消失。玄静子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拿出一个蛋糕狠狠咬下一口。
阶梯教室里,林思齐正上着公共课程,放在课桌里的手机频频亮起,一条接一条的短信进来,速度频繁,让她头大。
玄静子不知道哪里弄来了她的号码,先是要她在学校里打听那个死去女孩的信息,要求一条条写得明白,然后嫌弃发短信太贵,发来个微信名片让林思齐加他。
至于新发过来的两条,语气完全变了,问林思齐有没有认真想办法帮他复活。
林思齐在心里翻个白眼无视掉这两条,认真考虑起以复活把温珩骗出来让他灰飞烟灭的可行性,顺便添加了玄静子的微信。
等通过验证的间隙,听到旁边两个女孩小声道:“那个三班的赵婕据说是上吊死的。”
“天哪!不是猝死啊?”
“不是啊。她好像很痴迷木偶戏,床头摆了一排木偶。”
“你说会不会是木偶成精了做的?”
“你别吓我,我晚上都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了……”
然后两个人笑闹了一阵,话题就转换成了口红色号。
林思齐没兴趣听了,念叨着:“木偶,木偶。木偶!”
灵光乍现,差点拍着桌子站起来。
喻烟雪跳下楼的时候手里握着一个木偶,那晚的怪物手里也有一个木偶,赵婕痴迷木偶戏。
三个点似乎穿在一条线上,蒙在真相上的雾气散了些,却依旧看不清它的真面目。
“木偶社毁于一场火灾,我很遗憾......”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浮现在脑海,林思齐想起一个月前关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讲座。
讲座邀请了洛梧市有名的木偶戏表演艺术家黎羽,她二十二年前毕业于洛梧大学,而后一直致力于木偶戏的推广。她虽然已年过四十,但是妆容精致,精神饱满,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优雅知性。
二十二年前的木偶社是学校里位列前三的社团,每一个社员都以自己是木偶社的一员为荣,在当时那个社长的带领下,每年评选木偶社都是五星级优秀社团,布告栏上有专门为他们辟出的一块,他们甚至被邀请到荔新大剧院演出过。
当时的社长对木偶戏的表现力堪称一流,还有绝佳的领导能力,甚至会自己制作木偶,外形也可以。在那时,绝对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而在所有人都看好他和校花的时候,他和黎羽走到了一起。倒不是说黎羽不好看,只是年轻时她长了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还是单眼皮,配上她尖尖的下巴,瘦削的脸颊显得刻薄凶相,让人忽略了她温婉的性格。现在的黎羽胖了一些,正好中和了刻薄的神色,眉宇间只余慈祥。
她和社长有共同的爱好,从志同道合的朋友发展为亲密无间的爱人,用羡煞旁人来形容毫不过分。可惜好景不长,活动室意外失火,社长为了救出他为黎羽制作的木偶,葬身火海。
黎羽悲痛欲绝,终身未嫁,把一生都投入进两人钟爱的木偶戏。就是从这年起,洛梧大学再也没有开设过木偶社。
黎羽讲到这段,幕布上就投影出了一张照片,像素模糊了,还能看出是一个真人大小的女性木偶,五官精致,栩栩如生。她的名字叫锦儿,是社长送给黎羽最后的礼物。
台下好几个女生听得热泪盈眶,感动于他们的爱情故事。也有不少人确实对木偶戏产生兴趣,而黎羽趁热打铁宣布将和洛梧大学一起重建木偶社,使得不少人跃跃欲试。
如果木偶就是一切的开端,木偶社的过去就值得一探。
你说巧不巧,今天还正好轮到林思齐去档案室值班。说是值班,其实就是在办公室坐两个小时,只要带本书掩人耳目,那两个小时干嘛都行,基本没有老师会来检查。她本就要在下课后与明天值班的同学交接,所以钥匙还在她身边。
下课的时候,林思齐按捺住心里的小激动,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和平时一样,慢吞吞地走在人流最后,脚步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快。
档案室在行政楼五楼最角落,一间不大的办公室打扫得很干净,挤挤挨挨放满了书柜。透过玻璃可以看见按年份排放的档案盒,有了岁月的侵蚀,痕迹斑驳。
林思齐捏着钥匙,手有点发软。
夕阳的余晖有些暗淡,温和地从窗外洒下。天幕渐渐暗下去。
打开电灯,室内一览无遗。林思齐掩上门,脚步轻巧地直奔几个书柜,她一目十行地扫视档案袋上的年份,很快找到了属于1997年的部分。
林思齐拉开玻璃门,伸手取下那个分量不小的文件袋。
文件袋还没离开书柜,门“啪”地被大力合上,灯泡突然“刺啦”地闪烁。
林思齐抱着文件袋吓得一震,匆匆几步走到门前,握住把手,轻松地旋过,却怎么也拉不开。她再次用力连续拉了几次都是这样。
窗户被剧烈地拍响,林思齐回头,那张扭曲变形的脸赫然在窗外,两只阴翳的眼睛直直盯着她。
见她回头,它拍得更起劲了。林思齐几乎能感到窗户在慢慢变形,她感到自己如同笼中的猎物一般,但她想到更多的是 :它既然已经是鬼了,玻璃、墙壁难道对它不是形同虚设,它怎么不进来?
还没想完,玻璃窗外的脸已经伸进来。它的身体还在外面,只有一个头从玻璃穿过,脖子不断伸长,朝林思齐飞来。
它的眼底血红,有着杀戮的兴奋,脸上堆叠褶皱的脸皮和肉抖动着。
林思齐抵着门板,小腿肚一直在抖,快要站不直。胃里涌动着不适感,她一手抱着文件袋,一手攥住门把手借力支撑自己。
令人作呕的脸越来越近,张开的嘴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林思齐别过头,紧闭上眼,祈祷别死的太痛,希望自己的尸体能尽快被发现。
一股冰冷的气息划过,林思齐腰间一紧,被一股力量带走。
她睁开眼,温珩正把她护在身后,与那只鬼对峙。
温珩神色冷峻,目光中似有坚冰,少倾,从牙关里挤出一个字:“滚。”
霎时,它便从空中消失,一点痕迹也没有。玻璃窗也还是完好无损。
温珩回过身,扳住林思齐的肩膀,目光灼灼在她身上扫视:“伤着哪没有?”
“没、没受伤。”林思齐下意识地推开他,对上他清澈的眼底有些尴尬地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的镯子。”温珩低头瞥了一眼她腕上的镯子。
林思齐本来还想听下文,但他却没再声响,她懒得搭理他,直接开门,刚想踏出的脚却猛地收住——一卷鱼线,哦不,是木偶线,正躺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