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楼》锦婵

34、第 34 章

　　“好。”
　　不高不低的声音，随着飘在风里淡淡的香气，一起吹过慕夕瑶带着一点恍惚但是无比真挚的笑容的脸。
　　“‘好’是什么意思？”潘奕追问道。
　　纠缠了这半天，自己还挨了一拳，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别想这么容易就把他给打发了。
　　“好的意思是：”慕夕瑶看着潘奕认真地说：“以后我把你当朋友。”
　　以后我把你当朋友。慕夕瑶这样告诉潘奕，也这样告诉自己。
　　潘奕站在原地，看着前面白色T恤、浅蓝色牛仔裤的颀长身影，......合着这么长时间在这小子心里自己连个朋友都不算呢！
　　朋友就朋友吧，不过，潘奕舔了舔嘴唇，回忆了一下刚刚那柔软的触感，笑了。

　　正是春花烂漫时。
　　站在花树下的慕夕瑶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种纯净、洁白、不谙世事的味道。
　　潘奕静静地看着。只是这样看着他，心里都会慢慢平静下来，整个世界纤尘不染，只有微醺的风，轻轻围绕着人旋转，似乎一片花瓣落下来，也会惊扰这份安然。
　　世间的喧嚣，人与人之间的龌龊，名与利的诱惑，在这一刻，都变得那么微不足道，只有现在，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才是重要的。

　　慕夕瑶等了一会儿，没见潘奕跟上来，微微侧了侧身往身后望去。宽松的白色T恤跟着扭曲出了一段弧度，隐约显出少年的腰身。他的手插在裤兜里，头低着，眼神里有一丝疑惑。
　　跟前面的人眼神对上之后，潘奕怔了一下，才如大梦初醒一般，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刚才，他差点推翻了他一直以来想要出人头地的人生理想，想着如果生活过成他看见的这样，也许，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不，不，那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只是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任何他想保护的人。
　　潘奕整理了一下心神，重新坚定了自己的理想，走向了眼前人。

　　“潘奕，怎么这么久？”程呈看着向她走过来的两个人问，有点不高兴。
　　“......抽了根烟。”他确实是抽了烟，只不过还干了点别的。
　　“慕夕瑶也抽烟啊？”程呈把目光转向慕夕瑶，似乎漫不经心看了他一眼，最后视线停在了潘奕身上。她问的是慕夕瑶，却想从潘奕嘴里得到答案。
　　“......我不清楚。”潘奕皱了皱眉，说：“刚才过来的时候遇到的。”程呈今天是怎么了，平常的时候也没看出来她还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爱好。
　　慕夕瑶看了潘奕一眼。他这是在解释他俩为什么会在一块儿。

　　“潘少，怎么才过来，程呈都等着急了。”不知道马航是发现了潘奕跟慕夕瑶过来了，还是觉察到程呈不在他身边了，从程呈身后那一群人里走了过来，熟稔地把手搭到了潘奕的肩膀上。
　　潘奕微感诧异，马航跟他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肢体接触了。以前的时候他俩倒是天天勾肩搭背的，喝醉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喝的少的负责把喝多了的给弄回去，连托带抱的，这种程度根本不值一提。
　　但自从年前他发觉马航跟以往不一样之后，别说是主动搭他肩膀了了，潘奕多问几句都感觉自己被拒于千里之外。不知他怎么今天忽然转了性。大概是春天来了，所有的不痛快和别扭在这样美好的春日里都烟消云散了。
　　“唉，别提了！抽了根烟去上厕所，没想到他妈的上个厕所还得排队！憋得我差点想就地解决！”潘奕凑到马航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怎么，就她着急，你不着急啊？”
　　“着急，能不着急吗，着急怕你掉进厕所里我不得去捞你吗！嘿嘿！”马航说完转身就跑。
　　“你他妈给我停下！”潘奕抬脚踢了个空，在后面拔腿就撵。“你别让我抓到，看我抓到你不把你塞茅坑里！”

　　慕夕瑶微笑着看着打打闹闹的两个人，想果然每个人的快乐都不一样，鸟儿有虫吃是快乐，虫儿有树叶吃也是快乐，快乐的原因有不同，但快乐的本质却是一样的。
　　身边似乎有火热的目光传来，如果不是知道她有男朋友，而且对这个男朋友情深意切，慕夕瑶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喜欢上自己了。
　　在心里笑了一下，慕夕瑶一转身，恰巧对上一束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嗯？”他挑了挑眉，表示自己的疑惑。
　　程呈似乎对自己被抓了现行没什么不好意思，或者既然被发现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就不用遮遮掩掩继续盯着慕夕瑶看。
　　如果目光有实质，慕夕瑶觉得也许他身上已经被灼烧出了两个透明窟窿。
　　过了好一会儿，她大概打量够了，不过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或者是她想看出什么。
　　慕夕瑶好整以暇等着她开口。

