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小猫咪》鹤见鹤

5、第 5 章

　　1
　　这是三花在贺应诩和温稳恋爱以来第一次见到温稳单独来喂它。要知道贺应诩对温稳的味道敏感程度就像三花对小鱼干，俩人从来都是焦不离孟。哪儿有温稳，哪儿准能蹦出一个贺应诩。
　　这样看上去，温稳的表情莫名有点孤独，三花不由跳下小帐篷，跑到她跟前蹭她：喂，贺应诩怎么没陪你来？你跟她吵架了吗？
　　可惜温稳听不懂，她蹲着挠三花的下巴，翻来覆去检查了几遍它的爪爪和眼睛嘴巴，没发现它暑假里有什么生病的症状，放下心来。转眼却又看到它的指甲塌了一块，小小的伤口早已愈合，也不知道究竟是挠墙还是跟别猫打架弄的。
　　总之还是一贯的比别的野猫更皮实健壮。
　　“小胖子，你愿意跟我一起住吗？我要搬出去住了，终于可以收养你啦。”
　　三花歪着头“喵”了一声，把那只塌了指甲的爪爪伸出来舔：贺应诩呢？他怎么不跟你一起住？果然如小爷预料的一样，吵架了。
　　等等，别是分手了吧！三花放下爪爪，围着温稳喵来喵去：说个话呀小奴隶。
　　温稳显然会错了意，她一把把三花抱起来，“你同意啦？”
　　三花的脑神经迅速反应了过来：果然是分手了！被抛弃了！哎，算了，可怜的小奴隶，姑且先陪陪她吧。
　　三花被温稳抱着，勉强伸出爪爪拍她的背：女孩子，哪怕失恋了也会过去很快的。
　　2
　　温稳在外面单独租了小房子，另一个房客是三花。她的生活很快变成了早晨起来，刷牙，吃饭，复习考研资料，顺带习惯贺应诩不在身边的日子。
　　没有人整天整夜来跟她碎碎念，没有人跟在她屁股后面时不时突袭一个熊抱，没有人会在她例假肚子痛的时候给她准备红糖姜末包和充好电的热水袋，也没人会向她撒娇，求一口她夹在筷子上的食物。
　　爱意被掩藏在这些不着痕迹的陪伴里，被放置在每一句日常小事中。
　　她被贺应诩这条老谋深算的腹黑狗惯坏了，即使人还是那个宅到天昏地暗不出门一步的温稳，芯子里已经早早挂上了个贺先生牌。
　　所有关系变淡的原因，通常是一个不说，一个不问。然而温稳面对毫无消息的回应，没地方说，也没地方问。
　　她想，即使子弹能退回到枪膛，她大概也未必能回到没有贺应诩的从前，独自一人生活。
　　3
　　余倩倩被文从理追到手了，温稳正在给三花做猫饭的时候，接到了余倩倩约她出去吃饭的电话。
　　她几乎整天在家里复习资料，怕不够时间陪三花，就给它开了个小门，它什么时候想出门溜达就从小门里跑出去，等到晚上浪够了再回家。
　　她蓬头垢面的出现在余倩倩面前，“你俩居然在一起了，奇迹呀，算是不枉你当初天天叫唤着要找一只小奶狗了。”
　　她的社交基本没圈子，也就余倩倩这么个朋友，难得被她召唤，好歹给几分面子。
　　余倩倩心疼地看她，“你家狗什么时候回来啊？真没联系么？消息不发一个？邮件也没有一封？”
　　温稳点点头，“当时临走前他也不清楚，只告诉我大概大半年的样子，要签保密条例的，管你是谁。先别管我，不如说说你跟文从理，之前整天嚷嚷，现在怎么不好意思起来了？”
　　“说起来，还是托你俩恋爱的福，之前答应替贺应诩追你，跟他聊了挺多，后来也就慢慢熟悉了，他追我的时候我可不就顺水推舟了呗。”
　　不看着你们，怎么知道哪一种情投意合才惹人欣羡。
　　4
　　文学院大四的课不多，温稳还是会按学分去把每节课按时修掉。由于形单影只来上课，有人见她长期跟在身边名为“贺应诩”的尾巴不在，也会说笑两句。只是这些声音里，有的只是单纯问询，有的隐隐藏着恶意。叽叽喳喳说得仿佛是分手，她一朝被抛弃，成了下堂怨妇。
　　最后温稳不得不摆出一张臭脸堵人。
　　余倩倩安抚她，“不要跟那些嘴皮子多的人计较，大家都要考研，紧要关头，有的人自己考不上，就不安好心成天阴阳怪气。”
　　温稳啃着苹果刷题，“我还好，心潮澎湃都留给了要写的论文，关他们屁事。”
　　“那我就放心了。不过你还好么？等小狼狗回来得让他好好赔罪，看看你最近都瘦了好几斤。”
　　“没事儿，你安心谈你的恋爱。我心理状态强大得很，别替我担心。”
　　“万一有什么，就告诉我，我替你出头，千万别憋着。”
　　除了爱人，能察觉到你情绪变化的，也就只有朋友了。
　　不一定随时都在，却也是真的随时都在。
　　5
　　时间过得很快，又很慢。
　　余倩倩问过，没有任何联系方式，对方杳无音讯，温稳是怎么过来的这小半个学期。
　　是啊，连那种吃到了一块美味的蛋糕，却发现连说“hey，这家的奶油配方好极了，改天我带你去吃”的人都没有，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糟糕。
　　可温稳笑笑也就过去了。
