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之余霜》未补完

61、第六十一章

　　六十一
　　慕容羡又捧着信纸在屋中不知发呆着想了些什么，不多时，外面又传来了通报的声音。
　　他皱皱眉，脸上流露出不悦。他对守在门口的守卫道：“本王现在不想见人，叫他走罢。”
　　不知外面的人对门口的守卫说了些什么，他原本答应了慕容羡，忽而又道：“王爷，可是那人说他很急。”
　　慕容羡忍着心中被打扰的烦躁道：“本王也不想被打扰。”
　　外面那通报的人似乎真的等不及了，也不顾守卫的阻拦，屋里的慕容羡只听见一声尖细的“让开！”屋门便被迫不得已地打开了。
　　哦，原来是宋大人。慕容羡仍然看着手中的信，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是什么风把宋大人都吹来了？”看起来他丝毫不把公里的主事太监放在眼里。不过他也确实可以这么做，毕竟现在普天之下除了皇上，没有人能撼动他了。
　　“是皇上。”宋大人面不改色道，但是他尖细的声音之中却夹杂着一丝颤抖，“皇上病骨支离……快要……不行了。”
　　皇上不行了就不行，还找我作甚。慕容羡垂下眸子，心中想道。不过他固然不能表露在脸上，不然就是真的大逆不道了。
　　他咻地一下放下信从椅子上站起来，面色严肃道：“那我去一趟。”
　　很快，他换好了衣物，快步随着宋主事离开了晋安王府。
　　两人坐着马车很快就道路皇宫。
　　“皇上！皇上！老奴把慕容王爷带来了！”一进寝宫，宋主事便喊着，好像只有这样皇上才能听见一般。
　　虽然现在还是初秋，天气凉爽不算太热，可寝宫里还是烧着地龙，点着数个暖炉，慕容羡一进去便热得有只脱得剩下一件里衣的冲动。
　　这时，宫中正中的明黄色床帐之中伸出了一只形如枯槁的手，它垂下塌，无力地荡了荡，仿佛只消这一个动作都把帐中之人的体力耗尽了。
　　接着，里面传来了沙哑有气无力的声音：“快……快来。”
　　慕容羡赶紧走到了床帐前跪下：“皇上万安。”靠近了床帐，他隐隐可以透过里面一层透明的莎帐可以看到床榻上骨瘦如柴的皇上，他靠在软枕之中，两边廉价早已深深地凹陷下去，面色灰败，如同一具骷髅。
　　“嗬嗬……万……什么安……”皇上艰难地自嘲着。随即他让宫中其他的人都退下了，只留他们两人，才开口道：“朕这几年来一直被恶鬼缠身，不得安生，如今也只被弄得剩下了一幅躯壳，可这躯壳……也快要没有了。”
　　说了一长句不间断的话，皇上似乎又精疲力竭，他开始剧烈地咳起来。
　　也管不上什么礼节了，慕容羡赶紧把手伸入帐中给他拍着后背。
　　皇上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慕容羡才道：“皇上，世间的鬼魅如何能影响您的龙体呢？”
　　问到这个，皇上忽然又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不……不，那是龙，是龙。”
　　见他人都已经神智不大清楚，慕容羡轻轻摇摇头，打算起身离开。谁知他刚起来，却被皇上虚虚地拉住了衣袖。他回头，看见皇上努力地支撑着身体爬起来，道：“如果可以，叫你爹回来看看我罢……还有，有劳摄政王往后教导太子，让他别……”
　　说到这，他好像又累极了，枯瘦的手捂着心口直喘气。慕容羡怕他再多说一句便要过去了，赶紧制止道：“臣懂，臣一定会按照陛下的，陛下安心歇息吧，臣明日再来。”
　　皇上听到他的保证也安了心，喘着粗气躺了回去。
　　慕容羡一脚刚跨出门，门外守着的侍卫太监宫女全都低着头赶着进了屋中，争先恐后地跑去看皇上的情况。
