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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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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模糊的记忆中,金庸笔下的笑傲江湖,大约是从林家被灭门开始的。仔细想想,最开始,好像是因为林平之失手杀了我青城派的一个人。
结果,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被林平之宰了的那个人,该不会……就是我吧?
仔细想来,如果我真被林平之杀了,那么以我爹对我的疼爱程度来看,要灭林家满门,肯定不是仅出于想抢辟邪剑谱。他一定是真心的想把林家千刀万剐,要替我报仇啊!
不过,反正我现在还好好活着。能吃能喝,不用辜负美食与美好的生命。
我和贾亮寻了一处酒楼。我恨不得让小二把所有好吃的全都上一遍。
没办法,我就是个吃货,上辈子被我老公惯的。我老公厨艺可好了,做的东西精细又美味。而这辈子,我爹又格外的宠我,更把我的胃口养的格外刁钻。
点完菜,又点了一壶酒。
喝着酒,趁着菜还没上,我又摆弄我的琵琶起来。
今天心情有点烦闷,适合来一首易燃易爆炸。
姑娘,听你的琴瑟声音郁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不如让我来安慰安慰你?
一个大胡子坐到我边上,一脸轻浮的问我。是我不好,忘记戴面具了。可是,戴着面具叫老子怎么吃饭啊。
格老子的,龟儿子说啥子啊?贾亮见我又被调戏,破口大骂起来。
你家这小相公讲话太粗俗。你跟着我,绝对比他有情调。大胡子不理睬贾亮,接着对我说。
你该不会是田伯光吧。我低着头问,怕被人看到我忍不住抽搐起来的嘴角。
其实我也是乱猜的,笑傲里,除了这最有名的采花大盗,我想不到还有谁会这样当众调戏我。
在下正是万里独行田伯光,没想到小娘子认识我?
不认识。我说,继续弹我的琵琶。正弹到“愿我如烟还愿我曼丽又懒倦”。
小娘子这琵琶倒是弹得极好的,爷竟从未听过。不过也喜欢,不如,找个地方单独弹给爷听?
其实我是无所谓他怎么说的,但他满脸胡子拉渣的样了倒我胃口,我还想吃饭。
我微笑着故意靠近他,一手拈花,漫不经心手摸上他的肩膀。
田伯光一愣,傻笑起来,以为我在回应他。实际上,我在找他的穴位。拈花指轻轻拂过,他却后颈一侧,及其巧妙的躲过了我攻击。
小娘子别着急啊,好歹要先找个没人的地方,对不对?田伯光一边说着就一边要来摸我的脸。
既然他不识抬举,那我也不客气了。用指将他的咸猪手摊开,就势再攻向他的穴位。我并不是真的想跟人打架,可他主动找我麻烦,我也不想认其欺辱。我只打算将他定住,不理睬便是。
田伯光见我手法精妙,脸色一变,提刀向我击来,刀却没有出窍。
一边嘴上也不落下,说:小娘子有两下子。这拈指起舞,手抱琵琶,是想为爷表演一段弹唱功夫吗?
另一边手上也没闲着,看起来是准备反手点我的穴。田伯光的手法挺快的,无奈我反应更快,趁他挥刀之时,一个弯腰低首的同时摸到他的穴位。他便被我定在了原地。
田伯光也不过如此,只接了我一招。而且,老子还是单手跟他打的。另一只手我还得抱着琵琶。
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神却充满了惊诧。我制住的穴位,会让他浑身都动不了,包括表情。
我看着他可笑的表情,愉快的勾了勾嘴角,一边弹琵琶一边懒洋洋的说:我可不是什么小娘子。小爷瞧不上你这种皮糙肉厚的大胡子。下子再招惹老子,就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了。
真当老子好调戏吗?老子调戏过的靓男美女可不见得比你少。想我在青城的时候,周边长得好看的幺儿、幺妹,基本上可都被老子调戏过。
我说骚话可比田伯光隐晦涵养多了,叫别人被调戏了也不见得能立刻明白,有时还美滋滋的,认为我是在说体谅话。
贾亮在边上低头忍笑,一脸的幸灾乐祸。可能是田伯光被我定住时的动作和表情太有喜感了吧。嘴巴歪着,口水溢出来,顺着嘴角往下流,眼看着就要滴到桌上了。
于是我对贾亮说:我们换个桌子吧,这毛脸硬是看的人没得胃口。
旁边桌上的一个国字脸突然开口,他说:听二位的口音,应该是川西人士吧?是否是青城派之人啊?
