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遇断魂》刘冬至

20、回生

　　徐晓泊觉得自己的脑中一阵眩晕，随即喃喃自语道，疯了不成？
　　又觉得这事情太过诡异，难不成又是他在做梦……
　　想到这里，徐晓泊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情景，真是像极了那思春的少女……自己到底是有多想见那宁王爷，才会总是梦见他。
　　不免觉得自己当真是有些轻浮，这宁王爷的模样再好看终归是在梦里，现实里他可是素未谋面的……随即又想，他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哪里算得上是那种心思，无非是心存仰慕罢了……对，是仰慕。

　　脖颈处不断传来的丝丝凉意让他不得不做出些动作来，只见他双手撑在榻上，用力支起身子，往后一挪。
　　“那啥……可否放尊重些？”话一出口徐晓泊就有些脸红了，自己这般说辞，真是有些冷静过头了。
　　那人没说话，撑在他腰两侧的双臂也没挪动半分，只是静静的定在那里，可徐晓泊却有种波浪来临前的平静之感，这般反应，不正常……

　　果不其然，徐晓泊刚喘了一口气，那人就突然一个躬身朝他袭来，这动作来得太过迅速，徐晓泊顿时惊得叫出声来，急忙唤道：“打住打住！”

　　窗外的雨声很大，他也不知那人究竟听到了没有。只见他一个停顿，徐晓泊抓住机会就往后退去，没曾想那人双手一松，直直的向他倒去，这动作太突然，徐晓泊下意识的就抬起双臂去挡，可片刻过后手上迟迟没有重物撞击的感觉，胆怯的睁开一只眼睛去看，这一看，他又愣了。

　　身体上方……哪有什么白衣人？哪有什么幽暗的眸子？只听见窗外树叶被雨打的劈啪作响，时不时地闪过一道雷电，把一切都染成白色。

　　徐晓泊的双手还僵在原处，侧过头去看四周，只有蜡烛上的火苗被风吹的左右摇晃，其余的一片寂静，根本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自嘲似得叹了口气，面露惊骇的起身整理衣裳，眼睛四处扫看间，突然又见窗外的那棵树上好像站着一个人，惊吓间竟忘了喊叫，等那树后的人探出一双眼直直的看向他时，徐晓泊再也忍不住的喊出声来。
　　“鬼啊！！！”
　　惊叫间额前一阵剧痛，疼得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用力睁了几次眼后，才发现四周一片明亮，被褥上还洒有几缕阳光，手摸上去，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抬手抚了抚额前传来痛感的地方，又四处打量了一番。只见若叶正坐在他床边，手中拿着一块手帕，似乎要给自己擦拭。

　　原来，当真是在做梦，只不过这梦有些深，他竟不能轻易醒来。受了惊吓后反射性的坐起身，猛地撞在了若叶的肩上，力道之大，才把他疼的醒了过来。

　　“梦见何物了？流了这么多汗？”并不在意肩上的疼痛，若叶抬手拭去他额前的汗珠。
　　徐晓泊咽了咽唾沫，脑中有些发昏，心中不免涌上一丝苦意，若是在家，说不定他会赖在徐韵华身上，说着：“大哥，我吓着了……你且安慰安慰我。”
　　可眼下这情况，他又不能扑在若叶兜里找安慰……虽说徐韵华与其关系甚好，但又不能代表他可以随意放肆，人家毕竟……是位王爷。
　　只见他双目圆睁，盯着被子一直喘着粗气，手也握的死紧，像是有些着了魔。若叶怕他又惊出一些病来，连忙叫来大夫。

　　徐晓泊咽了几口唾沫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这时若叶端来一杯水凑到他嘴边，示意他喝下去。可现下这种情况，他是真的喝不下去了……只觉得额前丝丝抽痛。
　　咧着嘴笑了笑说：“王爷……先放着吧。”徐晓泊苦着一张脸，看上去精神不怎么好。
　　若叶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似乎觉得他有些发热的迹象，毕竟徐晓泊此刻的脸上泛着红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可觉得头晕？”若叶柔声道。
　　徐晓泊连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可头却是真的疼。咧着嘴倒吸了几口凉气，半晌才缓过神来……
　　“要不，我先让你二哥把你接回去好好看看？”侧过身，双臂半揽着将徐晓泊重新放倒在软枕上，又拿起一块卷起来的白布搁在他额前。
　　恍惚间有清苦的气息自额前传来，那布里卷的应该是草药。徐晓泊动了动，将被中的手脚伸直，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躺定不动了。

　　“不必不必，想是我昨夜闹腾，着了凉……喝些暖身的汤水就好，不必去叫徐烨……我二哥。”
　　“你怎知喝些热汤就好？我看你吐息灼热异常，不像是寻常的着凉啊。”若叶坚持认为事情并非他说的那般轻巧，徐晓泊见他似乎待会儿就要派人传信给徐烨匀的架势，不免有些心慌。
　　想着这一来二去的，岂不又要耽误了？那又要等到何时才能去见？又想到徐烨匀那厮肯定又会说自己娇贵云云，他就觉得此刻胸中的那口气不大顺畅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若叶去派人！
　　徐晓泊思绪飞转，终于开口说道：“王爷……我也算是寻常的大病小病都得过了的，这种根本不算什么……您就让人给我熬一碗甜羹吧，我喝下绝对会好。”
　　若叶闻言狐疑的看着他，“当真？”一碗甜羹便有如此奇效，他真的是无法相信。不过见他那模样，若叶也是猜到了一半，晓泊……应该是不想误了时辰。

