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欢》归来锦上花

83、第83章

　　顾怀将她放回床上，在她的额间印上轻轻一吻。

　　“母后……”

　　他呢喃着，右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他的母后，临死前在他的手心悄悄写了几个字，他低着头，没人看得到他的表情，但是能听得出他的声音中藏着多大的痛苦。

　　顾尘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去世的太早，她的样子对他来说已经模糊了。他不禁抱紧了怀中的莫薇，他曾经是那么地孤独、那么地不安，是她，愿意给他一个家，一个温暖的怀抱。

　　感受到抱着自己的那双手的力度，莫薇往顾尘的怀中钻了钻，她知道他的过去，知道他曾经的不安与胆怯，她只能抱紧他，给他安慰。

　　雪国的后山，是雪国历代君主和王后的埋葬之所。但是云歌的墓穴旁边，却是空的。她的夫君，在一个世外桃源的地方，与另外一个女人，合葬在了一起。

　　顾怀不忍她孤独，便命人在她的墓穴四周载满了三生树，雪国特有的花，也是云歌最喜欢的花。
　　云歌死后，本应举行登基大典，立顾怀为王，但是他身上的蛊毒再一次发作，无奈之下，登基典礼只好推迟。

　　顾尘继续暂代顾怀处理雪国的事物，不过好在朝中稳定，并没什么要事需要顾尘处理。

　　顾怀的蛊毒越来越严重，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而且这一次，他不禁是疼痛难忍，更是失控杀了许多接近他的人，好在顾尘及时赶到，与他大战一场，耗尽了他的力气，这才使他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眼看着顾怀的蛊毒越来越严重，无奈之下，莫薇只好回到她的国家，向她的爷爷请教。顾尘国事缠身，无法跟她一同前往，便派了大量的暗卫隐藏行踪保护着她。

　　顾怀这一睡便是好几天，顾尘平日里操持着国事，平时多是镇灵和若云照顾着他。

　　若云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她总觉得镇灵对顾怀有种特别的感觉，因此，她不自觉地便对她有些敌意。

　　夜雾袭来，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涂抹在天际，层叠的云层遮住了朦胧的月光，阵阵凉意袭来，禁不住让人缩了缩身子。

　　凉风透过窗户，钻进屋子里。顾怀睁开眼，屋里透着蜡烛昏黄的光，他坐起身子，感受到了从窗户透进来的凉意，他起身走到窗户边，轻轻地将窗户关上。

　　再次转过身时，屋内却多了道身影。

　　顾怀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惊讶，仿佛他早就料到一般。

　　见他依旧面不改色，男人不禁笑了起来。

　　“顾怀，好久不见。”

　　男人将手伸进怀中，再次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木质的盒子。他当着顾怀的面将盒子打开，一只全身黑红色的虫子正在盒子中不断地驱动着身体。

　　男人邪笑着，他伸出带着金丝线织成的手套的手，将黑红色的虫子捏在手中。他将虫子举高，停在与实现齐平的高度。

　　虫子在男人的手中挣扎着。

　　男人轻轻一捏，虫子的身体变在他的手指下凹陷了下去。顾怀猛地身体一抽，他感到自己胸口一阵剧痛，让他不自觉地弯下身子，倒吸着凉气。

　　“怎么样？这个滋味好受吗？”

　　男人笑着，他自动忽视顾怀眼中的杀气，现在这个状态，他知道顾怀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

　　只要母蛊在他的手中，那顾怀便只有乖乖受罪的份。

　　顾怀握上残雪的剑柄，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砍下眼前男人的头，但是男人却微微一笑，他将母蛊虫放回盒子中，将自己的手指划破，挤出一滴血滴在蛊虫身上。

　　那滴血刚落在母蛊虫身上，便慢慢地隐入它的体内，仿佛那滴血被它消食了一般。

　　男人嘴中默默念了一段咒语一般的东西，顾怀立刻痛哼了一声，他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你说，我若是将这蛊放在阿离身上……”

　　“你敢！”

　　顾怀咬着牙说道，他胸腔内的空气越来越少，呼吸也越来越困难。这种痛苦，他都有些难以承受，绝对不能让阿离承受这样的痛苦。

　　男人轻笑一声，他将木盒的盖子盖上，顾怀身上的痛苦便少了几分。

　　“我也不想用这种方法对付一个女人，不过，这就要看鬼将军怎么做了。”

　　顾怀缓了口气，他抬头望着眼前一脸得意的男人，微微眯起了眼睛。

　　突然，男人感觉到脑后一阵凉风吹过，他迅速地躲开身后的一击，又瞥到顾怀身形一动，便稳住身体顺势扼住偷袭他的那人的喉咙。

　　仿佛同一时间，残雪停在了男人的面前。

　　“呵，顾怀，你真是艳福不浅呐。”

　　男人将镇灵耳边的头发缕至耳后，轻轻地朝她的耳朵吹了口气。镇灵只觉得自己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顾怀举着残雪盯着男人看了许久，终于，他将残雪收回剑鞘。

