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之余霜》未补完

81、第八十一章

　　八十一
　　两人来到桌前坐下，桌上菜已尽备，风洵一看，竟都是家常菜。
　　那头慕容羡一句拿着银筷给风洵夹了半块吸饱了酱汁的红烧狮子头。风洵也没有拒绝，他把肉夹成小块小口小口地就着饭吃了。
　　这一顿饭下来，怕风洵听多了会难受，慕容羡也只提了一嘴他们小时候的事，其他的话题都被他演变了这些年他听闻的京城奇闻逸事。原本僵硬紧张的气氛渐渐被他轻轻地抚平，后来风洵也愿意开口讲讲他曾经在北疆的一些有趣的遭遇。
　　也许是扫完墓后，两人都心事重重，所以他们都很早就回去休息。
　　夜晚，慕容羡坐在摇曳的烛火旁支着下颚看着余下的一些奏折。已经很晚了，原来这个时候，风洵应该在慕容羡的床上安安静静地睡着，等他看完奏折后，便会轻手轻脚地钻进暖和的被窝，小心翼翼地把熟睡的人儿搂在怀里，并用自己温暖的双脚暖这风洵冰得像两个冰坨子的玉足。
　　可是他现在不在。
　　晚膳后，风洵忽然提出了要在偏殿中睡，他说他们可能彼此都得冷静一下，给对方留一点自由的空间。
　　想到这，慕容羡疲惫地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抬手揉了揉还在小幅度突突跳的太阳穴。风洵现在应该很冷？偏殿的暖炉和地龙是临时打理好的，肯定是比不上自己寝殿里的暖，不知道他会不会怕冷。
　　忽然，他好像又意识到了什么，在内心自责地想：风洵可是征战边疆的大将军，这点苦他可能根本不想得到自己的帮忙。
　　可是他现在身子又不好……两种不同的想法使慕容羡兀自在脑内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敌不过一阵比一阵压得更重的困意战败了，居然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躺在床上睡了。
　　次日，在太阳才刚刚从云层之中清醒的时候，慕容羡便被叫起来准备早朝了。
　　待他整理好衣装，正准备往寝殿走出去时，手臂便被猝不及防地抓住了。
　　他一惊，差点本能一脚就过去了，不过好在他看见来的人是风洵的时候猛地停住了。
　　只见风洵也是一身朝服，一双清澈的美目直直地望着慕容羡。
　　“带上我一起去，我已经好多了。”如同水珠被击碎在玉石上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慕容羡望着他的双眼，发现前段时间里他眉眼之间的病气居然淡了不少，取代而之的，是独属于这位风小将军温和却不屈的将军气场。
　　唉，罢了，是自己几乎忘了风洵曾经是那位英姿飒爽的风将军了，如果自己一味地护着他，他终有一天会觉得这是束缚，要拼命挣脱自己的。
　　“好吧。”他知道就算自己不同意，他也还是会去的，还不如将他带在自己身旁方便自己保护他。
　　为了不被人发现端倪，慕容羡叫下人准备了两辆马车，让两人分开走。
　　经过一番折腾后，两人终于都到了朝堂。慕容羡轻笑地走在前面，而风洵则面无表情地隔了他好远。
　　不过尽管风洵来时已经尽可能地低调了，当其他的大臣们看到他的时候都纷纷吃了一惊。
　　趁皇上还没有到，一些认识他的年纪较大的大臣，皆在看起怜悯地感叹他进来糟糕的遭遇；而一些新来的朝臣则好奇地四处打听这人是谁，当他们得知时，也会流露出一副关心的表情。当然，也不乏一些攻击他的言论会时不时蹦出。
　　其实风洵很讨厌看到这些人这样的反应，他尤为不喜欢别人在旁边对他评头论足的。可尽管他已经尽量不让自己听到，还是会有一些只言片语传入他的耳中。
　　“父亲战死了，自己也留得一身伤痛，以后他如何过？”
　　“以后留在京城好啊，北疆确实不是人待的地方！”
　　“哼，这点能力还好意思回来。”
　　一路走下来，各种言论苍蝇一般在风洵耳多嗡嗡回荡。风洵勾起嘴角牵起一个无奈的苦笑，低着头继续往前走去。
　　到了熟悉的朝堂之中，风洵发现从前属于自己和自己爹的两个位置早就被其他的小武将代替，于是他只能随便找了一处不太起眼的地方站着。
　　站定后，他悄悄地把实现瞟到了那个站在离皇位最近位置上的人。