　　“慕夕瑶，你和潘奕......是不是朋友？”程呈好像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一句话说得犹犹豫豫。
　　这样一个清清冷冷的人，似乎对谁都不假辞色，不过对薛珍珠倒是挺和颜悦色的。他跟潘奕也有些交流，不过态度要差得多。程呈想不通，难道慕夕瑶这人天生口味独特，只喜欢肉多的？
　　慕夕瑶等了半天，还以为会听到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没想到是这样中规中矩的一句。“......算是吧。”
　　“那......你知不知道，潘奕他......是不是......有别的喜欢的人？”程呈说得很慢，但还是说完了她想说的话。
　　啊？我还以为你想问潘奕是不是喜欢我。慕夕瑶心里有点好笑，又替她觉得可悲。原本那么洒脱的一个人，巾帼不让须眉，一旦陷入爱情里，一样变得患得患失。
　　“你是他的女朋友，你应该比我清楚吧？”慕夕瑶看着她说。
　　“......你说得对！”
　　对程呈来说，问出这样的问题,已经是对自己自信和尊严的侮辱，既然没有得到答案，也就不能再问下去。再说，放眼望去，在这满是乡土气息的农村姑娘的校园里，有几个女生能跟她相提并论！
　　程呈挺了挺胸脯，脸上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那边潘奕和马航大概打闹完了，一前一后走了回来。马航手里拎了一个袋子，不知道装了什么。等两个人走近了慕夕瑶才看出来是杏，俩人正一边被酸得龇牙咧嘴一边还不停地往嘴里塞着。这边杏树刚刚开花，那边大棚里的杏已经上市了。
　　马航从袋子里掏出来两个递给慕夕瑶，个头还挺大，金黄金黄的，看着挺诱人。“给，尝个鲜！”
　　慕夕瑶也不推辞，接过来道了谢。
　　“程呈，你也吃。”这回马航没往外掏，直接把袋子递了过去。
　　程呈自然而然地接过袋子吃了起来。

　　慕夕瑶咬了一口杏，果肉细腻有弹性，应该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原因，甜里面还带着一丝对他来说恰到好处的酸，不过潘奕跟马航显然对这一点并不苟同，也许只是贪恋一点春天的滋味，才不舍得撒嘴。
　　慕夕瑶发现潘奕没和程呈在一起的时候，马航好像都在她的身边，不知道潘奕发觉了没有。不过不管有没有，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慕夕瑶的眼神四处游移着。只要这四个人凑在一起，他就觉得空气里似乎都充满了让人尴尬的味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连呼吸好像都不对了。

　　“珍珠！”慕夕瑶难得地大声了一回，其他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慕夕瑶心里的呼唤，薛珍珠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慕夕瑶觉得薛珍珠简直是他的贵人，就他于危难，救他于水火，救他于尴尬......
　　薛珍珠跟身边的人挥了挥手，向慕夕瑶这边走了过来。这可是夕瑶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她的名字。
　　“夕瑶！......大家都在啊。”薛珍珠手两手叉在腰上，额头上亮晶晶的都是汗，还有点喘，像一个巨型茶壶，而且是水开了正“骨碌骨碌”冒热气的那种。然后才发现还有其他人在，打了个招呼。
　　程呈没忍住，趁拿杏核的时候偷偷捂住嘴轻轻笑了一下。薛珍珠眼睛只盯着慕夕瑶，浑然不知。慕夕瑶看了程程一眼，转过头对薛珍珠说：“珍珠，你是不是把这个园子都逛遍了，哪里的景最好，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当然知道！”薛珍珠对着慕夕瑶笑意盈盈的脸一叠声答道：“你问我可就问对了！刚才跟尚欢她们几个把整个园子跑了个遍，可把我累坏了！呵呵！”薛珍珠说着拿手背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傻乎乎的还乐。
　　“那你要不要带我去看看？我想去看，又不想跑腿。你知道的......”慕夕瑶脸上的表情简直就是撒娇了。
　　“当然！我刚才还找你呢，也不知道你跑哪去了没找到。走吧走吧，再逛一圈，还能帮我减减肥不是？哈哈哈哈哈！”说着就来拉慕夕瑶的胳膊。
　　慕夕瑶冲几个人一摆手，就势被薛珍珠拉着走了。虽然不想单独跟她待在一起，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两害相权取其轻。
　　那边人家正拿她的“肥”在取笑她，这边薛珍珠倒懂得自得其乐，说起来，谁比谁更有智慧并不好说。
　　“珍珠，”慕夕瑶把胳膊从薛珍珠手里抽出来，然后把另一个杏递过去，“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