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楔子 ...
-
我叫阿阮,十四岁,师傅把我捡回苍梧山玄苍观的时候,我还不记事。
而自我记事起,印象最深刻的,除了师傅便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我的师叔,据说只比我那胡子一大把的师傅小两岁,虽然这个师叔一头白发,面容却似弱冠而立之间的青年,眉峰冷俊,面容清隽。师傅说,师叔是一把藏锋的剑。但我只知道,在我的记忆里,师叔除了练剑,便是于苍梧树下刻字。从来不笑,也从来不下山。
哪里像一把剑呢?像一块石头,还是雪山上那种冷冰冰的石头。
师傅就给我一个烧栗,然后道,可不是石头,是苍山的明玉啊。
另一个,是山脚下一个穷书生。我辨不了他的年纪,他和师叔看起来一样面容年轻,但偶尔相遇的目光,都已苍老成洪荒。书生有一副好相貌,摇一把破折扇,一条腿还是瘸的。每次我下山,他总是笑眯眯的招呼我,给我几颗松子糖,又喋喋不休地问我:山上下雪了吗?苍梧叶落了吗?观主的胡子长了吗……问到最后他才漫不经心一笑,你师叔,他,还好吗?
我十四岁那年,苍梧山上下了好大一场雪。我从未见过那样大的一场雪,青山白头,处处银花。我的师叔披了一身白雪,立在苍梧树下,白发落满白雪,有一种荒芜的苍凉,有一种甘为白雪的孤寂。
然后,我看见,那穷书生撑了一伞的雪,跛着步子一拐一拐地走上山来。雪太大,他走的很是艰难,几乎是狼狈不堪地爬了。我本想扶他一把,师傅却拦住了我,浑浊双目里是平释的安然宁静。
他终于爬到了观门前,却并不看我们,只是遥遥朝苍梧树下一唤,那声音温温凉凉,像薄雪落在指尖,令人心中一颤。他唤的是,
“阿玦。”
我记得,是师叔的名字。
师叔傲立雪中的身影僵了一僵,许久他才缓缓转过身,隔着满目白雪,远处那个撑伞的人对望,目光平缓,像白雪落入如镜的湖面,似乎未起波澜,似乎温柔到了极致。像一场遥不可及的梦,终于跨越了万水千山,最终温柔成那目光里说不清的缱绻。
那一刻,我忽然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