　　镇灵心中不免一动，他竟然把剑收回去了。

　　“你想怎么样？”

　　顾怀冷声道，一想到这个男人刚刚竟然拿阿离来威胁他，他便想直接将残雪刺进这个男人的胸膛，但是他最终还是停了手，毕竟这个女人也算是将他护送回来的。

　　“跟我去见一个人。”

　　随后，他又对着被他扼住喉咙的女人说道。

　　“既然你这么在乎他，不如一起来？”

　　今晚顾尘被一个大臣缠住，死活不放他回来。他认得这个人，他就是顾怀的舅舅符呈，也就是若云的父亲。

　　他本身就对这些事情不敢兴趣，如今这也是逼不得已才代替顾怀接管一阵日子的雪国。平时这些人也没什么事，可不知怎么回事，今天晚上就是缠着他不放，非得要讨论什么扩疆拓土之事。

　　等他从御书房出来之时，已经是半夜了。顾尘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寝宫，正遇上一脸惊慌的若云。

　　“顾怀哥哥…顾怀哥哥他……”

　　“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一见到若云，顾尘就不免有些头痛，刚刚若不是她的父亲，他又怎么会被那群老头子缠住。

　　“不…不见了。”

　　听了她的话，顾尘一愣，下一秒，他便跑到顾怀的寝宫，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若云跟在他身后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镇灵…也不见了。”

　　顾尘猛地朝门上砸去，偏偏这么巧，他被缠在御书房，而顾怀这里便出事了。

　　这是巧合吗？还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

　　阿离从山洞出来后，每次遇见陈瑶，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在山洞中看到的画面，虽然她也知道那只是幻想，但是那一幕无论如何都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手中把玩着一朵鲜艳的花朵，别提多无聊了。景兮整日里除了吃就是睡，这才不到半个月而已，他就已经胖了整整一圈了。

　　陵安自从那晚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阿离知道他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想来想去，她的身边竟没有人可以与她谈天说地了。

　　阿离懒洋洋地趴在一旁的桌子上，顺手拿起一块糕点便往嘴边送。这段日子，别说景兮了，就连她都胖了许多呢。

　　“阿离。”

　　耳边突然传来陈瑶的声音，阿离立刻从桌子上抬起头，她的口中还叼着一块桂花糕。

　　“陈瑶，你怎么来了？”

　　阿离将剩下的半个桂花糕拿在手里，对着陈瑶笑了两声。

　　陈瑶在她的对面坐下，也拿起了一块桂花糕放到嘴里品尝。

　　“今天的天气不错，我出来晒晒太阳。”

　　许是这桂花糕的味道很合陈瑶的口味，她点着头赞赏道。

　　“这糕点做的着实不错，阿碧，你去看看是谁做的这糕点，让他再做一份，待会我给凤也拿去让他也尝尝。”

　　“是，夫人。”

　　阿碧转身正欲离去，阿离连忙叫住她。

　　陈瑶不解地望着阿离。

　　“怎么了阿离？”

　　“这个糕点，是我做的。”

　　阿离干咳了两声，她现今与陈瑶相处，总是觉得有些尴尬。

　　“这样吧，我现在去做一份，然后直接给哥哥送过去好了。”

　　说完，阿离起身便要离去。

　　“阿离。”

　　陈瑶连忙站起身，阻止了阿离的脚步。

　　“阿离，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好像在疏远我？”

　　陈瑶垂下眼眸，声音透露着哀伤，听着便让人于心不忍。

　　“哪有啊，你怎么会这样想？”

　　阿离有些不自然地问道，她没想到陈瑶竟然这样敏感，她表现得这样不着痕迹，却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阿离最受不了别人哭了，她只得安慰道。

　　“没有的事，你别瞎想了。”

　　陈瑶抽了抽鼻子，伸手让身边的婢女退下，她抓着阿离的手坐下。

　　“阿离，你是在介意那支笛子的事情吗？”

　　“不是的。”

　　阿离否认道，她介意的不是笛子，而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笛子的事情她们已经说开了，而山洞中的事情全然是幻想。

　　真正让她介怀的，是她觉得自从陈瑶嫁给凤也之后，她总觉得她有些地方不对劲。

　　“笛子我都还给他了，我对他真的没什么了。阿离，你要相信我。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是你的嫂子了啊。”

　　“陈瑶，你冷静点。”

　　“凰妹，瑶儿。”

　　远处传来凤也的声音，陈瑶连忙转过头擦了擦眼泪。但是她通红的眼睛依旧没有瞒过凤也，他紧张地攥住陈瑶的手，关切地问道。

　　“瑶儿，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

　　陈瑶仍挂着泪痕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大大的笑容，殊不知，这样强颜欢笑的她更加地惹人心疼。

　　见她不肯说，凤也只好转头问阿离。

　　“凰妹，瑶儿这是怎么了？”

　　“啊？我……”

　　凤也突如其来的问话让阿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吞吞吐吐地不知如何是好。

　　“凤也，不关阿离的事。是我自己有些想家了，没有忍住才……”