　　慕容羡他……果然不管在哪里都是闪闪发光的存在啊。风洵心中不禁想着，却不料慕容羡的实的视线也刚好望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瞬间连接起来。风洵下意识猛地避开了慕容羡炙热的目光，望向了冰冷的地板。
　　“皇上驾到——”这时，皇上的到来及时打破了两人视线的交集。
　　在皇上坐上他的龙椅后，所有的朝臣爆发一出整齐划一的“皇上万岁万万岁”然后尽数跪下。
　　风洵趁着起身的空隙，偷偷往上瞄了一眼。皇帝已经不是那个他相对来说熟悉一些的老皇帝了，龙椅上的人变成了当年的二皇子。二皇子长得与他父皇有些像，但是在风洵印象中，他本该是生得油光满面的健康青年，为何现在位置上的人消瘦了那么多？再者，如果说从前他只是一个读了许多书的纨绔子弟，那么他现在就是一个充满戾气的枯枝。
　　风洵略有些疑惑，一个人的差异居然能如此之大，不过转念一想，这个样子竟是与老皇帝命不久矣那段时日的样子有几分相似。是他的错觉吗？
　　不过他的思绪很快就被皇上的问候打断了，也不知道皇上怎么就一眼注意到他了。
　　“风将军回来了啊？进来身体可还好？”略显有些懒散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既然都被点名了，风洵也没有办法再藏，只能从众臣之中跨出来，抱手向皇上行礼，并恭恭敬敬答道：“回陛下，微臣身体已无大碍。”
　　坐上的皇上听后漫不经心地摆摆手，朝他笑道：“那爱臣也要好好休息啊。”
　　风洵双眼微瞪，他不知皇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总之不可能是真正关心他。
　　风洵立刻摆出诚惶诚恐的样子道：“臣不敢。还请陛下给臣一些事办。”
　　“哦？那你想干什么？”皇上饶有兴趣地追问道，那态度，简直把风洵步步紧逼。
　　这时，一旁沉默许久的慕容羡发话了。
　　“启禀陛下，臣倒有一个职位可以让风将军胜任。”他的声音一改往日与风洵说话时的温柔，变成了在朝堂上冷酷低沉的语气。
　　“说来听听？”
　　慕容羡看似不经意地往后看了一眼风洵才缓缓开口：“臣以为，以风将军常年在战场上积累的经验，可胜任军师一职。”
　　居然一上来就给他这么高官当！风洵在心中暗暗吃惊，立刻跪下紧张道：“臣不敢！”
　　没想到坐上但皇帝这时居然发出一阵轻笑，他一边眯着狭长的双眼向慕容羡投去赞同的目光，一边缓缓点了点头。
　　“朕觉得可行。”
　　他这话一出，原本的军师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他僵硬的表情被风洵敏锐地捕捉到，不禁让风洵在心中担心起来：完了，这下算是和现军师结下梁子了。
　　在他正担心下一步该如何对策时，慕容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谢皇上，臣明日便带着风将军去任职。”
　　听到这句，风洵心中的忧虑一下子被抚平大半，于是便不再担心地向皇上谢了恩。
　　回到王府后，风洵好奇地问慕容羡：“为何要让我任职军师？”
　　慕容羡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俯下身在他唇上扫过一吻后才道：“傻瓜，你要离我近，我才能护着你啊。”
　　原来，他真的会护自己。风洵想着，他本是不想在朝堂上再混了，这么多年来，他只觉得世上最脏的地方就是朝堂。其实他觉得自己在北疆天高皇帝远的，便是他最好的职位了。没想到自己现在阴差阳错回来了，那也只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讨口饭吃了。他本想随便弄一个平平无奇的职位避免纷争，结果一不小心便攀上了高位。要他自己说，他实在是一个不擅长与人勾心斗角的人，为此他时常对自己小时候一些卖弄才能对事感到羞耻。不过还好，这次有慕容羡在。慕容羡总是能给予他足够的安全感，让他能在朝堂的腥风血雨中抬头正视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