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若彩虹》杜甫的诗

5、想做什么

　　杜甫最终还是逃了剩下几节的课。
　　她需要点时间思考容佳期和江明思说的话。
　　“我知道，也许你有你的人生。但是那些，都在以后的时间里，现在你才十几岁，你什么都做不了，你必须像所有孩子一样来学校，学习，读书。”
　　“人这一辈子，一定要做些什么，哪怕是疯狂的事。为了这件事努力，才会感到真正的快乐。”
　　“我的快乐可以是一辈子，而且是真实的，存在的。你呢？纸醉金迷的快乐吗？”
　　“音乐，是我不可或缺的。”脑海里又浮现容佳期说的话。
　　那么，究竟什么是我不可或缺的呢。
　　啊，好烦。为什么总有人喜欢说这些难懂的话呢。杜甫心想。越是这样，杜甫的心里就越觉得堵了一团东西。
　　不知怎么的她的手像是着了魔一般抓起了一旁的手机拨给乔姗姗：“你知不知道江明思在哪班啊？”

　　中午刚放学，杜甫就冲到江明思班门口去了。然而江明思他们班还没有下课，杜甫趴在窗边，透过玻璃向班里看去，只一眼就看到了江明思端坐的样子。他认真地听着讲台上老师的喋喋不休，丝毫没有因为拖堂而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所有的声音都化作一汪泉水，融进他名叫从容的深潭中。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因为这方从容而变得美好温柔。
　　真是个温柔的人啊。杜甫心想。他对世界这么温柔，世界上的事物果然也没有辜负他，全都报以善意。等杜甫的思绪拉回来的时候，江明思已经走出三四米远了。
　　“江明思！”见状杜甫赶紧叫他，“江明思！”
　　闻声江明思转过头来看她，也不出声。只看她匆匆跑过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个不留神差点让你跑了。”杜甫扒拉了一下他的肩膀。
　　江明思好整以暇的看着杜甫：“我没听错吧？你这是明摆着要逮我呢？那我不更得跑了。”
　　“哎呀，你怎么揶揄人呢。”杜甫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扭捏起来。
　　杜甫的样子让江明思瞬感惊恐，“你这什么表情。”
　　杜甫裂了嘴，笑得谄媚：“我这样逮你，自然有事请教。”
　　“可我没时间啊。”江明思也回以微笑。
　　“今儿可是周六！下午好几个小时呢，你怎么会没时间？”
　　江明思看着她，“我今天要去找你姐上课。”
　　“你骗谁啊？我知道你上课时间不是今天，你别想搪塞我，我真的有事情找你！很重要。”说罢，杜甫一把手抓住江明思的胳膊，大有他不答应就不松手的架势。
　　江明思见她这样，就笑了起来：“你可真是个小祖宗。我是真没骗你，也没搪塞你，今天是真要去上课。”
　　杜甫听完江明思上课的解释，顿时感到羞愧和尴尬，手也赶紧松开了。但是她还是很着急的样子，“那我也是真的有事啊。况且，你说的话我感觉模模糊糊，也不明了。脑袋里一会儿冒出来一个想法，我觉得你说话也挺有意思的，当然是我不懂的意思。”
　　“杜甫，你也不是很凶嘛。”江明思笑她。
　　杜甫听他这么说，眼睛就又瞪了起来。
　　“好好好，这样吧。课呢，我还是要去上的。我把手机号给你，你要是实在有什么问题或者很想问的，你就晚上给我打电话；要是还觉得想要自己思考呢，就等月考结束，咱们月假见面，我再解答你一切疑问。况且，”江明思看着杜甫眼神一点点软下去，心里也变得软软的“下周二就月考了，很快，也没几天。怎么样？”
　　杜甫低头存下了江明思的手机号，虽然没有说话，但这也是她无声的接受。
　　存好手机号，杜甫就头也不回地离开。她急于逃离他高大的影子，站在那里，一切都变得压抑。越是面对优秀的人，自己就越像一个跳梁小丑，所有的弊处好像藏不住的虱子，全部跳出来，提醒她自己有多么平庸。
　　原来他不只是从容温柔人，还是这么努力优秀的人，即使是这样的事情也依旧能够妥帖的处理好，不让自己为难。杜甫心想，周六还不松懈，那江明思凭什么不优秀呢。

　　晚上杜甫洗漱完毕，就将屋内的门反锁起来。杜甫妈做了宵夜，但她没有这个胃口享用。这几天的带着逻辑性和思维性的语言已经使她晕头转向，绝对腾不出这样好的心情吃东西了。
　　今天还是早点儿睡。一旦有了这样的念头，杜甫迅速关了灯，盖好被子，戴上眼罩，进入睡眠模式。但是很久过去了，杜甫还是没有睡着。脑袋里有事情的时候，人确实是会失眠的。
　　烦躁地扯下眼罩，江明思这三个字在脑袋里一再放大，她拿过手机，十一点五十五了。不知道江明思睡了没，既然自己睡不着，不如打个电话吧。反正这是江明思说的，可以给他打电话。
　　“喂？”
　　“是我，杜甫。”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了？”
　　“没有，就是看看你睡了没。”
　　“杜老师可是真关心人，我一会儿就睡了。”江明思抬眼看了看时间，原来已经要十二点了。
　　“你干嘛呢，这么晚不睡。”
　　“看会儿书。”
　　杜甫一手摸索着眼罩再次戴上，一面回他：“你可真是用功啊。”
　　“不是课本。”
　　“那你看的什么？”
　　“人间词话。”
　　回答江明思的是几秒钟的沉默。
　　“想来你不喜欢这文绉绉的酸气，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我最近看的别的书可以给你推荐一下。要不要听？”怕她尴尬，江明思又继续说着。
　　杜甫知道他在给自己台阶，也就接上他的话：“什么书啊？”
　　“白夜行，是小说，还算比较有意思的。”
　　“我确实没看过，你可以大概给我讲一下。”杜甫的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手也从手机背后抽出，摊开在床上。
　　“这个你自己看，不过有几句话写的好，我给你读一读？”
　　“嗯。”
　　“一天中，太阳会升起，同时还会落下。人生也一样，有白天和黑夜，只是不会像太阳那样，有定时的日出和日落。有些人一辈子都活在太阳的照耀下，也有些人不得不一直活在漆黑的深夜里。人害怕的，就是本来一直存在的太阳落下不再升起，也就是非常害怕原本照在身上的光芒消失。”
　　江明思的声音很轻，他读完这段话，杜甫没有出声，于是他接着读，“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又一段读完，杜甫依然没有出声。
　　江明思合上书，“杜甫？”他的声音像一片羽毛，轻轻地落在电话那头杜甫的耳边，痒痒的。
　　等了两秒，没人回应，江明思啪地一声关了房间的灯，将手机放在耳边。
　　“晚安。”说完，他闭上了眼睛。房间里变得静悄悄的，好像世界都停止了转动，只有钟表的秒针依然在继续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