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牧场》砚剪

27、一直在这里

　　身边多出了一人，有些不习惯，这方面体现到方方面面。
　　时卿几乎每隔一会就要看一下E112346，生怕她一不小心被落下，或走丢了。
　　虽然记得要照看她，但忙的时候，总会一个不小心忘了。
　　等意识过来时，时卿连忙转头，直到身影倒映在自己眼瞳里才松了一口气，眉眼之中不经多了几分忧愁。
　　这不是一个好办法，毕竟，自己和岚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她。

　　低头沉思良久，时卿选择取来了一根岚用来做陷阱的细绳，将它系在E112346手腕上打了一个死结，避免散了。
　　另一端，则系在自己的手腕上，有点像给宠物用的牵引绳。
　　虽然这样会很不方便，但可以让时卿第一时间得知她的状态。

　　岚看到时卿这个举动，眉头微微一皱，又松了开来。
　　只是对周围的观察更细致了。

　　双唇上多了一份柔软触感。
　　映入眼帘的是一团被黑笔彻底涂黑的影子，E112346对这个影子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
　　顺从的开启双唇，微凉又柔软的东西滑入嘴里。
　　这个味道，之前吃过，没之前吃过的嫩滑，更与之前的之前完全不一样。

　　就如这个看不清楚面目的黑影，它也很不一样。
　　它不像之前令自己害怕的黑影，倒是像似以前给自己带上项圈，经常将自己带出去遛的主人一样，在自己的手腕上系了一根细细长长的黑色绳子。

　　是带她出去散步吗？
　　E112346雀跃的吐吐舌头，乖巧低头注视一摇一晃的细绳。
　　如同浆糊一样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很多凌乱破碎的画面，刺痛E112346的大脑。

　　「是个女孩。」
　　「数值中上，出售的价值比孕种高，挂出去销售。」
　　「买一个人类女性挺实用的，既可以用也可以玩，再不济也可以吃。」
　　「生了个人类啊，那晚上加餐吧。」

　　「又生了个人类。」
　　「最近有些吃腻了，丢到幼崽里，让它们学习一下如何捕猎。」

　　「哦，对了，过几天再去看看，有没有新鲜的，再去买一只来。」
　　「这只呢？」
　　「这只我已经玩腻了，卖给养殖厂。」

　　黑色细绳一摇一晃……记忆碎片刚刚聚拢又瞬间粉碎。

　　「女性，留下。」
　　「男性，送入肉人所。」
　　「男性，送入肉人所。」
　　「男性，送入肉人所。」

　　「……」

　　「编号E112346怀孕率降低，未达到最低等孕种的平均值，送入猎场。」

　　太多凌乱破碎的记忆将E112346大脑丢入搅拌机里搅碎，唯有猎场两只让她从痛苦里抬起头，重复了一遍脑海里莫名跳出的声音。
　　猎场……
　　猎场！

　　我还有价值！
　　我还能生好多好多孩子的！
　　不要将我送入猎场！
　　不要！

　　正在摇晃的细绳慢了下来，逐渐停止摇晃，卷缩在黑暗之中双手捂住大脑翻滚的E112346内心生出无限恐慌，一如刚才会喂食自己的黑影一步步远去，黑色的细绳紧紧缠绕在五指间，将手指勒出莲藕的形状。
　　想要将远去的主人拉回来。

　　受到拉扯，时卿停下了脚步，转头从发力的地方回望。
　　E112346好似在与什么做挣扎，脸上浮现了恐慌的神色，原本半垂着的细线崩成了一条直线。
　　时卿脚尖一拐，随着她的靠近，崩成一条直线的绳子又慢慢的垂下。

　　远去的黑影又缓缓放大，惶恐不安的E112346视线黏在黑影上，生怕对方要丢下自己。
　　随着黑影越来越大，瞳孔里的惶恐一点点凝固。

　　“你怎么了？”时卿慌张道。
　　“嘶嘶嘶——”属于野兽的嘶叫。

　　巨大的钳子夹住自己的手臂，冰冷滑腻的鳞片贴在裸露的肌肤上，还有赤红眼瞳下，不断淌着透明液体的利齿。
　　“啊——”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啊——”

　　仿佛在宣泄自己的恐怖，E112346的尖叫没有停顿。
　　纤细到稍微一用力就可以折断的拳头不断砸在胸口，时卿给对方一连串的动作锤得内伤，嘴里吐出一声痛呼，不由松开了握住E112346的手。
　　她这一松，失去拘束的E112346宛如一只惊弓之鸟一样，到处逃窜。

