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楼》锦婵

27、第 27 章

　　“啊？”慕夕瑶一听，赶紧把被子往下拽。
　　他没想就算真有渣子，他在被子里翻来覆去这半天，肯定也早就被蹭干净了。
　　“起吧，”潘奕说着钻出被窝，在梯子上踩了一下“腾”一声蹦到了地上，接着进了厕所。
　　“唉......”慕夕瑶长长地叹了口气。
　　新学期又要开始了。

　　“夕瑶，夕瑶，让你给我带的东西你带了吗？”薛珍珠看到慕夕瑶拎着包走进来一边起身让路一边迫不及待地问。
　　“那，这就是！”慕夕瑶把手里的包放在薛珍珠的桌子上，跨过她的板凳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幸亏自己没把这件事忘了，否则真不知道怎么向这位古道热肠的大小姐交代。
　　“我就知道夕瑶对我最好了，嘿嘿。”薛珍珠对慕夕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馍馍就啃。
　　“哎......”慕夕瑶见状赶紧伸手去拦，不过没拦住，馍馍已经进了薛珍珠的肚子。“......都凉了，你也不回家热热再吃，这样吃了对身体不好，而且凉了也没有热的时候好吃。”
　　虽然没拦住，不过慕夕瑶还是本着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的原则补充道。
　　“是吗，”薛珍珠住了手，把已经咬进嘴里的嚼了两口说：“是有点凉，里面的馅都成一个的了。”
　　看来是慕夕瑶的最后一句话发挥了作用。

　　薛珍珠把馍馍收进桌子里，问了慕夕瑶第二个比较重要的问题。
　　“夕瑶，你决定好要学什么了么？”
　　“你呢？”慕夕瑶虽然答应了妈妈要学理，其实自己的内心还是偏向学文，便对薛珍珠反问道。
　　“我学理，我爸说学理比学文将来的发展机会要多得多。”
　　薛珍珠的父亲是县城一所职业高中的校长，虽不是重点高中，但他说的话在慕夕瑶看来依然比村里人或者是家里的亲戚说的要可靠得多。
　　“我也学理。”慕夕瑶下定了决心。
　　“真的吗？”薛珍珠闻言喜形于色，“之前你不是说要学文吗，我还想以后你分去文班就不能天天看到你了......”她的语气有点失落，似乎是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不过很快又欢快了起来，“这下咱们都学理，以后就还可以像现在这样天天在一起了。你放心，我会好好罩着你的，而且我也会经常打红烧肉给你吃！”薛珍珠拍了拍胸脯，严肃地说道。好像慕夕瑶从学文变成学理都是因为她和她的红烧肉。
　　慕夕瑶忍住了笑，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班主任踩着上课铃声进了教室，站在讲台上一如既往不苟言笑。教室里“嗡嗡”的说话声很快彻底消失了，不用说，这些初初长大了的少年们对这次分班的重要性都很明白。
　　班主任把教室里的人扫视一圈，庄严而又神圣地开口了，“同学们，寒假已经结束了，老师先在这里给大家拜个晚年，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话说三句话不离本行，卖瓜的吆喝瓜甜，卖耗子药的吆喝老鼠多，班主任的这句话同样让人无可厚非。
　　不过同学们似乎并不买账，稀稀拉拉的回复着‘祝老师节节高升’，‘祝老师心想事成’，还有人说‘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直到不知谁说了一句‘祝老师早生贵子！’教室里才“轰”的一声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班主任抬头摸摸自己不仔细看不会发现头发已经开始变少了的头顶，思索这到底是纯粹的开玩笑还是在奚落他。

　　等大家差不多都笑够了，他拿起黑板擦在讲桌上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教室里又安静了下来。刚开学，学生们还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他并不打算计较。平时的时候也没见谁这么活跃过，倒并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这个就不用同学们操心了，我女儿也在咱们这个年级上学，不过在几班我就不说了。”班主任用了一招“四两拨千斤”，笑呵呵地回道。
　　“切......”果然同学们一听此言哑口无声。姜，还是老的辣。
　　班主任接着正色道：“同学们现在就认认真真地考虑一下，这件可能会决定你们一生的事。放假的时候咱们已经说过了，相信你们也都跟家里人商量了。我再重申一遍，这件事情很重要，不仅要参考家里人的意见，也要结合自己本身的具体情况，不要看别人都选了什么你就也跟着选，要慎重。”

　　班主任话音刚落，教室里就响起了同学们此起彼伏的讨论声。
　　‘你选的什么啊？’
　　‘我选文。’
　　‘选什么文啊！你不知道文科的大学一共也没几所么，将来考大学太难了。’
　　‘是吗？’
　　听的人有所动摇。

　　‘哎，你学文还是学理？’
　　‘我也不知道，这不正烦呢吗，我文科和理科的成绩都差不多，两难哪！’
　　‘那有什么难的，你要学文可就被分出实验班了，你可要想清楚。’
　　‘......你说得对。’
　　该生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说我是学文还是学理啊？文科我不爱背政治，理科物理化学又都不行，要是可以随便选三科就好了。’
　　‘那你就选文呗，文科多简单啊，背背就行了。’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事实证明该生十分有先见之明，在十几年之后，高考改成了他所期许的那样。估计那时他肯定十分痛恨自己早生了许多年。