　　慕容羡连马车都没有坐，就这么走回家了，他边走边想：皇上说到底还是跟自己父母好，所以他真的没有必要趟这混水，只不过他是晋安王家的独自，他必须得担下他爹的职责。不过好在皇上看在与老晋安王兄弟情深的份子上，几乎完全信赖了小王爷，现在慕容羡才得以坐上这么高的位置。
　　其实这条路一直是父母为自己铺的吧，慕容羡叹道。他其实很讨厌被别人操控的感觉，有时候在深夜，他还是会难以抑制地想象一下自己如果不是王爷的生活。
　　慕容羡离开皇宫后没过两天，宫中就传来了皇上驾崩的消息。顿时，消息一下来后只要靠近宫皇宫就能听见里面此起彼伏的哭声。
　　按照长悦国的习俗，皇上驾崩的第二天，举国上下的官员以及皇室成员都要来参加国丧，并且宫里会派人在外发放黄帖告知百姓皇上以及驾崩了。
　　皇上驾崩第二日，慕容羡便着一身素白袍，也没有戴发冠就出了门，他甚至连马车都没有坐，就直接步行了过去——因为皇上驾崩后直到头七，任何人都要着白色衣物去冠帽，同时也不能乘坐马车或者轿子。
　　为此慕容羡还特意早起了半个时辰以防他走过去会迟到。
　　到了皇宫的天坛之上，放眼望去，一片素白，除了蓝天与修得五彩斑斓、金碧辉煌的宫殿，便没有其他多余的颜色了。
　　慕容羡此时也不好说些什么，他只能沉默着走到了自己晋安王的位子上。他发现自己位置旁边站着许久不见的父母，两人神色看起来都有些憔悴，可能是因为着急着赶回来没有睡好，或者是因为觉得惋惜。
　　他们看见了站定在他们旁边的慕容羡，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只柔软纤细的手伸过来摸了摸慕容羡的头。是王妃，他朝自己的儿子露出了一个久别重逢的苦笑，手下轻柔的触碰着自己的儿子。
　　“爹，娘。”慕容羡简单行了个礼，便又将身体站直了，眼睛一直盯着天坛正中央的楠木棺柩，随即小声道，“爹，他在等你回来，他很像见到你。”
　　老晋安王听了，面露些许伤感，他把头埋了下去，看上去在极力抑制自己痛苦的情绪。一旁的王妃一直都在安慰着他。
　　慕容羡关心的其实不是很多，他只是在想何时能完成任务赶快回家吃些糕点。
　　他的视线飘忽不定，忽然落在了一处，不动了。
　　那……那居然是……
　　他用力眨眨眼，想确认自己见到的是不是真的，还顺便掐了一下自己，直到感觉到了疼痛才发觉这不是什么幻觉。
　　只见他死死盯着的地方有一位年轻的男子。那男子现在正侧对着他，他也是低垂眼眸。他那挺俏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以及与微笑搭配起来时显得神采奕奕的远山眉都与记忆中的相差无几。
　　是风洵！慕容羡在心中喜道：居然还不是他在做梦，是真的少匀。那张他日思夜想的面庞熟悉到他只消一闭上眼就可以看见他活生生地活在自己眼前。
　　虽然他一眼就认出了风洵，可仔细一看，风洵与原来少年时还是有些细小的差别了。
　　他的脸颊总是微微泛红，慕容羡猜测估计是长期呆在雪原给他弄成这样了。风洵看起来比以前高了一点点，侧脸不再是之前一股单纯懵懂的线条构成了，而是换成一种更为诱人的凌厉感，但这种感觉却也不会维持太久，不一会还是会觉得这人很好说话，面上看上去还是对谁都能和蔼可亲的样子。
　　国丧期间就这么跑回来了？他不是还在北疆领宾打仗呢，怎么一下就回来了？
　　于是他就这么痴痴地看着才归来不久的风洵。好在风洵看起来没有那么注意他，只是认真地看着装着皇上遗体的楠木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