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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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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阿麽也是才知道事情真相,他原以为真是祝锦元自己张罗去守孝的,现在才知道一切都是那祝老二的算计,当着孩子的面他不好说什么,只倒了一杯热水递给祝锦元,“蛮蛮喝口水吧,这么冷的天儿,难为你了。”
祝锦元勉强一笑,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他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好在里正是个好人,能够帮到他,不然他真是只好豁出去拼一把了。
几人讲话的功夫,外面的天色又亮了一些,何阿麽去厨房热了菜端进屋,招呼祝锦元坐下吃一些。
祝锦元本打算拒绝,但是他心里一动,坐下吃了几口,憋了几滴眼泪下来,惹得何阿麽一阵安慰。他有一些愧疚,但是为了何伯能更偏向他一些,好好处置祝老二,还是忍着愧意做了一番戏,“我没事的何阿麽...就是好久没吃到热乎的东西...想到我阿麽了。”
何阿麽面上更是不忍。
里正吃了几口饭便撂了筷子,见祝锦元也放下了碗筷,就道:“既然吃好了,就随我一道去你家把事情处理了吧。”
祝锦元赶忙点头,何阿麽给他套了件自己的棉衣在外面,又对里正说:“孝名,该怎么办你心里有数,看在康庭夫妻的份上,你也得好好照顾元哥儿的!”
里正何孝名早先曾经受过祝家父母的帮助,祝父祝康庭更是多有照拂他家,直到何伯当上村长日子才好过了一些,因此何阿麽很是记得这番情意,如今祝锦元被欺辱,他自然是向着祝锦元的,怕就怕自家男人拉不下脸,维护那劳什子表面亲情而委屈了祝锦元。
里正听了何阿麽一番话,脸色变了变,点头应下了。
祝锦元面色不变地跟在里正身后,只当没听见这段话,他心里明白,有了何阿麽这些话的作用,里正肯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
里正出门时又和何阿麽嘱咐了两句,“你这就去老大老二家把他俩叫来,一会直接去祝家就成。”
何阿麽点头应下了,见俩人背影消失在拐角,就赶忙披着衣服去叫人了。
祝锦元一路跟着何伯,偶尔低咳几声,这几天的生活到底还是让他染了一些风寒,头脑也有些昏昏沉沉。想到一会就能解决好这些麻烦,他拍拍脸,感觉到有些发热的脸蛋碰到冰凉的手,略微清醒了一些。
俩人很快就到了祝家宅子的门前,祝康庭不愧是秀才出身,房子确实比其他村民的好上一些,远远看过去还能看见院子里有一个用竹架子搭建的凉亭,上面爬满了葡萄藤,就是因为时节不对而呈现干枯的模样。
里正也不等待,直接叩响了大门上的把手,力道不小,发出“砰砰”的声音。
“谁一大早就敲门啊?!”屋里有人嚷道。
里正气得没有好脸色,“是我!里正!赶紧开门!”想到祝老二霸占祝家房子住着,祝锦元却被撵到老房子自生自灭,他就觉得有气没处撒。
屋里很快出来了一个身材有些富态的男人,正是祝二伯的夫人祝赵氏,瞅着是个三十来岁的哥儿,就是肤色暗黄身材发胖,看起来无端端老了几岁。
“里正怎么来了?”祝赵氏赶紧拉开门闸打开门,看到站在里正身后的祝锦元,面色一变,察觉到不好了。
这小崽子命倒大得很...这么冷的天居然没冻死在老房子里...祝赵氏心里这样琢磨着,也不敢怠慢,迎了里正和祝锦元进门,回身喊屋子里的祝老二,“老二!里正来了!”
祝锦元盯着对方披在身上的天青色披风,灰色毛皮脖领,精致的绣工,正是早两年祝父送给祝母的生辰礼,如今却被祝赵氏穿在身上,祝锦元只觉得恼怒。
里屋有人回应,“咋了?里正来了?那小崽子死在老房子里了吗?”祝老二说话完全没有顾忌,他以为是有人发现祝锦元死了里正才会来过问,也合该祝赵氏忘记说祝锦元也跟着过来了,俩人这几天没少琢磨祝锦元赶紧死了的事情,因此听到里正过来,祝老二便以为是祝锦元死了,言语中甚至有一丝兴奋。
祝赵氏脸色立刻不好了,瞅了一眼里正阴沉的神色,赶紧阻止祝老二继续发昏说些荒唐话来,“瞎说什么呢!元、元哥儿也跟着过来了!你赶紧起来!”