　　班主任看着下面这些犹犹豫豫、左右摇摆、人云亦云的学生有点担心，还是太年轻了啊！他们可能连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都没搞清楚，这就要让他们决定自己的人生大事确实有些苛刻。再加上有些家长并不了解具体的情况，只是道听途说一些所谓的“消息”，就跟着想左右自己孩子的人生，难免让一些人走错了方向。
　　可这毕竟是现在的考证制度，不管他是否真的完美无缺，眼下所有的学生包括老师还是都要遵循它。
　　咳了一声把学生们的注意力拉回来，班主任又说道：“学文还是学理，说实话，如果你不偏科，将来考大学选专业理科确实比文科的选择面要大一些。但是如果你各科的成绩不均，最好还是选你的强项。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你能多考一分，就能甩下数以千万的人。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到底要选什么，决定权还是在你们自己的手里。”
　　班主任给出了自己的忠告，丢下一句“下课之前把表格交上来”走出了教室，留下一点时间让同学们做最后的决定。他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每个人也许都有自己不同的理由，他不可能一一问询。

　　马航早就决定了要学理，他自己和他爸妈都十分认同这个选择。不过他看到旁边神色有些阴郁的潘奕不禁有点疑惑。
　　“你要学什么？”
　　“学理。”潘奕答得坚定但并不高兴。
　　“你不愿意学理？”马航想到了这种可能性。虽然他觉得潘奕学理根本母庸质疑，不过也不排除潘奕喜欢学文这个原因。反正他文理科一样优秀，学什么可以完全凭自己的喜好。
　　“愿意是愿意，可是一想到班里不学理的人都要被分出去，让人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啊。”潘奕难得地多愁善感了一回。
　　“程呈也学理。”马航觉得自己找到了潘奕的症结所在。
　　“哦。”潘奕答应了一声，心想我知道啊。可又一想马航居然也知道还是有点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马航没看出潘奕那一眼什么意思来，耸了耸肩。

　　晚自习结束后大家没有像往常一样一窝蜂冲出教室。学文的一想到明天就要离开这里难免有些留恋，学理的对于身边将要离去的人也有不舍。再说这也是大家第一次切身感觉到了高考的严峻和残酷，心情不由得都有些沉重，连跨出去的脚步似乎都比平时慢了不少。
　　考上重点高中的兴奋和雀跃在过去的半年里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可能很多人本来都以为自己很厉害，进了学校的大门才发现比自己强的人简直车载斗量，只能感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等期中考一下来，又有一些人发现本来名列前茅的自己在新班级里快垫了底，越发妄自菲薄起来。加上现在，这些曾经被褒奖和优越感团团包围的小小少年们，终于被迫尝到了长大的艰辛和酸涩，脸上的笑容自然而然也就有了些勉强的味道。
　　可能这正是这个世界给人上的正式的第一课：你并没有与众不同，你只是泯然众人。

　　一个月都没有见面，虽然打了几次电话，可这开学的第一天，作为“男朋友”，潘奕义不容辞送程呈回家。
　　他觉得去慕夕瑶家是自己顺路凑热闹。如果要特地去城里见她，还是有些太远了，就没去。
　　过年的时候已经立了春，立竿见影地，这晚上的风没有了冬日的彻骨严寒，只是有些凉。
　　像大多数爱美的女孩子一样，程呈早早脱下了羽绒服，换上了一件深蓝色的风衣。衣服料子不错，潘奕握她的手的时候碰到了衣服的袖口，软软的，没有一点扎人的感觉。颜色也正，不仅不显老，反而趁得穿它的人越发娇艳，肤白胜雪。这件衣服是修身的款式，加上程呈本来就比较高，穿上这件衣服更显得腰细腿长。
　　宽一分则太多，窄一分又太少。程呈的审美，潘奕是认同的，这也是当初他选择她的一个原因。

　　对于从初中开始就在城里上学的潘奕来说，乡下人和城里人的区别，是显而易见的。
　　虽说自己家也在农村，且并不多么富裕，但父母望子成龙心切，小学毕业之后就把他送到了城里的私立寄宿学校。好在家里就还有一个妹妹，负担起来不算困难。
　　不过每每想到此处，他就觉得对妹妹有些不公，所以一直对妹妹疼爱有加。
　　他还记得刚刚进城的时候，妈妈新缝了一个大包给自己盛衣服，爸爸扛着用化肥袋子装着的被褥来送他，一进宿舍门，同宿舍的几个城里人神色复杂的目光就像一盆冷水似的浇到了因为鲜少进城而兴高采烈的自己头上。身上刚做好的新衣服好像也变得不那么合身了。
　　不过他没让这种眼光在自己身上停留多久。第一次期中考试他就拿了个年纪第一，在老师的赞不绝口中，让那些私下叫他“土包子”的城里人乖乖闭了嘴。而且父母也不吝啬，在自己有意无意提了几次之后，就把买衣服的钱直接给他了，他如愿从外表上跟那些“城里人”融为了一体。
　　但这些在他看来还远远不够，他要的，是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