　　直到有一天，她收到了一封跨国快递，寄信地址未知，内容只字没有，只掉出一张注明了日期是前不久拍摄的照片。
　　温稳拿到照片的第一眼，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掉了下去。
　　照片很美，是一道黯淡却温柔的淡紫色极光，横跨天际，悬挂在漆黑夜幕里，万千星辰闪耀其中。
　　温稳知道，它叫Steve，距离地球表面300公里，光束内的空气温度比周围空气要高3000摄氏度，气流速度也比其周围的快600倍，约为秒速6公里。
　　这比樱花下落的速度快多了。
　　她笑着抱住照片，哭得失声。
　　温稳很喜欢的一个漫画人物曾经说过：“眼泪这东西啊，是流出来就能把辛酸和悲伤都冲走的好东西。等你们长大成人了就能明白，人生还有眼泪也冲刷不干净的悲伤。所以真正坚强的人，都是越想哭反而笑得越大声的人。怀揣着痛苦和悲伤，即使如此也要带上它们笑着前行。”
　　怎么走过来？这场离别会更加漫长吗？温稳未曾知晓。异地恋并没有什么好悲伤的，能肯定的是他一直都在，只差了彼此相处的时间空白而已。
　　她得成为更优秀的人，砥砺前行。这才是为自己也为另一个人共同成长最优的解题方式。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可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
　　6
　　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了温稳对自己的想象。之前与贺应诩骤然失去联系的她，仿佛忽然变成稚嫩小姑娘，偶尔会脆弱得在网上看到某个鸡汤段子就泪流满面。一转眼，却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
　　在研究生考试的考场上，温稳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下笔的心路历程比竞技场里的女法师放技能更精准，脑海里的思路比浑浑噩噩复习时稳当一万倍。全部综合题目做完，居然余下了几分钟时间喘息。
　　她恍惚了两分钟，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又中二病发作，开始在草稿纸上乱写乱画，内容跟考试毫不相关，天知道收草稿纸的老师看到这句话会怎么想。
　　管他的。
　　她成竹在胸，早已明确了自己心中的期许和等待。
　　风是自由的，可你再不回来，我就要下雪啦。
　　7
　　“小十一”这个名字在温稳的手机屏幕上亮起来时，是两个人失去联系的第七个月零二十三天。
　　温稳差点又哭了，以致于手足无措兵荒马乱了好一阵子。
　　贺应诩应该是刚下飞机不久，声音里透着浓重的疲倦，只问了一声温稳现在住在哪里，就挂了电话。
　　等三花慢悠悠舔完小半个罐头，她才匆匆忙忙地一边困得要命，一边捯饬好自己出门了。
　　十分钟后，温稳站在小区门口左右张望，心里忐忑不安。
　　他会不会变了样子？大半年没说过一句话，会不会陌生很多？也不知道壮了还是瘦了，要是壮了一点就好，瘦了她还要着急。没想到再见到他，从前一年的夏天等到了第二年的初春，偏偏倒春寒还冷的要命。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小区门口的路边出现了一道人影，是贺应诩。
　　温稳仿佛第一次听到心里的小动物在对她说话，在软软地催促她。
　　看到他出现，呼吸不由自主，她清楚的听见自己脑海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去，给他一个托马斯三百六十度高速旋转熊抱。
　　背着行李的贺应诩也看到了她，站在原地朝她张开了怀抱，眉目疲倦却疏朗。
　　温稳原地矜持了大概两秒不到，冲了过去。
　　你站在春色里，指引我一点一点地向你靠近。然后我发现，那个披荆斩棘的人是你还是我，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8
　　温稳被贺应诩拢在怀中，在闻到他身上味道的一瞬间，几乎整个人都彻底放松了下来，像是心脏突然被安顿到合适的位置，重新开始搏动。他拥抱的力度大得吓人，什么都没说，只低低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叫她“学姐。”
　　她眨着睫毛，妄图把涌到眼眶的泪水压下去，却发现泪腺崩坏，一颗颗眼泪流出来，把他前襟都蹭得透湿。
　　“小十一……”
