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卿》陈斐旎

2、公子珲岚

　　我认识珲岚是在我六万岁的时候，长生那时候还是一个下仙，却与我玩得很好，所以见她恭恭敬敬站在我面前，我很有些不适。
　　“掩月仙上袭神女之位，想必一定是个乐于助人的仙。”
　　我悠悠撑腮冲她笑了笑：“长生你最近随着我哥哥理琅嬛群书，这说话语气也跟他如出一辙，只不过我这人躲懒怕事，实在不是个乐于助人的仙。”
　　长生随机呼天抢地抱住我的大腿：“求神女怜悯我，我不想被帝江天君打入六道重新轮回修行啊！”
　　原来是长生整理琅嬛时，将一本《易经》不慎掉铜瓮里去了，捡出来的时候已经毁了，那本《易经》曾是长生大帝亲自誊抄三本，赠予西方梵天佛祖，天帝帝江，以及人皇炎帝的珍品，长生寻了许久发现在人界那本正被奉在皇宫，去偷的时候被一位皇子发现，长生允他，择一位修为高深的女仙做他导师，为他祈福三日，而那位皇子，便是珲岚。
　　“天界女仙这么多，你怎的偏偏找我？”我不解道。
　　“天界排的上位的女仙本来就少，首屈一指的是玄鸟之祖玄女上神，其次则是您的姐姐云华夫人瑶姬上神，再便是如今八荒内青丘之国国君白月仙尊，然后便是云游六界的三霄娘娘，再跟着便是掩月仙上您了，前几位小仙连面都未曾见过，怎好叨扰。”
　　我嘴角扯了扯：“原来你还考虑了那么多女仙。”
　　“不过三日，”长生拍着胸脯保证，“待你三日归来，我将从梵天佛祖的碧犀酒偷给你。”
　　我的眼睛一下亮起来。
　　珲岚是当今圣上第九个儿子，也是唯一的嫡子，未来的太子人选，却有八个对他虎视眈眈的哥哥。
　　我出现的时候，实在不敢相信这是嫡皇子的宫殿。
　　“这是废殿，仙者不必惊讶。”珲岚今年二十四岁，说话的时候他坐在小榻上，玄衣俊目，见我踏月而来也只不过是微微弯目，并不如寻常旁人那样一惊一乍，我不禁有些疑惑：皇室中人，都这么波澜不惊吗？
　　“我叫掩月。”我敛衽对他颔首，他亦颔首。
　　“掩月？并未听说过，”他侧头想了想，略有些嫌弃地看了我一眼，“我不是让长生仙子找一个修为高深的仙吗？”
　　我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诚然我不是什么修为高深的女仙，只不过比我高深的多已修成了神身。你要的是仙位，碰巧我在仙位里，排名尚且靠前。”
　　他凑过来，我方才细见他脸，眉眼生的极好，不输九重天上的那些老妖怪，嗯…比他们略好一些，我诚恳冲他说：“你倒有一张好皮相，我们仙界里，比你好看的我没见过几个。”
　　“青丘之国那几位，可还入你的眼？”他倒对这很是了解地通透，我惊讶地挑了眉，回答他的问题。
　　“如今的青丘大帝乃是个女君，她的儿子白荻上仙与我同辈，他也长得不错，可是…太娘了些。”白荻应该并不知道我这样形容他，于是我摆摆手，做出一副很是憾恨的样子。
　　他低低笑了笑：“我叫珲岚。”
　　“要如何祈福，”我不想与他多话，满心挂念着佛祖的碧犀，帝王家诡谲奸诈，我实在不想沾染，更不愿意做了这位皇子的枪靶子，便道，“虽然这三日我随你左右，可你若有不当之处，”我捻决冲他书案一划拉，滋啦一声书桌便被切下一角，“我也定不姑息。”
　　“我宫里唯一值钱的便是这张桌子，”他有些心塞地看了看我，“好，我答应你。”

　　第二天珲岚一大早就叫醒我，带我去了市集，美名其曰微服私访。
　　市集我不是没去过，可是珲岚倒很兴趣盎然，相比之下，他倒更像不食烟火的仙。
　　“这个珠钗很好看。”他买下一支钗给我戴上，我取下来一看，是铜胎掐丝缀的普通绢花簇了一只白玉，造型尚且算得上别致。
　　虽然凡人对仙者极其推崇，可我并不想收这个人情，我甚亲厚地取下一支赤金的八宝钗子递给他：“想是你没与女子相处过，以后别随便送钗子首饰，这些东西多是意中人才能送的，若送也别送这些易得的，衬不出东西的金贵，我这只是我三万岁那年从我姐姐梳妆盒里顺的一只。我姐姐是瑶姬上神，也就是你们凡人称的巫山女神云华夫人，她的东西，略微比凡物珍奇些，你我有缘，我送给你了。”
　　顿了顿，看他脸色不太好，我继续诚恳道：“我没有看不起你的东西的意思，我梳妆盒里并未有过凡间的珠钗，这算我们换的，好不好？”
　　他低低笑了笑，模样很是俊俏，我竟呆了呆，他将两只钗子都认真饰入我发中，又冲我弯目：“不用给我，你都拿着就好。”
　　从市集回来后珲岚便待我有些不同，可是我知道人仙有别，并不能有什么结果，故而并未回应他。
　　珲岚宫里有一把剑，通体乌黑如墨，剑柄尤其有光泽，应是把老剑。我时常去看，而每次准备去摸一摸的时候，却被剑周身的结界逼回来，我一个作为天君胞妹，却被凡间的一个结界逼退，让我颇有些给天界丢人的狼狈之感。
　　白荻的兵器叫做沧秦，神兵谱上排名第三，我哥哥的叫做月州，排名第四，我的澜沧排名第五，这三把皆是六界数一数二的神兵，皆与我亲厚，从没有近不得身的道理，而珲岚这把剑，似乎很嫌弃我。
　　这让我很想与它较量。
　　记忆里，我与珲岚也不是未曾较量过，他手上握着的那把我不认得的剑，一连破我六十四式斩杀，最后逼得我祭出了澜沧颂了仙诀，才将他逼退——这样看，我其实是输了。
　　我对他越来越有兴趣，一时间三日之期已到，我却并不着急回去，再接再厉地呆了三个月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