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十八章 ...

  •   楚建平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阿使德氏被鬼迷了心窍了?要一个女人来换两座城?”楚建平想要发作,碍于礼数,把要拍桌子的手又收了回去,“陛下,王爷,臣以为万万不可。”
      “当然不可,阿使德维尔娜是故意羞辱大殷,她要玉泠秋干什么,无非就是要让旁人知晓大殷无能,要一个弱女子来平息两国纷争,我等要是真的答应,简直是奇耻大辱。”
      “燕相和太后可知晓此事?”
      “他的手应当还伸不到那么长,”李君博摸摸下巴,“只是……阿使德氏会不会告诉他,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若他们知道,定要在朝堂上让众人争吵一番,还要贬一句我楚氏无能,”楚建平冷笑,端起冷掉的茶杯啜了一口,“说起来是老臣逾矩,可燕相身为陛下的舅父,像是从未顾及过李氏江山的脸面。”
      “楚大人,”李肃昭忽然抬头,“这话可以说与朕听,切莫让旁人听见。”
      “是,老臣失言。”
      李肃昭翻来覆去地看那个卷轴,他想他到底还是太年轻,楚建平身为楚铭安之父尚且还在冷静地权衡利弊,他却先慌了手脚,若非李君博和楚建平在身边,他现在定然不知所措,甚至打算大笔一挥准了阿使德氏的要求。玉泠秋本就是太后身边的人,她身边少个亲信,对李氏家族本就有利无害。
      可李氏家族与大殷江山孰重孰轻,他竟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陛下在想什么?”
      “皇叔,如果你是太后,你会不会把玉琴师送给萨珊人?”
      李君博毫不犹豫道:“会。”
      “为何?”
      “内外局势均不乐观,于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牺牲一个女人无伤大雅,而正如楚大人所说,”李君博顿了顿,“不是谁都会顾及大殷和李氏的脸面。”
      “那要怎么才能让太后多一事,而这事必然会影响她的脸面,而非李氏呢?”
      楚建平和李君博均是一怔,似是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什么,但想到的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楚建平捂嘴轻咳,李君博移开目光,剩下李肃昭狐疑地看看两人,又低头把卷轴反过来看了一遍。
      “这……楚大人?”
      楚建平连连摆手:“不不不,老臣毕竟是外人,若摄政王与老臣想得一样,那这事儿老臣万万不可插手。”
      “也许外人反倒看得更清楚些,她虽生性叛逆,在旁人面前到底还收敛些。”
      李肃昭一头雾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谁啊?什么叛逆什么收敛,朕是说太后——”
      随即忽然反应过来,少年皇帝满脸复杂的闭了嘴,半晌抓起那卷轴,指向正要找借口溜走的李君博:“此等重任非皇叔所不能为,皇叔,靠你了。”
      “陛下,三思而后行啊。”
      “来不及三思了,若再不让太后分神,明日早朝她怕是就要逼朕下旨,”李肃昭猛地站起来,小跑到李君博面前,毕恭毕敬地一拱手,“皇叔,请。”
      李君博顿时想抽自己一巴掌。楚建平用同情的目光望着他,摇头叹气道:“现如今,只能愿苏才人在天之灵,保佑李氏无碍。”
      苏才人是先帝未登基时的侍妾,生长女李祐妱时,水甘棠尚未入宫,李祐妱因出身低微,直至生母去世后,才得了个怀仁公主的封号。这位当今皇帝唯一的姐姐如今不过一十七岁,却早因生性放浪而被人熟知,十五岁便开始豢养宠姬,如今更是面首成群,在朝中向来没什么好名声。若非她前些天差人去给庆阳长公主送花瓶,李君博还真想不起这号人来。
      他和李肃昭动不得太后,李祐妱可不是个按规矩办事的主儿。
      李君博从马车上下来,未及进门就听见公主府里传来热闹的丝竹声,长安正是入冬时节,她这儿倒是好不喜庆。他皱皱眉,不等管家进去通报便径自闯入,险些一脚踩在地上的花灯上头。
      “哟,这是谁啊,这不是我那贵为摄政王的皇叔嘛,”一身男装的李祐妱躺在新招进府的舞姬怀里,朝李君博扬起酒杯,“稀客啊稀客,我还当这怀仁公主府被改邪归正的皇叔您当成了酒池肉林,不愿踏足一步呢。”
      李君博站在门口面色一沉:“还不叫你这些宠姬面首通通退下!堂堂大殷长公主如此放荡成何体统!你还未出阁!”
