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牧场》砚剪

28、我的孩子

　　“不要，不要！不要！”
　　时卿轻轻拍她的背，在自己安抚下，担惊受怕的E112346缓和了情绪。
　　但要是岚一靠近，她就会表达出明显害怕抗拒的应激反应，和面对时卿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这让时卿十分头疼。

　　岚是刀子嘴豆腐心，可E112346这个性子，怕是还没有见到豆腐心，就先将自己的一颗心主动靠上去，一分为二。
　　明明岚是一个很温柔，温柔的的人。
　　怎么E112346如此害怕她？

　　时卿看看缩在自己身后一脸胆怯模样的E112346，又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
　　转头瞧瞧面无表情的岚，也说不出让对方温柔一点。
　　岚的性子一直都是外冷内热，真的只是看着冷！！！
　　怎么两人像敌人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见到了铁钩兽，为何不能好好相处！

　　作为润滑油的时卿十分为难，又抽不出身去问问岚是怎么想的。
　　自从E112346对外界有所反应之后，她就寸步不离自己，除了自己外，对外界一切充满恐怖，即使对岚也不例外。
　　时卿能感到岚已经缓和了气息，可E112346却还不敢离岚太近，也带着时卿离着岚也有一点距离。

　　每次见到两米之外岚消瘦的身影，时卿就蹙眉，神情低落，可E112346又不愿和岚靠的太近。
　　这让时卿感到疲倦，倒不是厌烦她，只是对无法解决这种状态的自己感到没用。

　　每当这个时候，岚总会趁E112346不注意的时候，悄悄靠近时卿，一头本就狗吃屎的短发揉的没发见人，在她发现之前，站在原地。
　　错愕看向岚，淡定自若的面容，还有十分贴心的一句：“不喜欢吗？”
　　时卿捂住脑袋，没有说话，到没有不喜欢，只是有点不习惯，只不过岚的行为的确顺了一把毛，缓和了自己急躁的情绪。

　　时卿从铁钩兽身体上撕下一块肉片递给E112346。
　　E112346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时卿的眼神，确认她眼中的认真，才接过她手里的肉片。
　　时卿张大嘴巴做了一个吃的动作。
　　E112346像模像样做了一个吃的动作。

　　带着淡淡清香的肉片滑入唇舌，洁白的牙齿轻轻一咬，软糯的口感仿佛整个人飘在天上，清淡的味道直接冲击她凌乱成碎片的大脑。

　　零碎的记忆中，自己好像也曾经吃过差不多口感的东西，E112346双手捧住咬剩下的肉块发怔。
　　可这是铁钩兽的血肉，自己怎么可能吃过呢？

　　自己在什么地方尝过这种味道。
　　好似很久很久以前，又好似很近很近。
　　到底是什么时候？
　　E112346不由在自己零碎的记忆碎片里翻找像似的记忆。

　　这个味道，好似是一个巨大浓厚的黑影消失后出现的？
　　巨大浓厚的黑影？
　　一个疑问未解，另一个疑问又跳了出来。
　　一想那个巨大的黑影，E112346头痛得生疼，痛呼一声，双手捂住脑袋，蹲到了地上，剩下半口肉块从指尖掉落。
　　“你这是怎么了？”时卿不知所措，同时靠近的还有岚。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一个躺在床上的惨白女人正喃喃自语。
　　“呕，拿走！我不吃！我不吃！”
　　“养殖厂也好，至少不用看到自己的孩子……”

　　刚生产后的女人手指不断在比划着，一歪一扭，8……
　　直到她被送入猎场时，数字已经衍生到13了，只不过每一个数字都被一个更深的痕迹划掉了。
　　画面又一转，女人如幽灵一样在灰色空间里游荡，直到她遇到了铁钩兽。一切被黑暗掩埋的画面猝不及防地的被撕开。
　　失去黑暗的遮挡，所有污秽难堪的画面都涌了出来，挤爆E112346的大脑。

　　E112346突然停止了颤抖，手指划过嘴唇。
　　在那么多凌乱的画面里，她只看得到一个让自己望不到脚的肚皮，还有身体里另一颗心跳声，一个与自己完全不一致，也与过去完全不一样的心跳声。
　　还有手指触摸腹部时，大脑里传来到了神经疼痛无不在说明什么。

　　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是涣散目光中出现一抹清明。
　　E112346已经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味道熟悉，这个味道是来自时卿的出现，是来自那个巨大黑影消失之时。
　　在吃到这块肉之前，还有另一个味道。
　　那个味道，与铁钩兽的肉一样带着淡淡香甜，却有丝不同。
　　那便是淡淡清香之中出现一股很违和的腥气，比铁钩兽更像野兽的腥气。
　　这股味道，E112346也在大脑里发现，自己曾经闻到过。特别特别像主人恩赐的那一小碗肉。
　　“14……”
　　从E112346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哀嚎，眼泪刷的一下冲了出来。
　　“14……”

　　时卿完全弄不懂14这个含义，对她来说14只是一个数字，只认为E112346是不是想起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还是自己刺激到了她？
　　不由蹲下身来，双手伏在她肩膀上。
　　“怎了么？怎么了？”
　　E112346抬起头，双手抵在时卿的胸口，一双泛着微光的眸子牢牢注视着时卿。
　　“你们给我吃了什么？”

