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女王》阁楼影子

61、第 61 章

　　在下午一个本应该上课的时分，光榆的地球广场陆陆续续地聚满了学生。梓曼跟随着班级的人流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下楼梯，在经过落地窗户时，她朝广场下看了看。
　　初中年级早已挤在了东半球的亚欧大陆上，大平洋上也正“漂浮”着高一的学生，西半球的大西洋上是一群等候已久的准毕业生，很快，她们这群高二的人也要从美国的西部海岸迈步走向东海岸，进入宿命的大西洋海域。
　　美洲大陆上的人群熙熙攘攘的，梓曼身边的同学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讨论着接下来的淘书和搬教室，然而她对周围这一切一点心思都没有，她抬头看见主席台横额上“毕业典礼”四个大字，毫无由来一阵刺眼。所以说，他们就这样毕业了。对此，梓曼与此说自己没感觉，倒不如说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个“他们”能包括谁呢？赵新一和杨洛雅，王小薇和田尊，他们早已相继出国，就连莫旋也改了邪归了正，还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还跑到国外参加比赛了，这个曾经的戏精女王在光榆的最后一年也终究沉寂了，对于梓曼来说，那个大器晚成的门晓晴也不足为患，是否就否定了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个说法呢，只是，“她真的要毕业了”这个事实还是多多少少让梓曼心里感到一些郁闷，想想自己的经历都与她息息相关，是她让自己过了一次少女漫画女主角的瘾，被邂逅了，被背叛了，被保护了，她的虚荣心大大地满足起来，生活像她所憧憬的情节一样狗血，只是她猜到了过程却猜不到结尾，校园王子终究不会看上麻雀变凤凰的她，才子配的就要是佳人，不论善或恶，她不得不承认这个是非多脾气差的戏精女王已经成了她高中生活的一部份，没有她的校园，仿佛有点不完整了。
　　跟很多其它大型的学校仪式相比，像什么升旗仪式，开学典礼，运动会开幕式等等，高三的毕业典礼算是其中最能引起大家“关我屁事”的同感了。毕业万岁，自由万岁等诸如此类的感言都是别人家的事，当典礼结束后自己还要回教室继续日复一日无聊枯燥的生活时，他们就可以疯狂地扔书，欢呼着放假，兴奋地准备谢师宴，典礼上这两种迥然不同又水火不容的态度只能让大部份同学感到心里不平衡。
　　只是今年的毕业典礼还是有点不太一样。分布在七大洲五大洋上的人群中都不约而同地蔓延着一股蠢蠢欲动的张望。当年的校草赵新一也特地回来参加这次毕业典礼了，众所纷纭，大家或多或少地认为他这次回来应该是跟莫旋有点关系，虽说两人分手收场算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但是没有了这两人之间经常的激烈碰撞也的确让吃瓜群众倍感寂寞，而新一这次回来会不会再能与莫旋产生一个完美的，或是灾难性的化学反应呢，确实让人期待。
　　尽管能在台上发言的同学每一位无不意气风发，到台上从校长手中接过毕业证书的班级代表们脸上无不洋溢着难以抑制的笑容，但是他们始终也注定成不了此刻年级里的焦点。站在广场以外一身运动休闲打扮的赵新一很难不引起大家的关注，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还是那么的温润如玉，如春风般温暖，真让女生们禁不住发出啧啧哀叹，过完今天，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他迷人的风姿了，日后也恐怕再难以遇见这一类限量级的帅哥，更别提可以跟他一起同校甚至同班，其实想想，她们也跟新一一同经历过了不少事情，一起上过课（不同的教室），一起看过电影（学校组织集体户外看的那种），一起吃过饭（不同的饭堂），还有一起去过郊游（春游啊秋游啊），甜美的回忆一点也不比莫旋的少，至少也没被新一骂过和打过，不过还真是不甘心啊，哪怕是最后一天也想能够跟新一发生点什么，这时大家又十分渴望自己能成为罗梓曼，即使不能跟他有好的结果起码也能与他有一场难以忘怀的际遇，这使大家对梓曼的嫉妒羡慕与对莫旋的不相伯仲。