　　徐晓泊见他神情好转，想是此法可行，于是急忙点了点头。却忘了额前还搁着布巾一事，这一动，险些将那东西晃下来，若叶见状连忙伸出手将那布巾扶住，不然要是那些卷着的草药碎屑洒出来，可真是别有一番滋味了……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那甜羹便熬好了，撒了些砂糖便舀进了碗里。闻起来丝丝清甜，徐晓泊顿时便觉得这甜羹可不能随便喝几口应付了事，不然可辜负了这制羹的厨娘了。
　　当即就想坐起身来吃，可若叶接过碗之后，并没有立刻递给他吃，而是拿手扇风闻了闻，末了眉头蹙起，似是不妥……

　　“砂糖放了多少？”若叶扭头问向那厨娘。
　　“回王爷，放了三匙……”抬眼怯怯的看了一下若叶，又慌忙的低下头去。
　　“可是有些多了？”若叶又闻了闻。

　　一旁急着想吃的徐晓泊有些按耐不住了，伸出手扯了扯若叶的袖子，道：“不妨事的王爷，我就爱吃甜的！”
　　若叶见他双眼紧盯着自己手中的碗，表情急切，似乎是有些馋了。便将那碗递给一旁的下人，俯身要去扶他。
　　徐晓泊见状略显惊慌，他知道若叶为人和善体贴，可被他这般照料，徐晓泊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扶着额头上的布巾慌忙坐起，连连道：“我自己来，呵呵，自己来……”
　　若叶发觉了他的心思，浅笑一声，将他额前的东西拿下。

　　小心翼翼的接过那甜羹，徐晓泊觉得自己的舌根有些发酸，这是想吃的兆头啊。深吸了几口那甜羹的味道，如获至宝一般的仔细看了看。

　　“凉些再吃吧……”若叶抬手示意那些人出去。
　　“这东西就得趁热吃才有那滋味……”徐晓泊舀了一勺吹了吹，心满意足的吃下去。

　　想是对他胃口，徐晓泊几乎是片刻间就将那碗热气腾腾的甜羹吃了个干净，若不是自己拿这东西当幌子，他真的想再添一碗。

　　吃完喝了杯温水漱口，若叶让他躺下歇一歇，说他到了晚上要是有所好转，明天一早就准备出发。
　　这可乐坏了徐晓泊，自信满满的对若叶保证一定会好，抱着被子高兴了好一会才缓缓睡去……

　　傍晚，徐晓泊迷迷糊糊地醒来，抬手摸了摸额头，欣喜地发现已经没有那么疼了。连忙翻身下床，想去告诉若叶他已经无事了，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能出发！

　　这样一想，徐晓泊就有些按耐不住的抓起一旁的外衣穿上，急急忙忙的套上鞋袜，看了一眼窗外，天色昏暗，不宜摸黑走路，于是点燃了一盏白烛，小心的用罩子套上，端起左右查看了一下没有漏风的地方，才迫不及待的出了房间。
　　听下人说若叶的房间在二楼，可当他走到二楼走廊，又想起自己并不知道具体是在哪一间，顿时暗骂自己愚蠢，早知道就问的仔细些。

　　正原地发难，突然听见对面的某间屋子传来阵阵小孩的哭声，听着并不像是难受，倒有些撒娇的味道。
　　又看见一个丫鬟端着东西进去，门一开，声音就更清晰了，隐约还能听到有人低声抚慰。走近些去看，徐晓泊顿时大喜，这哭声甚是耳熟，探过身去仔细查听……顿时嘴角上扬，这不正是若叶的小儿子，前些日子才见过一面的世子，念恩的声音吗？
　　心中顿时一阵欢喜，那小娃娃性情活泼，闹腾起来可是当真令人头疼，没想到，若叶竟然还把他给带来了，不知究竟是怎么想的……

　　认准了若叶就是在那房间后，徐晓泊加快了脚步，步伐轻快的跑向那里，果然，一进屋子就听到了若叶的声音。
　　“乖……听话听话，到底做了什么梦？哭成这样。”熟练地将世子抱在怀里，把他的脑袋放在自己颈窝处，一边柔声去哄，一边轻轻地摸着他的后脑安抚，丝毫不见慌张的神色。
　　那小世子似乎很是吃这一套，趴在若叶怀里抽泣了一小会儿后，慢慢的安静了下来，模样十分乖巧讨喜，徐晓泊又忍不住的想去逗他了。

　　若叶转身去接下人端来的吃食，见徐晓泊端着一盏小灯站在门边，眉峰一挑道：“这个时辰还不休息？在门口站着作甚，进来坐啊……”

　　徐晓泊笑着走到若叶身旁，眉眼弯弯，伸手轻轻的摸了摸世子的圆脸。说：“怎么了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若叶低声对他说：“原是不打算带上念恩的……可又想着，自他出生那日起，也就见过灼华一面，那之后便一直没有机会……朝中眼线众多，我不得不留在八方台。”
　　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念恩，若叶又道：“我想这次借着商议玉料一事，对外宣称我要去北齐宗室会见南客先生，然后……去离歌微凉境。”

　　徐晓泊闻言眼皮一跳，眸中闪过水光，抑制着心中的欢喜，问若叶：“此行，可有何要注意的？”
　　“你不必多虑，去那处……我已同南客先生商量过了，到时候，你跟着我就好。”若叶又低头哄了哄怀里的世子，眉眼弯弯道：“我们景淮……也好久没见叔叔了吧？”

　　徐晓泊见状，情不自禁的也跟着笑起来，可心中不免又觉得，一阵悲喜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