　　“铁钩兽的肉啊。”时卿眼睛闪烁，极其不自然道。
　　“有什么不对的吗？”捡起她掉在地上剩下的半块，也顾不得灰，塞入嘴里，“没问题啊。”

　　接受E112346眼神炙烤，时卿不自然的转头，像岚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岚轻轻一叹，接过时卿可怜的小眼神，捏了捏她手，才靠近E112346。
　　“这里除了铁钩兽，还能有什么给你吃？”
　　“难不成给你吃人？”说罢，眼珠子在E112346身上绕了一圈，“吃人的话，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里？”不早被我们吃掉了。

　　“不，不，不！”E112346完全不相信岚的话，不要说岚，她连时卿的话都不相信！
　　“你们骗我！”那个味道，绝不是单纯的铁钩兽！

　　时卿遮住眼底的睫毛一颤，想起自己亲眼看到的画面，那诡异扭曲的蛇状生物，以为她口里的味道是指铁钩兽肉块的味道，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缝，“就是铁钩兽！”
　　岚眼瞳一缩，心中一叹，可惜了。

　　“那，那不是铁钩兽！”E112346满眼泪花，双腿不断后退，“你们骗我，那是我的孩子。”
　　“那股味道我永远都忘不了，带着一点点铁锈味的呛鼻气味。”E112346嘶声裂肺，“那是我孩子被切碎的味道！”

　　“我的孩子……”E112346眼中出现悲痛。
　　“我的珍宝……”E112346眼中出现不舍。
　　“我的恩赐……”E112346眼中出现贪婪。

　　时卿与岚脸上的表情猛地凝固。
　　前者几乎将下唇咬出血，后者脸色却猛地冷了下去。
　　不敢直视女人的时卿听到岚阴森森的声音，“你的恩赐？你确定那个和铁钩兽一模一样的怪物是你的恩赐？”

　　“14当然是我的恩赐，它不像前面13个消耗品，它是恩赐，是神赐予我最珍贵的宝物！”

　　听到这句话，时卿的心如被针戳般痛苦，几乎碎成两瓣。
　　到现在，她始终认为，女人肚里的那个怪物该死，可身为一个女性，也能理解孩子对于母亲代表什么。
　　即使她没有孩子，但她有母亲。
　　每当自己哪里磕了碰了就宛如如天塌了一样的母亲！

　　“呵呵。”从岚喉咙中发出一声嗤笑，“宝物？”
　　“一个怪物强/奸自己的恶果？将你的命都要断送掉的怪物是珍宝？”
　　“这种杂种，即使生出去我也会当场将它摔死！”

　　E112346满眼不可置信，“你疯了！”
　　“那是神赐予我们的珍宝！主人们繁衍后代是我们的责任！”
　　时卿猛地抬头，还含着悲痛情绪的眸子不可置信的望向女人，耳朵里还是女人刺耳的嘶吼。
　　“只要有了它，我就能从猎场里出去！”
　　“到时候……”

　　“到时候也不用回到养殖所，一定可以从末等孕种重新晋级回为宠物！”岚神色冰冷的接过女人的话茬。
　　“即使我再不喜SA31212，但不可否认，她们至少不是像你这种执迷不悟的疯子！放着好好的人不做，要去做猪狗不如的生物！”眼底戾气一闪而过。

　　“异类！”E112346心底愤怒涌动出来，“你是异类！”
　　“清埽异类！”
　　原本恨不得离岚远远的人，如今改了惶惶不可终日的胆怯模样，恨不得大义灭亲，将岚做了。

　　对方愤怒的模样让岚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嗤笑，“在我眼里，你才是异类。”
　　“你判定我的标准，不过是其他生物定下的标准。”
　　“明明连人都不是的它们有什么资格来拟定这个标准？”
　　“果然，人类已经坏掉了。”

　　面对疯魔般的女人，岚拽紧时卿的手，“她的声音太过刺耳了，我们走吧。”
　　时卿静静注视E112346，她垂在脸颊旁的长发还是自己扎的，那张没有波动的脸，还有胆怯的性子全都在对方身上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时卿完全陌生的人。
　　她没有说什么阻止的话，甚至在岚惊讶的目光中主动回握对方的手，“嗯，走吧。”

　　明明E112346和自己有一样的身体，一样的性别，即使连长相都一摸一样，但她们绝不是一类人！

　　时卿从来没有那一刻像如今这般清楚！
　　自己来的太迟了！
　　这一刻，时卿的眼睛瞬间变得很冷，比岚的眼眸更为冰冷。
　　甚至在听到后头传来铁钩兽的叫声也没有回头。
　　她知晓，自己两人离开后，E112346要面对什么。
　　她无比的清楚，自己不是一个心理医生，她治不好E112346！更不要说，洗脑的恐怖更本不是一个心理医生能治好的疾病！
　　纵然后头不断响起伴随骨头碎裂的惨叫声，依旧没有回头，她清楚的知道，她救不回来，也无力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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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很久，所以更新完了，总体还算不太满意，哎。
大概没写出我想表达的冲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