　　接过毕业证书刚回到班级的吴彬正想着跟大家一起分享喜悦，却迎来班上雌性动物对着毕业证以外的事物一致发光的眼神，此刻毕业的喜悦正与她们的嫉恨无关，他朝新一看了一眼，依旧是一副小绵羊似的天真表情，他再向莫旋那看一眼，却意外不见她的踪影。
　　“下面是毕业生代表莫旋同学的发言。”
　　主持人洪亮的声音响起。
　　在一如往常的欢迎掌声中，挟杂着不少惊呼声，这位置本应属于赵新一的，只可惜后者选择了早一步离校。
　　作为曾经不良少女团体的大姐头，现在竟一跃而成当上了年级的代表人物，不知情人士都既是惊讶又是疑惑，这毕竟是一场较为严肃且神圣的典礼，其代表是要肩负起整个年级的精神面貌，以及作为对下面年级的一个榜样，岂容一个本该被勒令退学的学生担当得起，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这个代表恐怕又是靠她老爸的钱给买下的吧。
　　然而知情人士却笑了。成言大家所想，凡事都有例外，莫旋那恶名昭彰的行为本就让她与代表身份无缘，所谓的金钱关系也用不上在这区区一场毕业典礼上，这完全对她本人以及她家庭没有一点利益可图，可反过来却对学校有重大的利益效应。莫旋最后这看似默默无闻的一年可不是白过的，经过学校的悉心栽培，不仅让她在重点班里得到全方位学习上支持，更让她在特长音乐方面有更大的发挥空间，经过孙主任的一手策划，和龙老师的积极陪练，莫旋在今年二月份参加的一个国际性著名小提琴大赛中赢得第一名并拿走维也纳音乐学院的全额奖学金，这个消息也是在高考前夕才从国外正式确认下来，学校里出了这么一位国际性名人怎么可以不被加以利用呢，为了能隆重其事又不想惊动毕业生的高考，学校暗中换掉了毕业生代表，正好趁今天这场典礼，在数十位应邀出席的社会知名人士及多家媒体报社面前，公布这一大喜事。
　　在台上侃侃而谈的莫旋并没有对学校的安排在意太多，她最后还是做到了曾经对Lenny和Joan的承诺，那首月光下的协奏曲终究没有沉睡到坟墓里去，她禁不住马上就可以放假回去英国跟他们俩说，她做到了，她找回以前的感觉了，她并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她离实现自己的梦想已经越来越近了，而且今天莫翌杰也来出席了，虽然他未能把叶倩也带过来，不过看他回来时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也猜到是好事不远了；
　　校长更是春风得意了，她一边笑得不亦乐乎，一边跟身旁的嘉宾大谈特谈自己的学生有多本事。而旁边的孙主任倒没有校长那般喜形于色，不过他心里还是乐滋滋的，他果然没看错人，莫旋确实是一棵好苗子，当初没让她走上电影明星那条路还是正确的，这么难得的人才可不能白白送去给别人家当肥料，更不能让她留在自家花园里自生自灭，所以他还是愿意冒险让莫旋出国比赛，即使有可能牺牲一个优秀的高考分数；
　　牧雪在台下正被一大堆疑问围堵得水泄不通，“什么时候参加的比赛”，“怎么没听她讲过”，“她大学要去维也纳念吗”……其中吴彬哲扬更是窜班而来，她一边无奈地一一应答，一边偷偷地朝新一那望去，如她所料，后者的目光正一动不动地定格在台上，眼底若隐若现地透着光彩。尽管牧雪一直被认为是最了解莫旋的人，但她也没有办法解答大家关于“新一和莫旋会怎么样”这种问题，这个事情谁说得准呢，正如她跟哲扬很有可能要分隔两地一样，他们不想分开，但对于以后要走的路谁也不想左右着谁，在校园里相恋固然美好，但以后的路还是要现实地走下去，当然他们可以利用每次有限的假期来相聚，这种聚少离多的日子可能要走很久，可能要面对很多未知的考验，牧雪看不到路的尽头，也不想看到，她只想珍惜现在拥有的。

