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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林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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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太子往西北慰问的诏书下来时,萧澈正在国子监读书,听到皇帝身边大太监宣读圣旨的声音,萧澈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惊喜。
明明前几天还感伤着无法陪逸哥哥,今日去西北的诏令就下来了,可不是顺了人意。
萧澈跪在地上,抬头接旨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呦,太子爷怎么还高兴上了,西北那地方僻寒,您金身贵重,到了哪里,再…呸,瞧奴才这张该打的嘴,太子爷神明护佑,定不会有什么,可皇上怎么就派了咱们主子去…”
叽叽喳喳地聒噪地厉害,萧澈收了笑容,变成矜重的样子,“父皇下的令,又岂是你个小小贱奴能多嘴的,自己下去掌嘴二十。”
本想讨好的奴才顿时苦下了脸,暗道自己作妖,在旁人的冷眼讥笑下退了下去,“是是是,奴才该打,这就下去领罚。”
“殿下可要收拾些东西?再过两日就要去西北了。”沉稳的声音传来,是林阳,他的管事兼护卫。
“嗯,你去收拾。”人都走后,萧澈又露出他少年该有的模样,他此刻高兴得很,拍了拍林阳的肩膀道:“我信得过你,快去吧。”
自小便在衣食上都照料着,自然信得过。
“殿下很高兴吗?”林阳直视着萧澈的笑容,他总觉得远涉西北对于萧澈来说太过危险。
“那当然,这样就能和逸哥哥一起去了,他可是说过也想让我去西北看看的。”
林阳点头称是,只是身体颤了一下,不过动作很小萧澈也没有发觉,又交代了几句便出去了,不用说,是去找萧逸的。
身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出了正门,闪闪烁烁地,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太后寝宫。
前几日太后突然重病不起,太医院的人上下都忙活坏了,可太后的病还是不见好转。
“皇奶奶,该喝药了。”
今日萧逸闲余就来了太后处,临走之前,父王也确实说过让他在太后面前替他多进孝道。
越发苍老的太后被扶起,面容愁苦,看向萧逸是欲言又止。
“皇奶奶可是想知道父亲在边疆如何?奶奶放心,边疆也有医术超群的医士,父亲的病定然会好的,倒是皇奶奶,千万别为父亲愁心了。”萧逸语气温和,垂着眼舀了一勺汤药。
“皇奶奶且喝些吧,良药苦口。”
太后郁结难平,心中悲叹却又不敢外显,只是点点头,将苦比黄连的汤药喝了下去。
可口上再苦又怎么比得上心里苦痛,太后拉住萧逸的手动容道:“逸儿在过几日就要回去了?”
“是,过了明日就回。”
“……你是你父王的嫡子,在他身边要多学些东西,以为日后世袭镇西王之位,你父在边戍守,是保家卫国的忠臣,功德无量,你在旁也多提醒他一些,万不可生有二心,负皇上所托…”
萧逸退后跪拜,恭敬道:“孙儿听皇奶奶教诲。”
出了太后寝宫,萧逸突然觉得今日的阳光格外刺眼,揉了揉鬓角,看样子十分老沉。
哪里会有这么简单的事。
忽地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他还未转过身就被来人扑了个满怀,只听挂在他身上的人兴奋道:“逸哥哥,父皇让我去西北了!”
开朗的笑声冲散人心头的阴霾,萧逸眉眼染笑,把趴在他身上的人带下来扶好,笑道:“身为太子要持重一些。”
萧澈赧然,又见旁边奴才真有看着他们的,漂亮的桃花眼圆睁,瞪了一眼,吓得那奴才连忙跪下,抖如筛糠。
“谁敢乱说。”
经过几天的相处萧澈已没了初见他时动不动就脸红的羞涩,大胆了些,倒也惹人喜欢。
他本来就是太子,傲气任性,身份尊贵,如果不是遇到了萧逸,他那里会走那么多小女儿的作态。
“逸哥哥你不高兴?”见萧逸的笑容渐渐淡下,萧澈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是不高兴。”萧逸比他高了一头,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萧逸棱角分明的下巴,挺直的鼻梁他都能看个清楚,削薄的嘴唇微微抿住,似乎在思考什么。
“只是有些担心西北的极寒你可受得住,况且路途遥远一路舟车劳顿,我如果照顾不好你…”萧逸揉了揉他的头发,样子有些为难,“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很心疼。”
“我……我,我又不是小孩子,逸哥哥你放心吧,再说这去西北的诏书是父皇下的,我又怎能违抗。”
萧逸的表情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凝滞了一下,但很快又被掩饰了下去,他轻轻道:“皇上下令,自然是不能违抗的…”
萧逸牵起他的手又轻叹道:“那我可要分很多心了。”
“分什么心?”萧澈不解。
“当然是分心出来照顾我的太子殿下了,嗯,只有能把你照顾好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萧逸的眼瞳比一般人的颜色浅一些,仿佛带着千山云雾又幽若深潭,一个不察连灵魂都会陷进去。
他如此深情款款,又有多少个任能抵挡呢?
