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葬仪屋》田家橘猫

3、第3棺

　　电话那头再度陷入沉默，听筒里只听得到他浑浊绵长的呼吸声。

　　暖白耐心地等着，好一会才听到他有些颓丧的声音：“我再考虑考虑吧。”

　　暖白嘴角的笑意丝毫不减：“好的，随时欢迎你再来电。”

　　“……嗯。”他犹豫一秒，像怕自己会反悔似的，匆匆挂了电话。

　　暖白把听筒放回去，看着光透入棺里幻化出的彩光，左手拿起桌上的毛笔，沾了点墨，潇洒地在棺侧写下龙飞凤舞的“梦想”二字，而后若有所思地盯着棺底那团灰色光晕，嘴角扬起，笑意不达冷漠的眼底。

　　她将迷你棺摆放在桌上。很快就会有人来取走它，她便无需多此一举把它放进那些储藏架上了。

　　季渐琛楼梯下到一半，就看到一楼大厅的大屏液晶电视在转播一场盛大舞剧的世界巡演，不由一阵恼火，三两步下了楼梯，逮住恰好这时路过楼梯口的倒霉佣人训道：“不是说过禁止任何有关跳舞的东西吗？大厅的电视怎么回事？谁开的？”

　　劈头盖脸的话吓得佣人紧缩脖子，唯唯诺诺地低着头道：“是，是言小姐说要看……”

　　“她要看？”季渐琛危险地半眯起眼睛。

　　佣人更怕了，急忙道：“是，是的。”

　　季渐琛不说话了，幽深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大沙发。刚在楼梯上没发现，这时才看到言绿就窝在那张大沙发的角落里，怀里抱着个抱枕，一只手还拿着个大苹果在啃。

　　佣人见季渐琛不说话，心里忐忑，忍不住道：“我们都知道言小姐的情况，平时谁也不敢提跳舞的事，这几天电视在转播言小姐她们舞蹈团的世巡，我们怕言小姐伤心，连舞蹈团员的来电都不敢让她接听。今晚看到她看转播，我们也吓出了冷汗，可看言小姐那么平静，就没再拦。”

　　确实，光是她看舞剧还有心情啃苹果，就很令人意外了。季渐琛收回视线，看着佣人手中的托盘道：“东西我拿过去，你忙去吧。”

　　“是。”佣人恭敬地将托盘递给季渐琛后就快步走开。

　　季渐琛拿着托盘走到言绿坐的沙发旁，将托盘放在茶几上，人则顺势坐上她侧面的单人沙发，“不头晕了吗？”

　　言绿闻言转头对季渐琛笑笑：“睡了一觉，已经好了。”

　　“没事就好。”季渐琛道。在医院也没检查出问题，或许言绿真的只是单纯的醉酒导致的断片。

　　言绿附和地笑笑，转头看电视屏幕。季渐琛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电视，随口赞道：“你们舞蹈团表现得不错。”

　　言绿正目不转睛看着电视屏幕，听到季渐琛问，便瞅了他一眼，咬了口苹果才说：“是不错。等他们结束巡演回来，我得好好奖励他们。”

　　季渐琛神情一顿，随即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言绿似乎忘记了，她前不久刚砸坏了一台液晶电视，只因当时她不小心按到的台在播放她以前主演的舞剧。

　　“不过舞剧还是得现场看才过瘾。这样看转播，都没那种气氛。”言绿咕哝着，转头对季渐琛说，“下次我们去看现场吧！”

　　季渐琛淡然笑笑，移开自己的目光。他微微倾身，拿起托盘上装水的玻璃杯，再伸出另一只手拿药时，神色倏然一沉，幽暗的眼底如同凝结的冰，一瞬间透出冷戾的寒意。然而转瞬又被清澈的眸色掩去，只余下平淡的幽深。

　　他拿起药，把玻璃杯跟药都递到言绿跟前：“趁水温刚好，先将药吃了吧。”

　　“可我刚吃了苹果。”言绿扬扬手里吃剩的苹果核，说：“先放着，我半小时后吃……你要是不相信我会吃药，可以看着我吃。”

　　见季渐琛不说话，言绿又道：“你别这样看我，我不会再把药偷偷扔了。主要是我刚吃完水果就立马吃药，这样很不好，也没药效。待会吃药，我一定当着你面吃。”

　　季渐琛不由好笑：“你不单单不好好吃药，还拒绝治疗，服用安眠药。前天更从医院偷跑出去过。前科累累，你说，怎么让人放心？”

　　言绿撇嘴道：“可能那个时候我脑子抽了吧。你放心，我已经做好准备接受手术了！”

　　季渐琛微微挑眉：“接受手术？你确定？”

　　“当然！”言绿不可置否地道：“自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为了活下去，我需要动手术。”

　　“即使，不能再站上舞台？”季渐琛问。

　　“命都快没了，我还有心思去考虑能不能跳舞的事吗？”言绿道，“再说，你不是说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不会嫌弃我会照顾我一辈子吗？有你在，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天塌了，有你顶着嘛。何况，天没塌呢。”

　　季渐琛看着她淡笑不语，对于一个直到今早还充满痛苦绝望的人，实在想不通怎么短短半天时间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这会倒是想开了？”季渐琛开口道。

　　“当然！不能跳舞，不过是少一种娱乐方式而已。”

　　“是吗。”季渐琛勾唇道：“你这么看得开，真叫人意外。”

　　“这样不好吗？”言绿问道。

　　“不。”季渐琛眸色加深，意味深长道：“这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