祝老二这才觉得事情好像没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发展,赶紧出了屋,果然见到祝锦元站在何伯身边。
“里正...发生什么事了?”祝老二点头哈腰,他惯是欺软怕硬,面对里正自然不敢趾高气昂,只避重就轻问了句。
“发生什么事?”里正冷哼一声,“要不是我早回来两天,只怕你们已经害死了康庭的亲儿子,欢天喜地的庆祝呢!”他原本的一丝不确定在听见祝老二刚才兴奋地话语后消失殆尽,只恨杨陵村怎么会出现这么个伤天害理的人。
祝老二和祝赵氏虽然心里确实有这个想法,但是被别人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儿了,而且这对他们名声影响非常不好,祝赵氏看着院子外逐渐围了几个看热闹的乡邻,慌张起来,“里正这话怎么说的,我们是元哥儿的亲人,怎么会害他呢?!”
“你也不用解释什么,我只问你,如今康庭夫妻已经去了近半年了,元哥儿也是能照顾自己的年纪了 ,你和你夫郎什么时候回自己家?你父母可还是在家里等着你们呢!”里正也不和他们废话,直接摊开来讲。
祝赵氏面色不大好看,祝老二也涨红了脸,“里正说的哪里话,元哥儿他才十六岁......”
“十六岁已经是可以当家的年纪了。”里正打断他的话。
祝赵氏看了一眼祝锦元,假意道:“里正听我一句,元哥儿虽说是可以当家的年纪了,可是他身为小哥儿,断没有自己一个人当家的道理,这让周遭几个村子怎么看我们祝家?旁人恐怕会说老大家没了我们却不管年幼的子侄,说出去杨陵村也没脸啊!”他对着祝锦元笑了一下,“瞅我们元哥儿眉心的红痣多鲜艳,论长相也是十里八乡数得上的,怎好让元哥儿自己当家呢?”
围观的村民一听这话也有几个点头附和的,敬朝虽说风气开放不少,也不像别国那样歧视小哥儿,但是观念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更改的,在杨陵村,甚至杨陵村所属的晋原镇,小哥儿的地位仍旧尴尬。眼下祝家元哥儿父母都没了,只剩下一个十六岁的小哥儿确实让人放不下心。
看到有人附和,祝赵氏得意地挺直腰板,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元哥儿以后一定是要嫁人的,到时候没个人帮忙怎么成?”
里正也被他说得怔住了。
祝锦元微微一笑,扬声道:“诸位,若我没记错,早在十多年前,我父母便和祝家分家了,当时也说的很清楚,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后来我爹仁厚,考上秀才了也不忘记大家,也曾年年给爷爷奶奶送年礼吧?虽说我爹心好不忘本,但是分家这事是无法更改的,按说我家与祝家并没有其他关系才对。”
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这时,有一个身材微胖的阿姆站了出来,“元哥儿说的我记得呢,当初分家那事闹得大,全村都知道了,祝老二确实说过以后老死不相往来,还说只当没有这个大哥呢!”这位阿姆看着十分面善,祝锦元想起来这就是住在他家不远处的张家阿姆,平日里和自己父母关系很不错,是个慈善的人。
里正也回过神,点点头,“确实,当年正是我做的见证。”
祝赵氏被噎得哑口无言。
原来当初祝父祝母成亲五年也没能得子,祝母又比祝父大了一岁,祝老太便怎么也看不顺眼这个“不下蛋”的儿媳妇,加上祝父一根筋只知道偷偷出去偷听学堂讲书也不会讨好,祝老太就更不待见祝父祝母了。她生祝父时候难产,好容易从鬼门关闯了回来,因此并不与祝父亲近,直到生下祝老二才缓过来,祝老二惯会讨巧,很得祝老太的喜欢。祝老二因为排行老二,就晚了祝父几年娶妻,家里积蓄本来就不多,便只给他说了个小哥儿,祝老二因此有些记恨自己这个大哥。因为祝父祝母的事情,又在祝老二的撺掇下,祝老太决定分家。因为祝老太说不用祝父赡养,所以祝父祝母只分到五亩荒地和祝锦元前两天住过的老房子,一分银子也没分到,祝老太怕祝父祝母赖上她,还说只当没这个儿子,祝老头人微言轻,也确实更喜欢小儿子,便没有阻拦。