我和贾亮对视一眼,贾亮见我不想说话,便开口问:你是哪一个?
那人说:在下嵩山派费彬。见公子身手不凡,定是武林同道中人。这田伯光是武林中人人得而诛之的淫贼,刚才还轻薄了——这位公子,不知公子为何不将他杀了,以报羞辱之仇呢?
这方砖脸有毛病吧?田伯光就是讲了几句不好听的话,老子就要把他宰了?当我是神经病吗?
于是我说:你是官府的人吗?你要是官府的人抓了他便是,何必要出言激我,是想叫我惹上人命官司不好收场吗?
我的曲子还没弹完,低着头继续弹琵琶。
费彬对我拱了拱手说:费某不才,愿为武林除此一害。
说着就拔剑要去刺田伯光,田伯光及其惊恐的看着,嘴里不停发出呜呜的求救声。眼看就要被一剑刺死。
田伯光说话虽然讨厌,但我并没有想看着他死,于是,拂袖回眸一招飞脸拍在费彬的后心上,他向后一个踉跄,手向后一滞,剑峰一滑刚巧错开了田伯光。
费彬正要回头看是谁,我拈起桌上的蚕豆,拨弄琵琶的同时弹出蚕豆,解开了田伯光的穴位。
费彬回头见我还在低头弹琴,眼神狐疑,却并不能肯定是我打断了他。提剑打算继续去刺田伯光。而田伯光却身体一松,赫然发现身体已经恢复了控制,拔刀便架住了费彬的攻势。
田伯光得刀很快,力道刚猛,费彬一看就不是他的对手。嵩山派的其他人见费彬吃了亏,纷纷拔剑准备帮忙,田伯光见形势不妙,一个飞身便从窗户窜了出去,溜之大吉。
飞出的瞬间,却猛然回头往我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想感谢我救他,还是想到了其他什么,总之是古怪至极。
嵩山派的人没有再追田伯光,反倒是回身质问我为何要放走田伯光。我被他们问的一愣,也来了脾气,说:你们神经病吧?自己打不过别人却来找我的麻烦,是不是全天下的人都要听你们的号令?
费彬却说,左冷禅本来就是武林盟主,武林正道之人自当全部唯命是从。
我在心里默默的对他比了个中指,正好我点的佛跳墙和小鲍鱼被端了上来,便对贾亮说:饿死老子了,吃饭吃饭。
费彬又说了几句难听的话,见我光顾着低头吃东西,不搭理他,又心知打不过我,只好作罢。但那怨毒的眼神,却让我心中一凛,只能默默叹息自己流连不利,一出门就惹了麻烦。
我爹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计划的。本来是想早点去林府,好提醒他们小心的。
可经过今天这么一出,我只觉得不知怎么面对林平之,便耽误两日。
万万没想到,我爹会来的这么迅速。
我爹带着侯人英、洪人雄,与罗人杰、于人豪在路上就碰到了一起,我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是在一起的。
我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正准备去吃早饭,就发现我爹已经到了。让我诧异的是,我爹一见到我,就问我脸被铲得疼不疼。
我愤怒的瞪视贾亮,难道这家伙嘴巴就那么大?
贾亮拼命摇头,不断的用眼神向我表示他是清白的。
我爹见我瞪着贾亮,便说:别看他了,江湖上已经传开了,说林震南的的儿子扇了青城派余沧海的女儿一巴掌。说我余沧海的养的原来是个女儿,却偏要说是儿子。我就想知道,我好端端的一个儿子怎么就变成女儿了?你怎么就不去教训教训那个龟儿子呢,平时在我这里不是蛮狠的吗?难道你打不过他?
那这么说,林家确实有家传的辟邪剑谱镇宅,并且——?侯人英在边上斟酌着问。还说:师傅,不如我们去拜访一下,以验明真伪?
爹说:也好。
我急忙说:爹,一路来你应该也看到了,到处都是嵩山派的人。想要辟邪剑谱的太多了。要是我们跟福威镖局争斗起来,那些有心算计的人在背后杀几个福威镖局的人,推到我青城派的头上,之后再假装当一手和事佬。最后什么好处都讨不到不说,还被人嫉恨。
我爹说:哪个教你的撒?你怎么想那么多哟?难道我余沧海会怕那些卑鄙小人吗?