　　心中咯噔一下，时卿已经忍住自己要吐血的冲动，双手紧紧拽住手腕上的细绳。
　　“别跑，我不会伤害你的。”苦口麻婆的劝道。

　　听到这个声音的E112346像似受到什么刺激，更加挣扎的厉害。

　　时卿怕绳子被她挣脱，一边向她靠近，一边放柔了声音，一遍又一遍不断安抚对方。
　　可这时候的E112346完全不似之前任人操控的模样，或者说她所听到的，所见到的，传送到大脑里的是完全不一样的画面。
　　见无处可逃，面对铁钩兽不断张合的血盆大口，害怕侵袭着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拘束住E112346的双手。
　　就算时卿当时没有打死结，就她如羊癫疯一样不断颤抖的手，是永远无法解开手腕上的锁链。

　　此刻时卿的全部注意力在E112346身上，岚却不一样，她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即使女高音让耳膜感到刺痛，但岚的耳朵仍然高高竖起，没有将过多的情绪放在她身上，而是观察周围。
　　女性过于尖锐的尖叫在这个空间中会被无限放大，在缺少食物的日子里，会比比起更加引起它们的注意。

　　若只是时卿和自己，到不用多么担心，但多了一个手无寸铁且没有一丝战斗及求生欲望的女人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那条时卿系在手腕上的带子，虽然系在左手上，但也会给她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
　　岚心中暗自祈祷，希望情况不要往坏的地方滚去。

　　但齿轮终究是往坏的地方滚去，铁钩兽出现的时候，岚心里并没有多少奇怪。
　　或许她早已经料到了。

　　铁钩兽的出现，时卿自然也注意到了。
　　不止她注意了，站在“悬崖”上的E112346更注意到了，她的挣扎更加疯狂。

　　时卿脸上柔和的神情一收，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缝，不顾对方反抗，强硬地将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人扯入了自己的怀里。
　　双唇贴近E112346的耳畔，热气让耳朵痒痒的，一如时卿温柔的嗓音。
　　“别怕。”
　　温暖的怀抱将精神恍惚的E112346在心上烫开了一个口子，遮住模样的黑云在这一刻变得浅淡轻薄，昏暗的世界里多了一个模糊却不遥远的影子。

　　时卿并没有发现怀中人的异样，只是带着她像岚靠近。
　　“不用管地上的东西，我们先撤。”
　　“好。”

　　这个地方的确不可久留，现在来的几只铁钩兽只是刚好离这里最近的，肯定还有一些没有到，先离开这里，省的一会被围攻。
　　至于已经追上来的这些，可以在路上慢慢解决，到时候，返回来将东西收走就好。

　　时卿带着女人在前，岚在后断后。

　　废了一些功夫将追在后头的铁钩兽解决了，三人不敢久留，又快速换了一个地方，确认离原来的地方够远，才停下脚步缓一口气。
　　时卿喘着粗气问岚，“你没受伤吧。”
　　“没有。”
　　再细细扫视她浑身上下，确认没有见到口子，才将目光移到自己快要麻木的臂膀里。
　　E112346目无焦距的眸子在半空中飘散许久，然后停顿。

　　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是不是在看自己？
　　时卿试探性的唤了一句，“E112346？”
　　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叫自己女人茫然眨巴眨巴眼睛。
　　“E112346。”
　　声音醇厚有质感，极富有安全感，就像这个怀抱一样。

　　女人张开嘴巴试着发音，连肚子四肢那么严重的伤势都已经愈合，她的下颚也没有残留任何问题。

　　只不过长久没有和人说话，从唇齿间吐出的声音十分磕磕碰碰，“怕，好，好害怕。”指甲镶进时卿的肉里，眼底噙着泪水。
　　“这里到处都是黑乎乎的，我好怕，好怕好怕。”泣不成声。

　　面对E112346的眼泪，时卿手足无措，她着自己的父亲，像小时候安慰自己一样，手伏在她背上，犹豫许久，终是轻轻的放下，一下接一下抚摸颤抖的身躯。
　　“别怕，我在这里。”
　　“一直在这里。”
　　用尽自己所有的耐心与温柔，不断在E112346耳畔重复着。

---

作者有话要说：　　加了女人视角，算是科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