      李祐妱——或是李祐昭,不情不愿地推开舞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再七扭八歪地走到李君博面前,喷了他一脸酒气,又咯咯地笑起来:“皇叔莫不是开始羡慕侄儿了,整日规矩体统,那话怎么讲来着——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皇叔憋闷得很吧?侄儿才从幽州回来,得一关外美酒,不如留下来共赏……嗝……”
      李君博抓起一杯酒泼在李祐妱脸上,后者愣了一会儿,用袖子擦擦脸,似醒未醒:“皇叔不是为了教训侄儿才来的吧。”
      见李祐妱终于语气如常,李君博脸色稍稍缓和,踢开地上破损的纱衣,随便找椅子坐下来,给自己倒茶,平静道:“你许久没入宫了。”
      “入宫?我入宫干什么?”李祐妱转身摆摆手,步子倒是比先前稳上许多,“去看那水氏老太婆的臭脸色,还是听左太傅几十年如一日的絮叨?侄儿不傻,不会去自讨没趣。”
      “你倒也有坚持至今的事啊。”
      “什么?”
      “记恨太后。”
      李祐妱盘腿坐在榻上,眼珠微转,嗤笑道:“皇叔又想用激将法,叫我去给水老太婆找麻烦,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性子,没好处的事儿我可不干。”
      “从前你不是很喜欢激怒太后吗,”李君博耐心道,“你从小到大都是聪明孩子,我也不做无用功,你愿不愿意帮皇叔这一个忙?”
      “我说了,好处呢?”
      “你想要什么?”
      “皇叔能给我什么?”
      李君博尚未开口,李祐妱却拿起一只白瓷酒壶来,仰着头浇在自己脸上:“不必皇叔动手,我自己来。”
      “怀仁……”
      “我李祐妱贵为大殷长公主,享一郡侍奉,有万亩良田,就是权倾朝野的燕相,见了我也要礼让三分,当今皇帝尚要称呼我一声长姐,金钱,地位,美人,于我而言都唾手可得,皇叔就是给我再多,还能多过这些不成?”李祐妱侧头,酒液顺着她精致的脸流下来,“还是说,皇叔能让我与当今圣上平起平坐?”
      “你野心倒是不小。”
      “我以为皇叔要骂我一句放肆。”
      “的确放肆,这话让旁人听去,你要惹来杀身之祸的,”李君博叹气道,谁说李祐妱只是被惯坏了的孩子,她分明什么都看得透彻,这反倒让他心生不忍,“若你是个男子,有这般心性未尝不是好事。”
      “我若是个男子早就被水太后掐死了,哪里活得到现在,或是先帝遗命教女子也可继承大统,太后还会容我至今么,”李祐妱站起来,转身走到屏风后,将身上的男子服饰褪去,又将散落的长发随意挽起,再出来时,已是一身素净宫装,“有时侄儿也觉得这世道对女子万分不公,可又是这不公使我安稳地过了十七年,故而,不是这世道对女子不公,而是这世道,对世人皆不公。”
      “你答应了?”
      “我今晚就会入宫,说来我那弟弟的寿辰也要到了,我这些年都没同他怎么说过话,身为长姐,确有不妥,他这十二岁的生辰,我总该有些表示。至于条件……皇叔日后会知道的。”
      李祐妱唤来侍女将殿内打扫干净,又问李君博是否愿意留下用膳,后者拒绝了,说是要赶着去太医院一副药。借口蹩脚得很,李祐妱也不想戳破自家皇叔,只是待到李君博离开后,又宽衣解带,踏入房内的浴池,洗净一身酒气。
      “公主,”李祐妱的贴身侍女玲珑替李祐妱梳着头发,将两支对称的金钗插在她的发髻上,“前些天我们给庆阳长公主送去的礼物,还留着一份一模一样的。”
      “你倒是会气人,”李祐妱抬手戳戳她的额头,“给太后送的东西怎么能和庆阳姑姑一样呢,那不是在骂庆阳姑姑么。”
      “公主说的是。那难不成我们空手去?”
      “当然不,空手去可就太没意思了,”李祐妱对着镜子仔细看看妆容,瞄了一眼挂在一边的宫装,她许久不曾穿得这么庄重过了,“去把本宫锁在书房柜子最上面的那个长条檀木盒子拿来,本宫好带你去看看那水太后的好脸色。”
      **
      楚国陈都,楚王妃赵静兰坐在案前,缓缓展开一幅画卷。
      芈竟陵离开陈都已经三年了,画技倒是有不少精进,那孩子从小听话懂事,也不知在洛阳受了多少委屈,竟还能静下心来作出这样精致的画来。赵静兰沉默半晌,叫侍女将画卷收起来,自己走到窗边,看院子里被风扫起的落叶。
      “王妃,王上还等着您一起用膳呢,”侍女小声提醒道,“世子的画要不要给王上看一看?”
      “他能看懂什么呀,”楚王妃低头笑笑,抬手拢了拢耳边碎发,“他本就不是心思细致的人,倒难得有竟陵这样心思缜密的儿子。收拾妥当便去正殿吧,天气冷,别叫王上久等。”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