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渊》一支林俏

3、打趣

　　雪渊被带到了一个偏僻的厢房，刚楚赫打趣她后又好心替她辩解，既讨厌又讨厌不起来。走进厢房，入眼便是一张花梨大理石案桌，案上东西不多，只配备了基本的文房墨宝。往左是浅紫色的帐缦，暮色微凉，幔帐扬起。空气中有淡淡的檀木香，镂空的飞雕花窗桕洒入斑斑点点的碎光；雪渊走进木床，也是紫色的纱帐，看来，他认为自己喜欢紫色呢。
　　床上有新铺的棉絮，她脱下绣花小鞋躺上木床，头后柔软的触感引起她的注意，是一个软绵的枕头，上面绣着红艳的雪梅。床边不远处有一小窗，飞雕的工艺，稀有的木质。窗外一片旖旎之景，假山，长满碧色荷藕的莲池。不时走过行色匆匆的丫鬟，这一切都充满着人世间的烟火气息。
　　娘亲，这人世间也不像你说的那般可恨可怖，避而不极。
　　不知不觉就与周公下起棋来，轻鼾闭眼间，她做了个梦。
　　梦里有另一个她执剑逼问：“为什么你要离开雪渊，为什么要去触碰那些俗人争夺的东西……”最后甚至红了眼举剑刺入她的腰腹。
　　噩梦醒来，饱满白皙的额上布满了细汗。
　　“你醒了。”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沙哑。
　　雪渊起身，指腹揉捏阵痛的太阳穴向躺坐在虎皮贵妃椅上的楚赫快步走去。
　　楚赫换了身衣服，原先张扬的大红长衣变成一身月牙白衣，上好丝绸制成的袍服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头上也换了个羊脂玉簪。面若中秋圆月，眉目间尽显柔情，装着阵阵涟漪的秋波。
　　雪渊听娘亲说过不少史上有名的美男子，眼前这横王既可骚包张扬，亦能温暖如玉，赞他貌比潘安，颜如宋玉也不为过。
　　“若雪渊姑娘休息完全，便随我去救治友人吧。”
　　楚赫优雅起身，举手投足之间透出大家的良好教养，这让初识男子的雪渊不禁有些欣赏他起来。
　　雪渊点头，楚赫会意迈着步子往长廊信步而去，她眼神清明，将刚才的慌乱压制心底跟上那被月光晕染带着一抹绝尘隔世孤寂的背影。
　　这是雪渊第一次医治救人，此前都是凡人带着临死之人来雪渊求娘亲诊治，她耳濡目染，医术自然不能与其相比，却自有独特门道。
　　雕刻花草松竹的大床中央躺着一高大男子，惨白的脸色，拧成麻花的眉在隐忍着间巨大的痛苦，苍白得没有血色的嘴唇边呻吟声不断。
　　两人对视一眼，雪渊侧坐在床边，掀开素色淡雅的棉被，挽起他的衣袖，只见那白皙手腕下正四处游动的鼓起甚是吓人。
　　“他中灭灵蛊。”她一眼便看出了那散发着点点红光的小虫子，灭灵蛊 ，以吸食蛊主的灵气来长大成熟蛊，一旦成为熟蛊，蛊主也就魂归西天，不可救治。
　　“可有方法灭虫蛊？”
　　雪渊低头思索良久，淡淡开口：“万蛊噬心驭虫有术，千蝶吐瑞妙手织天。我需要一个器皿，要深些。然后布些灵气，一点即可。”
　　楚赫也不说话，不久就拿着个金樽进来，边缘处浮着些白光，若隐若现。雪渊起身升空，脚尖慢慢离地，待升至大约一米后才开始施法，只道她两只手都作兰花指状，在空中急速旋转中，指间开始出现斑点白光，片刻后，铺满月光的房间内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
　　雪渊嘴中念起口诀，呢呢喃喃间，雪花像是听得懂似的全飘向了她手心，很快她手中凝结了一团白雪，她朝向床上的男子，将围绕着白光的雪球送去，几乎在刹那间，男子的身躯就被冰冻，一层薄冰覆在他身上。
　　没有迟疑，雪渊再次抬手朝男子施法，他的身体飘在空中，浮浮沉沉间雪渊指间的细红光束钻入男子身躯里，在楚赫的惊愕中，许许多多碎小冰块从男子身子中掉落在地，她一只手维持着空中的状况，另一只手移来金樽，施法将碎冰全装了进去，进去的一瞬间小冰块便极快融化，散开几缕黑烟。
　　往复几次，男子的身躯终于不再掉落冰块。雪渊收回双手，轻落在地。
　　“可否？那些黑烟就是灭灵蛊？”楚赫惊奇于雪渊这般轻易将折磨了简玉檐半月之久的灭灵蛊毁尸灭迹，仿佛不曾存在般。
　　床上男子脸色渐渐有了血色，只是紧闭的双眼没有要苏醒的痕迹。
　　“嗯。”雪渊似乎有些倦意，看来灵气损耗不少“灭灵蛊虽死，但其毒素仍停留在他体内，按这药方吃上十天方可醒来。”
　　说话间雪渊素白的手上多出一张镇纸，楚赫唤了个仆从将药方收下。
　　“多谢雪渊姑娘相救，楚某曾言，姑娘救得友人，楚某愿以命抵过，如此一来，雪渊姑娘即可动手。”楚赫勾唇笑得俊美绝伦，眼里闪烁着精光。
　　雪渊不语，淡淡开口：“杀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无趣。”
　　古人用朱唇榴齿，螓首娥眉形容女子娇弱美丽。而面前的女儿清澈明亮的瞳孔，透出淡淡粉红的皮肤，如花瓣娇嫩欲滴的红唇微微扬起，似乎在笑他。
　　雪渊临走前丢下一句：“待我游历人间，自会重回冰渊。此前，你必护我周全，由我开心。”
　　自救治简玉檐后，雪渊便待在房内修灵养气，数日未踏出门庭。
　　楚赫也乐得清静，每日好酒好菜相待，得到什么稀奇古怪的奇珍异宝都吩咐下人送去，经过十日药服，简玉檐逃出了阎王爷的手掌心，许是这日，两位翩翩公子在园中吟诗作赋，赏月叙怀。
　　雪渊过来时便看到这一幅画面，开得娇嫩的樱花树下，楚赫倚树而立，身着雪白的直襟长袍，腰上挂着散发墨色的佩玉。淡淡的月光映照在他身上，洁白玉箫缓缓流淌出动人的旋律，回旋婉转，萧声渐响，清脆短促，此起彼伏，合着悠悠扬扬的琴声，终于万籁俱寂。
　　而了然小亭里也坐落着一名气质不俗的美男子，尾尾琴声从他指间下流出，还有微微的蓝光围绕周围。
　　看来，这简玉檐的灵气在慢慢恢复，只是速度出乎她的意料，若潜心修灵，他日绝不会落于楚赫之下。
　　雪渊想着，简玉檐唤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你就是救了我的神仙姐姐,果然像仙女一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面前是一位温润如玉的少年，清秀灵气的五官与那日待救的男子不同，波光流转的眼睛里写满了感激和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