　　典礼结束后，地球广场上是一片有秩序的混乱，高三年级已搅成一团，大家正激动地互相道别祝福和卖疯，其它年级的学生在被队伍推着离开广场的同时也不断回头张望着，好奇并期待着现在广场上的人群中会冒出一股异样的骚动。
　　果然，该来的终究要来的，卖疯的人群中渐渐让开一条道路，仿佛是命中注定的两人终于相遇。
　　莫旋笑意盈盈地向新一走去。
　　新一也恬然地向她走去。
　　大家都是同一届毕业的，在这个场合巧遇了也没什么奇怪，只是众人偏不相信他们其实只是刚好碰上了彼此的目光才会走到一块打招呼的。
　　“恭喜你拿奖了。”
　　“这对我来说不是十拿九稳的嘛。”
　　“你还是老样子。”
　　“听说你连钢琴比赛也不参加了？”
　　“对啊，也没有那个必要了。”
　　“是吗。”
　　两人即使互相沉默了只有一秒种，也特显尴尬。
　　“我爸在那边等我了，先走了。”
　　“那——再见。”
　　“拜拜。”
　　然后彼此擦肩而过，莫旋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这样？什么也没了？”邝庚瞪着眼大声说道。
　　“没有了。”
　　此时地球广场上孤伶伶地只剩下高三的人群了，刚才的相遇只不过是一场小到不能再小的骚动，一下子就会被淹没在这种场合里屡见不鲜的见面打招呼当中，它就像一片无足轻重的落叶，被风轻轻一吹便不见踪影，校园还是保持着往常的时光。
　　然而事件主角的好友们仍然死心不息。
　　“你们俩多久没见面了，怎么难得见上一面才聊那么几句。”
　　“而且全部都是废话，你到底会不会跟女生聊天啊，起码一开场总得来一句‘最近过得怎么样’吧。”哲扬。
　　“那就更用不着，关于她这一年过得怎么样，我想不了解也不行。”这一年下来无论是他的兄弟还是洛雅，都十分主动积极地跟他分享了关于莫旋巨细无遗的近况。
　　“也对哦，”其中一名积极份子邝庚恍然大悟，“那‘你过得怎么样’这句倒是更像废话，阿扬你的招术也不咋地嘛，嘻嘻。”
　　“谁叫你自己不主动。”趁哲扬跟邝庚在展开舌战，吴彬埋怨道。
　　“你们也别再费心思了，等我想联系她的话我自然会做的。”
　　新一很珍惜跟莫旋的回忆，这次回来能够见到她神采奕奕的模样就已经足够了，也许他们现在彼此之间的关系才是最好的，没有爱恨，没有猜忌，这种萍水相逢的平衡他暂时还不想打破，就这样让它继续吧，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还是会相遇，还是能聊上几句，比如说，聊聊音乐怎么样。
　　“那要是她以后有了男朋友那你怎么办？”邝庚突然冒出一句。
　　“那……那也是她的选择啊。”新一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对邝庚产生一股恨意，他真想把他的嘴给封起来，然后狂扁一顿。

　　“这么快就聊完啦？”恩恩大惑不解，她脑海里的画面并不只是这样的，为此她还准备好纸巾呢（我说你到底是想些什么，以为在看韩剧啊）。
　　“你跟他，”牧雪慢慢试探着问，“真的没什么好聊了吗？
　　”
　　“没有了。”
　　“啊呀，怎么会这样，害我白期待了！”小天。
　　“你跟新一到底怎么了！居然‘拜拜’一声就放他走啊，好歹也要拥个抱啊！”真真。
　　天真姐妹这时才真的相信传闻是真的，莫旋真的脱胎换骨了，否则按她的直性子，苦苦等了一年的相遇怎么会以冷淡收场呢，现在可是骄阳似火的六月啊，她们可不想在飞霜中变冰棍。
　　“你们怎么还不懂啊，他已经把我甩掉了，我们俩早就分手了。”
　　“我怎么觉得他对你还是有点意思啊。”恩恩怀疑道。