　　“嘘，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
　　“那……你要这样抱到什么时候？”
　　“先不管……”
　　“被人看到……就丢脸了诶。”
　　“那就丢脸。”
　　9
　　三花看到失踪了大半年的贺应诩突然出现，瞬间浑身毛都竖了起来：喂！渣男！你还回来干什么？
　　气呼呼的小胖子甚至跳到贺应诩面前，冲他发出威胁的哈气，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还是被贺应诩熟门熟路的狠狠搂起来薅了几把。
　　等温稳洗了个热毛巾出来时，贺应诩已经躺在她的床上沉沉睡了过去，怀里还抱着她的睡衣。
　　温稳：“……”
　　大半年没见的男生倒在床上，衣服都没来得及脱。他看上去风尘仆仆，整个人黑了一大圈，也瘦了。眉目舒展开来，脸上棱角分明。好像时间只是眨了眨眼，他看上去就成熟了许多。
　　温稳拿热毛巾轻轻擦着他的脸，一遍遍确认这是她放在心底的那个人。
　　10
　　贺应诩看着在煎蛋的温稳，乖乖地坐在桌子边，怀里搂着依旧对他抱有敌意却屈服于按摩手法的三花，“学姐收到了照片么？”
　　温稳夹起来一只荷包蛋，头也不回，“收到了，我……很喜欢。”
　　那道极光很美，也很难捕捉到，他必定费了许多心思和运气。
　　“还好。”
　　“什么还好？”
　　“还好学姐没有被别的狗半途截胡，不然我可真的要哭着去求你回心转意了。”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早知道就答应前阵子表白的男同学，到要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哭着向我求饶。喂……你干什么？蛋！诶！小心我的荷包蛋……”
　　“不干什么，就想闻一闻你的味道。汲取一下学姐的养分。对了……”
　　“嗯？”
　　“学姐……我的20岁生日又过了，你有什么礼物要给我么？”
　　“没有，起开，别挡着我做饭。”
　　他忽然搂住她，把头埋在她脖颈之间，闷闷地说话：“我再也不会离开你这么久了。再有下次，就把你一起带走，揣在口袋里。”
　　收到胸口，放在心尖，天天能相见。
　　11
　　温稳的考试结果在贺应诩回来之前就出来了，她成功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正好也能跟贺应诩一起继续呆在学校里臭腻歪秀恩爱。
　　快要放暑假的时候，贺应诩跟家里商量好了，正式去温稳老家拜访一趟。之所以说是正式，因为上一次的经验告诉他：一定要把礼数做到位，把温稳妈妈哄好，才方便登堂入室兴风作浪。
　　虽然温妈妈已经表现得恨不得让他赶紧登堂入室，收了温稳这根木头精。
　　上一个寒假的时候，温稳,还在准备考研，只在过年时节回家呆了一阵子，三花被寄养在余倩倩一个朋友开的猫咪托管所里呆了小一星期。
　　考虑到温稳老家离学校比较远，唯恐三花在运回去的路上发生什么事故。所以这次放暑假还是安排寄养在原先的猫咪托管所，就是时间会长一点。温稳怪不舍得小胖子，只好一边安抚它一边告诉寄养的小姑娘，“它脾气很好，就是有时候会犯懒，麻烦有空放它遛一会儿，晒个太阳，它很聪明的。”
　　三花如今对贺应诩稍微态度转变回来了点，毕竟小奴隶鞍前马后，把温稳和它都伺候得不错。于是挥挥爪：你们退下吧，朕有漂亮的小姐姐和小母猫陪着，安逸得很。
　　12
　　猫咪的心情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有一天，三花在磨爪爪的时候，不小心卡了半截在栏杆中间。它看着自己的爪爪，仿佛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年轻小猫猫了。
　　它忽然有些紧张，难道它要混吃混喝，等着温稳来接它，养着它度过剩下的猫生吗？虽然寄养处的小姐姐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小鱼干零食和罐头天天供应，日子足够美满。
　　可它依旧觉得自己的使命未达，它还要再多看看新鲜的世界，充满爱意的人类。
　　于是三花趁着放风的时间，跑了。
　　对于它来说，每一点善意，都是它的“家人们”给的。虽然贺应诩这个“抛弃女朋友的渣男”曾经被它排斥过一段时间，不过看在他是不得已而且悔改态度不错的份上，姑且先放过。
　　三花深深呼吸了一口久违的野外空气，舒展了两下长时间不运动的身体：十万星河，还有另一个孤独的闪光点在等着它呢。
　　再会了，小奴隶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