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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小说】鸢尾(part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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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那许多年,我处处行善,日日修仙,只盼着有一日能得道飞升,与他再见。
却是有一天,一个老和尚从我身边走过,突然便道:“姑娘何必徒劳,你身缺一魂一魄,命中便是与得到无缘。”
他目不斜视,直直地从我身旁走过,叹息着道:“可叹也可叹也,一魂天上留,一魄落人间。”
不待我反应够来,那老和尚已经走远。
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眼泪突然就涌上了眼眶。不为飞升无期而为,而为若是那老和尚所说如实,我可能此生都不能再见咏念渊一面。
既然他不来找我,那便由我去寻他吧。
我开始周游天下,带着一个寻他的愿望。
一谷花开又花落,转眼又是三十年,寻寻觅觅终无果。
我清晰地记得,那是我到人间的第二个三十年,那是我在人间度过的最寒冷的一天。
虚南山下,鹅毛大雪纷飞,我抱起一个跌倒在路边的孩童,为他逝去脸上的泪。
一队身着宝蓝色袍子的人从大街上走过,看样子应当是虚南山上的弟子。
雪白的世界里,一切声音仿佛都被扩大了几倍。领队那两人的声音不可避免地传入我的耳朵。
“哎,连山下都这样冰天雪地的,不知大师兄被关在风定崖要怎么过呀。”
“大师兄?你居然还叫咏念渊那个叛徒大师兄?像他这种师门叛徒就该在风定崖上关一辈子。”
先开口的那个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后开口的那个人,又不知骂骂咧咧地说了些什么。
呆呆地,我只听到了那么断断续续的几个词:“为了一个妖女”“额间有一瓣鸢尾花”……
一个虚南山弟子转头对我说了些什么,似乎是说“这位紫衣姑娘,外面太冷,姑娘还是早日回去吧。”
但我,早已听不进了。
一片冰天雪地里,我尘封已久的心,似乎又活了起来——咏念渊,咏念渊,是你吗?我早该想到的,你是仙门中人,那极有可能便是虚南山的弟子……
雪,沸沸扬扬地落着,落上我本就不太厚的衣,但我却感觉不到冷,脑子里只有三个字在翻滚——咏念渊。咏念渊!
寻一处酒馆坐下,慢慢理清脑子里那一团乱麻。
虚南山,大师兄,叛徒,额间一瓣鸢尾花的女人……
脑海里,突然有一个令我惊恐的假想轰然炸开:他为了救那额间一瓣鸢尾花的女人,不惜背叛师门,甚至连被关入极寒极苦的风定崖都在所不惜……他是不是,很爱那个女人?
想到那额间有一瓣鸢尾花的女人,我脑中只浮现出一人——人们口中倾国倾城的妖女,无双国公主——莫裳。
所以,咏念渊,你深爱着的那个女人,藏在心里的那个女人,便是莫裳吗?你为我讲书时总像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那个人,便是莫裳吗?你把我带在身边护我周全,也只因我是一株鸢尾成精,让你想到了莫裳吗?
我唇角带笑,却已泪流满面。如果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那个女人,那么,我又算什么呢?我这几十载的苦苦寻找又算什么呢?
这一夜,顶着漫天狂雪,我肆意消耗着积攒多年的灵力,发疯似的冲上了风定崖。
灵力如流水一样迅速流逝,但我却没有丝毫的心疼。此刻我只想冲上山崖问问他:咏念渊,我猜的可都对?
终于,当我体内的灵力将消耗殆尽时,我炸开了风定崖上最后一道屏障。屏障后,我见到了他,那个让我我日思夜想的人,咏念渊。
他穿着一条很薄的袍子,袍子上有着连墨蓝都盖不住的血渍;被几根荆蔓捆在一块木质十字架上,除了两条胳膊其余全都动弹不得;还有他的脸,苍白的就像一张纸,了无血色……
见我闯入,他似乎不见得有多意外,只是淡淡一笑,道:“尾巴,你来了。”
他的声音很沙哑。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的笑里带了一分生离死别的凄然。
“我……”来的路上,我分明已经想好了一箩筐的质问,可真正见到他的那一刻,却什么都不记得了。满眼、满心,都只剩下了他一身的伤痕。
“疼吗?”我张了张嘴,终究只憋出这短短的两个字。我知道,我的声音必然是颤抖的。
“尾巴长大了,”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闭上了眼,“你长大了,我便该走了。”
倏地,他抬起右手,手掌贴上我的额间——他的手是冰冷的,但唯独掌心有着一丝温暖。
那是我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点记忆。隐约中,我仿佛听到一队虚南山弟子已经找上崖来。
再醒来时,我身在空灵谷。芝晴姑姑正守在我身旁。
透过潺潺流过的溪水,我看见,我的额间多了一瓣鸢尾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