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牧场》砚剪

58、猪狗不如

　　它在求救，求我给它一个答案，一个能将它整个人生都改变的答案。
　　这个回答，只要一个不慎，不止对方会坠入深渊，和邱不辞有无法扯清关系的自己也会一同坠下去。

　　时卿没有怀疑对方的话，因为到了这个地步，没有说谎的必要。
　　而且眼前这个存在，它与朱墨有着明显的差别，那不是刻意模拟显得僵硬违和的情绪变化，那是不需要堆砌辞藻就能直接穿越时空触及到人心，引起共鸣的情感。
　　人类最大的特性，不是高于其他生物的智慧，而是他们对于情感的表达与共鸣。
　　这也是人与AI最大的区别。

　　眼前这个正在求救的存在，真的只是自己认为的一个被设定邱不辞的AI吗？
　　它所拥有的的情感实在太真实了，这种真实，即使隔着无形无影，无法触摸，依旧能触动时卿的心脏。
　　它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会喜悦，会害怕，会哭会笑，甚至会骗人。
　　这样的它，除了没一具人类的身体，和真正的人类有什么区别？

　　更可怕的是，它所做出的种种行为与情感，都是它正在为自己做出某种自救，不像朱墨，永远以人类设下的准则为信条，无条件为人类服务，即使是时卿要关闭它，它也不从会拒绝，只会接受。
　　如此明显的情绪，自己为何一开始没有注意到？

　　脚底忽然升起一抹寒气，绵绵不绝的钻入骨头缝里四处游荡。
　　时卿双唇苍白瘫软在沙发上，脑子里冒出一个令她害怕至极的可能。
　　上一秒坚定己见的她动摇了，原本的信誓旦旦岌岌可危。
　　自己通过爱情否定眼前的这个存在，可没有了爱情的邱不辞就不是邱不辞吗？
　　他仍然是邱不辞，只不过不是时卿一人的邱不辞。

　　若真像他所说那般，为了活下去，从他三维生物变成了二维生物，那其中付出的东西，不仅仅只是生命，会不会与它丢失的爱情有关？
　　不，不会这么巧的，怎么会刚好是爱情。

　　十指陷入手掌里，时卿像是没有痛觉一样。

　　亲情，友情很美好，但都不是独一份的，有太多血缘关系与盆友将其平分，唯有在热恋期的爱情，是独属于对方一份的。
　　只属于自己的，无人可以侵占的。
　　这个词语有多么吸引人，时卿坚信邱不辞他绝不会将其分享出去。
　　至少时卿宁愿将属于自己的带进墓里去，也不会分给他人分毫。

　　可世上没有决定的事情，时代的发展，让人类越来越清楚，这世上没有绝对事情。
　　幸存者偏差这个词便是最好的证明。
　　就连如今的时卿也无法知道真到了那个时候，真的舍得将自己珍爱的一切与自己一同埋葬，毕竟此时的想法只代表当时她，而未来，谁也不知道。

　　时卿无比想要否认它的存在，因为它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邱不辞，更因为它不爱自己，却莫名的恐惧。
　　她怕，怕自己错了。
　　那她将会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人一个人。

　　这一回时卿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它。
　　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右手抚上心口。
　　直至如今，一想到那个人，手掌下的律动只会越来越急，越来越响，几乎是一种自残式的跳动，仿佛下一秒就会承受不住，炸裂成碎片。
　　如此明显的反应，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她可以因为面子否定对方，但她无法否决手下这枚心脏。
　　到如今，想起邱不辞，仍就在剧烈的跳动，一种要将自残式的跳动。

　　“我不知道。”
　　张开干裂的双唇，声音有些发颤，原来坚定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迷茫，一丝害怕。
　　「你不知道？」声音里透着点点的困惑，又立马道，「你在害怕。」敏锐的他瞬间猜到时卿怎么想的。
　　“我在害怕，事关我最重要的人，我怎么能轻易下决断，很抱歉，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时卿大方承诺，却有些紧张等待回答。
　　「刚才的你可不像现在这般纠结。」他轻叹一声，没有纠缠不清，只是说了两个字，「罢了。」
　　明明对方的声音里没有太多的情绪，可声罢了与长长的叹息却在时卿心底扎了根。
　　难受，却不得不双唇紧闭，默不作声。

　　「那你会将我关闭吗？」轻咳了一声，唤醒了陷入自己世界中的时卿。
　　时卿迟疑了一会，不认为自己那点小心思能骗到眼前这个存在，缓缓答：“暂时不会，无论你是不是邱不辞，我相信你们之间一定有无法扯清的关系，我希望从你口中得到更多的线索。”
　　说完，觉得自己的话太过无情，又加了一句：“至少为了你自己，如果你不是的话，更方便我分辨你是谁，如果你……是的话，那你更应该告诉我。”中间停顿了一秒，又快速衔接上。