当初这事闹得全村都知道了,村民也觉得祝老太做得委实过分。
分家后,祝父祝母过得很辛苦,谁料刚分一年,祝母就生下了祝锦元,这可狠狠打了祝老太的脸,祝老太便连过年都不许祝父回家了。祝父也对亲情有些心灰意冷,就专心过自己的生活。祝母知道祝父想要读书,就给人绣荷包洗衣服赚些辛苦钱,一面要维持家用,一面供祝父读书。祝父也没有辜负祝母的辛苦,生下祝锦元的三年后,当真考取了个秀才功名。
在杨陵村,几十年也没出过秀才,祝父这个秀才名声传遍了十里八乡,据说祝老太听说祝父真考中了,直接气晕了过去,谁能想到这个被她认为愚钝的老大,能真的摇身一变变成了秀才老爷?这是她当初生生给推出去的儿子,如果她当初没分家,现在她就是秀才的娘了!
在敬朝,秀才功名可以免除徭役,还可以将名下二十亩地都免除赋税,甚至经商也不会入商籍。祝父只有那五亩荒田,他出去一趟又长了眼界,便将剩下的十五亩地名额给了村里,里正家里就有五亩地记在了祝父名下,剩下的地都是村里比较困难的人记名的。祝老太等了又等,也没等到自家地被记名的福利,气得几天下不来炕。
祝父考上秀才后就没有继续考下去,一来舍不得妻子受苦受累地供养自己,二来也是知道自己的水平在哪,连秀才都是很费劲才入了榜,真想考举人,只怕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够用。放弃科考后,祝父便做起倒货的生意来,去的不远也挣得不多,却也够将这个小家维持得很好,更是盖了三间青砖房。
也正是因此,引得祝老二的嫉妒,才在祝父祝母去世之后赶了过来,想要霸占这份家产。
祝锦元回忆到这里,观察了一下围观村民的神情,见大多数人都很赞同自己的话,便有了底气,对祝老二和祝赵氏微笑,“二叔,二叔麽,相信你们也没忘记自己说过的话,我是小辈不好多说,只是眼下我们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虽说我叫你们一声亲戚,可是却真的不需要你们为我操心。”
祝赵氏狠狠剜了他一眼,“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我跟你说,你一个小哥儿是把不住这么大家业的!而且等你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这可都是我们祝家的家业,怎么能让你带到别人家?!”他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思,大声吵道。
他这话说出来,周围村民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合着这祝赵氏就是贪图人家的家产才说来照顾元哥儿!
“这话你也说得出口?!”张阿姆指着祝赵氏,“你也不嫌害臊,元哥儿家和你有什么关系?而且元哥儿可是要考功名的身份,嫁不嫁人还是两说呢!”敬朝的小哥儿也可以娶妻这事是常识,只不过杨陵村和附近几个村子都没有过先例。
“怎么和我没关系?我告诉你张秀莲还轮不到你说话......”
“都住嘴!!”里正怒吼,祝赵氏被吓了一跳,赶紧住了口。
里正深吸一口气,“祝老二,我刚刚是给你脸面,既然你夫郎不要脸,那我就直说了!康庭夫妻才去了不到半年,我原以为你们是真心想要照顾元哥儿才说过来住,没想到我刚去镇上办事,你们就把元哥儿撵了出去,连衣服都不给拿,要不是我早回来两天,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元哥儿了!”
周围的村民哗然。
祝老二终于开口:“这可是元哥儿自己要求去老房子守孝的!我们没逼他!”
里正冷笑一声,“自己要求去?他父母排位都在这里他去老房子守什么孝!你看看元哥儿身上,只穿了几件薄衫,手都被冻伤了!祝老二,好话不说第二遍,你是要自己搬回去,还是要我给你们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