　　“我也觉得我也觉得！”小天。
　　“Nicole，去把他追回来吧！”真真。
　　“我知道你行的。”
　　莫旋无语，怎么连牧雪也一副认真的模样跟着起哄。
　　“我不想再强迫他了。”
　　“啊？”众人异口同声。
　　“你们知道一直都是我追求他的，我想他最后答应跟我在一起也是迫于无奈吧，他没有喜欢过我的，我知道，他也不情愿跟我在一起，是我强迫他，我不想再这样了。”
　　“Nicole你怎么变得好像没，没那么……”恩恩吱吱唔唔的。
　　“自信了。”牧雪只好帮她说出来。
　　“我这不叫没自信，而是看清事实。”
　　你这看清事实也来得太晚了吧，众人不约而同地想道，早在新一第一次拒绝你的时候就该看清楚的嘛。
　　“不过我还是觉得新一也不是完全没有喜欢过你啊，”恩恩依旧念念不休，“他骂你也是因为他在乎你啊！”
　　“唉，你们不懂。”
　　的确，她怎么可能没自信呢，她要是想追回新一谁也拦不住她，只是她并不想。他们的关系到这里就可以了，她并不想再往前走，当时在酒吧新一骂出的话与其说是因为看不透她，倒不知说是因为新一过于看透她了，他的话语甚至已经碰触到了她埋藏已久的伤疤，揭开了她光鲜靓丽的伪装，她恨他，恨他为什么要把她看得那么透；她也怕他，怕他再次把自己看透，所以当她看到邮件上那句话时，没有人知道她当时的如释重负，那句痛心的话不用由她说出来了，她可以理所当然地伤心，在别人面前扮演一个普通的失恋女生，她更可以理所当然地与他保持着萍水相逢的距离，不用担心因为靠得太近而被他看得太清。
　　“Nicole，你该不会移情别恋了吧……”
　　“然后藉口说不想强迫新一，其实是你喜欢上了别人……”
　　天真奸笑道，“咱们说得对不对啊？”
　　“你俩想到哪去了……”
　　“你就在咱们面前认了吧，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这个花心的少男杀手。”
　　“Nicole，她俩说的是真的吗？你跟新一多轰烈的一对啊，想想咱们还帮了你不少忙呢，为了你那ABC计划忙东忙西的，看着你们俩从陌生人变成冤家再变成情侣，这多不容易啊，求求你别再粉碎我对你们爱情的幻想了！”恩恩可是纯爱理想主义的铁杆粉丝啊。
　　“看开点吧，恩恩。”牧雪。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以后去到欧洲那边还有大把帅哥随便她挑呢！”
　　“对啊，Nicole的眼光可是国际性的！”
　　“你们俩就别闹了！”莫旋无奈地对天真姐妹说道，然后她又转头对恩恩说，“你也别闹了，哭什么哭啊，我要真移情别恋了也没怎么样吧！”
　　没怎么样？才怪。她又怎么可能不再喜欢新一呢，那是她无论受过多少挫折多少耻辱都无法放弃的人啊，虽然她始终对恩恩那套所谓的纯爱理论嗤之以鼻，但是对他的感情非要锲而不舍地留在心中那她也管不住啊，只是她还是选择了放手，还是需要点改变的勇气，直到她可以原原本本地，不再需要任何伪装地再次站到他面前。

　　地球广场上渐渐一个人也不剩了，围绕广场一圈的喷泉轻轻地跳动起来。再过一年，两年，甚至是十年，这些曾经站在广场上的毕业生或许会以不一样的脚步再次踏上这里，看看当年的母校，那些曾经熟悉的地方，教学楼，篮球场，医务室，宿舍门前的小矮灯，翻新后的舞台，逃去卖小吃的翻墙，足球场边上的一排桦树，钟楼里的阶梯，无论过去了多少年都还是以不同程度来装载着彼此共同的青春回忆，曾经的怦然心动，不顾一切的恋爱都是锦上添花，桦树上的枝叶从发芽到归于泥土，又是一个年轮了，还会有多少人记得那段轰动的恋爱故事，青春稍纵即逝，多少人你还会记得，多少事你还会忆起，再美丽的恋爱最终也只会被磨出岁月的皱痕，唯有传奇才能始终拥有令人向往的美好。
　　你，我，或许正是这段传奇的一部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