　　对方安静了下来，似乎在考量，没过多久便答：「你说的没有错」
　　两眼摸黑的时卿迫不及待，“那么……”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突如其来的拒绝让时卿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为什么？”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但在我还没有弄清自己到底是谁之前，我不能解开你的疑惑。」他声音不高不低，微微含着些歉意道。
　　这个回答令时卿一怔，却又觉得理所当然，“是和我有关吗？还是告诉那个答案会影响到你？”她无法看到另一个次元的存在，无法通过肢体表情来判断对方是怎么想的，是有意报复她之前的行为，还是……
　　还没等时卿胡思乱想，对方又吐出了一句话。
　　「就像你不敢轻易下决断，我也不敢，我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会不会后悔这个时间段的自己的决策。」

　　时卿眼眸一闪，这个回答，难道他不能告诉自己的原因，真的和自己“穿越”有关？！

　　「关于你的事情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别的东西。」

　　峰回路转这个词用来形容此时最好不过了。
　　虽然不是自己最想要知道的那部分，但时卿心底难免生起一股喜意，“比如？”
　　虽然不能看到她现在是什么样的，但从时卿的身体感官反应来看，她一定是将身体放松的倚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头懒懒倚在一旁，柔顺的长发一定扑满了雪白的肌肤。
　　哦，不。
　　这个人已经不是相片上的长发了。
　　虽然无法看见，但他就是知道，一头参差不齐短发不仅会使一个容貌上佳的人降低颜值，也会让她整个人大变，无论是从外貌还是内在。
　　她此时的模样，已经是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天差地别。
　　只可以，最爱不释手的长发没有了。
　　这个念头从脑子快速闪过，连自己也不清楚，这个念头是来自他自己的，还是替时卿念念不忘的邱不辞所想。
　　将所有念头打消，缓缓进入正题。

　　「2035年12月14日 06：23，含氧量成倍升高，造成了全人类78%的第一时间死亡。」

　　时卿点点头，这她知道，但不知道死亡率高达78%。

　　「接近三分之二的人死亡，还是导致了整个人类社会瞬间瘫痪。同时对人类社会造成最大伤害的并不是全人类只剩了三分之一，而是死去的78%里的人其中有1%执掌着人类规则。
　　虽然当权者够可恨，但不可否认，他们稳定了还算和平的人类文明，他们其中或许有一部分的人猪狗不如，但谁都无法否认，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死亡都会引起动荡，对这个社会造成巨大的影响。
　　而他们的死亡导致规则的塌陷，下一秒会跳出他们更猪狗不如的禽兽。
　　这种无差别的死亡使整个人类社会没有第一时间做好措施，要不是还有主系统压阵，人类不是死在天灾之下，而是自身。
　　毕竟这世上不想做人的人多的去了。」

　　时卿皱起眉头，却没有反驳，或许对方的话残忍无情，十分难听，但却是最大的实话。
　　只有实话才会针针见血。

　　「即使有主系统的强压下，这种混乱虽然仅短短持续了七天，但这七天，让剩下的人类又被一把剪刀一分为二，经历过一段血色行动，官方才勉强把控住局面，开始处理当时死亡的78%的人类。
　　尸体可以通过机器人回收，但处理还是一个大麻烦，好在人类的死亡，个人系统会第一时间将信息回传给主系统，这样就少了统计等工作。
　　悲痛与血色过后，剩下的人类开始重新建立人类社会。
　　首先要做的，便是将剩下的人集合在一起。
　　那些宛如空城的城市已经不适合人居住了，几乎所有人聚集在一个十八线的小城市，哪里商业不发达，却是一个军事基地，地理位置极为好，加上各种武器，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地方。
　　大概是所谓的专家终于做了一件对的预估，这个选址对后来发生的事情有巨大的好处，虽然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也没什么用。」

　　他嘲讽一笑，接着说：

　　「那混乱的七天里，不止人类发生了变革，生物界的所有生物都发生了变革。
　　人类浪费的那七天，已经有生物适应新世界，第一时间亮出了獠牙，要将金字塔顶端的人拉下来，给这个糟糕透顶的世界换一个规则！打了一个人类措手不及！
　　加上撤离这件事不是一两天便能做好的，好不容易躲过了天灾人祸，最终在能见到希望的时候死了。」

　　讲到这里，时卿都能听到他声音里好似也带着几分惋惜，尤其是他之后说的内容，那几分惋惜似乎染上了个人情绪，如油墨一般极重色彩。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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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他说了啥，还没想好呢。╮(╯▽╰)╭
不忙的话，稳定隔日更，一般晚九点，偶尔会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