……
太子西北行时,皇帝站在城楼上目送百人出城,站在他身后的是文武百官。
“为什么是澈儿?”皇后倾国倾城的脸上有些忧虑,“此去,万一出了什么事…”
皇帝淡淡地注视着城楼下浩浩荡荡的车队,薄凉的唇角勾起,声音不算很大,“难道这不正如了你的愿?”
皇后听见了,白皙的手握紧了锦帕。
马车浩浩荡荡地向西北进发。
萧澈坐在金顶黄帐四马拉架的马车里,不时掀开帘子往外看,眼前皇城已经远去。
只见高耸的城墙远远的隔绝着他,仿佛将他从繁华安逸的皇城中剥离而出,让他独自面对城外的黑暗。
他突然有些惶恐。
“殿下是不是渴了?”林阳那张带着刀疤的脸闯入了眼帘,明明并不赏心悦目,可却莫名让人觉得安心,连心中的不安都消散了许多,他接过林阳递来的水,小小得喝了一口后还了回去。
林阳当然知道萧澈有些害怕,毕竟第一次外出,况且去的地方又与皇城相隔千里,他不过是个少年,哪里有这么大的担当。
“殿下放心,只要林阳在,定会护得殿下周全。”林阳平日里常是一副冷相,又加之他脸上骇人的刀疤,很多人都多多少少有些怕他,其实他们不知道,林阳笑起来也挺好看的。
萧澈回以一笑,那种惶恐无助因为他的一句话一扫而空,“我相信你。”
记得当年他被刺杀时,那贼人的见都刺到眼前了,林阳飞快上前挡在他面前,剑被挑开却也划伤了林阳的脸,皮肉外翻鲜血直流,他睁开眼时贼人已经被擒拿,而林阳依旧挡在他前面,回头看时,还问他有没有事,那时,林阳也不过才十六岁。
林阳能给他无比的安全感,所以萧澈信任他也理所当然。
“太子可闭眼休息一会儿,这还要半日才能到达驿馆。”出行前林阳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从衣裳鞋袜到路程驿馆,事无巨细,生怕哪里疏忽。
萧澈沉吟片刻,只觉得坐下马车越发颠簸,便道:“我想去看看逸哥哥,你马让我骑一会儿,我去前面看看就回来。”
队列很长,萧逸骑马做前锋,走在最前面。
林阳手中的马鞭抓得有些紧,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让殿下一人去实在不安全,恕林阳不能……”
“父皇又不在,不会有人责罚你的。”
“难道殿下以为林阳只是害怕被责罚?”
林阳的目光暗淡,看得萧澈有些心虚,“不…”萧澈想解释,可嚅咀了一下又把话咽了下去,他为什么要解释?
“算了,你我共乘一匹,载我去,总没事吧。”说完萧澈放下帘布就从马车里出来了。
马夫忙给萧澈让开位置,萧澈站在车台子上,朝林阳伸出手,哪里有他拒绝的机会,萧澈催促道:“快点儿,一直在马车里都快闷死了。”
车辙碾过路上的小石头,重重地颠簸了一下,萧澈也没扶着东西一个身形不稳眼看就要摔下来。
此时马车虽然速度不快,可要真摔了下去,那也不是擦破点皮的小事。
林阳见萧澈差点要摔下去,心口一滞,想都没想下意识地揽住了他细瘦的腰身,用力一带,任便横坐在了他怀里。
萧澈还没反应过来,再睁眼他已坐在马上,强而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抱着他,生怕他再掉下去。
抬头,萧澈抚心笑道:“幸好你拉得及时,我就说没事吧。”
林阳没有会话,一双墨色的眼睛直直看着前方,不置可否,照顾了萧澈六年,他什么脾气林阳还是摸得清楚的。
他只要是认定了的事物,用什么方法都要做到。
腿夹马腹,红枣马蹄加快,向队列前跑去。
萧澈见他没有回应也觉无趣,双腿打开跨坐在马背上,背后就是林阳宽厚硬实的胸膛以及因为靠得太近侧耳可听的心跳声。
林阳比萧澈高出一头,此刻双手圈住他,萧澈整个人都在他怀里,单薄的身体让人想去保护,当然,萧澈是他发过誓的,要一辈子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