　　听到陈瑶的解释，凤也不免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不过转念他又感到心疼，她就这么草草地嫁给了自己，身边没有一个娘家的人，虽然她很怕她父亲会不愿认她，但是天下哪个父母忍心不要自己的儿女呢。

　　他安慰道。

　　“瑶儿，别难过了。你都已经嫁给我了，我却还没拜见过岳父大人，不如我们找个时间，去见一见他老人家？”

　　听到风叶的话，陈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却又低下了头，眼中的光芒顿时暗了下去。

　　“可是，你怎么能离开凤凰宫呢？”

　　“为什么不可以。”

　　凤也哑然失笑，他将自己的傻妻子揽入怀中，说道。

　　“谁规定我不能离开凤凰宫的，以前不过是不想离开罢了，现如今我要去拜访我岳父大人，谁敢拦我。”

　　凤也耐心地哄着陈瑶，直到她一改忧愁的神色，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为止。

　　阿离望着眼前相拥的两个人，她知道凤也是真的爱陈瑶，对她是百般的好。或许，陈瑶的改变不过是身边有了个疼自己、宠自己的人罢了。

　　作为凤也的妹妹，她希望自己的哥哥能够得到幸福，而他的幸福既然是陈瑶给的，那么她就衷心地祝福他们两个。

　　不管她的变化有多大，只要她真心对待自己的哥哥，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凤也嘴角边的微笑终于让阿离想通了，她不在自己一个人钻牛角尖了，她也不想让自己变得如此多疑。

　　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就是乖乖地等顾怀来接她就是了。

　　阿离悄悄地离开，留下他们小两口好好地腻歪去吧。反正闲来无事，阿离便想既然陈瑶爱吃桂花糕，那她就再做上一份给他们两个送去，算是解了她与陈瑶之间的误会。

　　阿离正想着朝厨房那处走去，便看到景兮一个人呆坐在前方。

　　闭关太久了，终于肯出来了。

　　阿离暗自在心里想道，她本想着绕过景兮，让他也尝一尝孤独的滋味。但是在看到景兮一脸的不安的时候，阿离终是有些不忍心，她走到景兮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景兮，你坐这干嘛呢？”

　　景兮呆呆地转过头，望着阿离好久都不没有回过神来。

　　阿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再次喊道。

　　“景兮？景兮？”

　　在她喊第二遍的时候，景兮这才缓过神来。他一见到阿离，嘴巴便往下一撇，眼中顿时变得泪汪汪的。

　　“阿离……”

　　景兮的声音带着哭腔，阿离心想是不是有事发生了？难道是顾怀。

　　阿离也急了，她连忙催促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快说呀。”

　　“我……我刚刚做了个梦。”

　　见她急了，景兮连忙抹了把泪，说出了自己刚刚那个可怕的梦。

　　“梦？”

　　阿离听得一脸懵。

　　“嗯。”

　　景兮点了点头，他接着说道。

　　“我梦到了将军，他拿着刀，满身是血。”

　　“然后呢？”

　　阿离的声音逐渐平静下来，顾怀满身是血的样子她也不是没见过，虽然确实有些恐怖，但是景兮的反应也有些过了吧。

　　“然后……然后……”

　　说到这，景兮竟又哭了起来，他一边抽泣着一边说道。

　　“将军他……要杀我。”

　　听完景兮的哭诉，阿离不禁叹了口气。她很想立马站起来走人，但是景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着，手里还一直拽着她的衣服，她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阿离只得安慰他说。

　　“景兮，那些都是梦而已，你不要瞎想了，顾怀怎么会杀你呢。”

　　谁知，听了阿离的话，景兮竟抬起头来认真地反驳道。

　　“不是的，我的感觉很准的。我之前有次梦到将军受伤，后来他就真的受伤了。我的梦是很准的。”

　　阿离显然不相信景兮的话，她拍了拍景兮的肩膀。

　　“那只是巧合而已。”

　　“不是巧合，那就是真的。”

　　见阿离不相信，景兮有些急了，他的眼泪差点又落了下来，他还想要解释，但是看到阿离的眼睛，他就知道她是不会相信自己了。

　　景兮一气之下，竟然赌气不再理阿离，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阿离一个人在风中愣了许久，许久，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厨房走去。

　　景兮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就连中午阿离来叫他吃饭他都没有理。阿离这才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无奈之下，阿离只好离开，她本想着等他气消了，自己在做点好吃的来给他赔个罪，说点好话，景兮就会原谅她。

　　谁知一直到晚上，景兮都不想理她。

　　阿离敲了许久的门依旧听不到景兮的声音，阿离气不过，便打算不在管他，他要生气就让他气个够好了。

　　阿离转身正想着离开，身后却响起了开门声。阿离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她转过身，正欲开口调侃景兮，却见他身后背着一个包袱，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阿离惊讶道。

　　“景兮，你这是……要去哪？”

　　“我去找将军。”

　　景兮不去看阿离，一想到白天她对自己的不信任他就生气，但是又想到将军临走前留下自己就是为了陪伴阿离，他又有些愧疚，更加不敢看阿离的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