我说:爹,名枪易躲,暗箭难防。不然为何我只是跟人打了个架,立刻就闹得满城皆知?必然是有人故意散播,好挑起我青城派和福威镖局的争端。摆明着没安好心,想渔翁得利啊。
我爹听我这么一说,沉吟了半晌,最后说:老子至少要叫林震南带着他那龟儿子亲自来给你登门道歉。
道歉是应该的。可我担心,不管现在我们青城派如何处理这件事,只怕都要被有心算计之人抓到话柄了。
其实,一想到林平之的样子,我心里就难受。他长得太像我前世的老公。我本来,只是怜惜金庸笔下的林平之是个命运多舛的可怜人,而当我见到他之后,心中对他的感觉竟变的有些无言可喻了。
他的样貌着实让我难以将他仅仅当成一个无关痛痒的倒霉蛋。前尘往昔的片段不停在脑海来回闪现,那些心心相印的美好日子,平淡却幸福的恬静时光,仿佛一场令人沉沦的美梦一般。
似真似幻。
我想保林平之万全,可我自己却也身处在这杯弓蛇影的江湖之中,不知前路如何。
我明白,江湖对弈,并不是武功好就能笑到最后的。就好比,“车”再能耐,也只是棋子,最后还是要被下棋的人摆布。
第二天,林震南亲自来请我们去他府上做客。
林震南拉着林平之拼命跟我道歉,态度极为谄媚和诚恳的请求我和我爹原谅。
他说,旅店中人际混杂,多有不便,叫我们去他府上住几日,他定会用心款待,犹如上宾。也叫我和我爹好消消气,别和他那什么都不懂的蠢儿子一般计较。
我爹黑着脸,眼看就要破口大骂。其实,以我爹的脾气,没直接跟林震南动手,已经是看在我求情的份上了。
林震南尴尬的杵在那里,我怕事情继续这样发生下去,谁都不好收场。于是说:行啊!我听说你家厨子手艺不错,我这些天吃馆子早就吃腻了,正好想好好吃顿饭。
林震南忙说:这是自然。我早就差人在家中备好酒菜,就等着余观主和余贤侄屈尊前去品尝了。
林平之道完歉,就一直呆在一旁,表情古怪的僵着,低头保持着缄默。
其实,林震南怎么说也算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是他儿子得罪了我,让他儿子自己来跟我道歉就行,可他却表现得如此低三下四。
我一时有点不明白。
林震南讨好我爹的意图十分明显。他几次提及,林家如今在江湖上的处境其实十分危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家打开门做生意,和气生财,希望我们青城派今后可以多多照应,哪怕要分成,都是可以的。
我爹自是不会管他家闲事的,即使林平之没打我那一耳光。我爹有自己的产业,开了戏楼,就是我以前经常去听戏的那家,也并不在乎那点利润。所以无论他怎么说,我爹就是不接口。
我听了一会儿,那林震南说话左弯右绕叫人心烦,不想再听。便说:我吃饱了,你们家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啊?
我平时没规矩惯了,既然不想听自然是不会委屈自己继续留在桌上难受的。我爹也是故意不想给林震南面子,便说:想去哪玩,叫林家小子带你去不就行了?
林震南也不恼,连忙附和,说:算起来,余贤侄和犬子年纪相仿。年轻人有自己的话题,自然比跟我们这些老头子一起要有意思多了。平之,还不快带余贤侄去看看你那匹新买的马?
林平之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光领着我往他家马厩跑,也不说话。一副不情不愿又忍辱负重的模样。
他皱着眉头,无端离了我老远,小心翼翼的说:我平时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只有这匹小雪龙算是我心爱之物,你要就拿去便是!
我对林平之笑笑。问他:你干嘛那么怕我啊?
林平之欲言又止的盯了我好一会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开口道:你——真的不是姑娘?
这家伙,原来是在纠结这个吗?于是说:对,老子是男的。干嘛,还想跟我打架?不是我看不起你,你打不过我。
林平之自顾自的点了点头,说:我知道。那天你跟田伯光和嵩山派的人过招,我和我爹都看到了。可是,被别人误以为是女子,难道你不生气吗?如果是我,势必要一耳光打上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那天跟我那样结根,原来是因为被我说成是大姑娘啊!我心里觉得好笑,问他:就像那天抽我一样吗?
他尴尬起来,讪笑了一下说:那天是我不对,可是你也不应该调戏我,还有酒肆的那个小丫头。
我说:你觉得这就是调戏了?那天田伯光的行为才叫调戏!
听到这,林平之突然抬起头,捏着拳看着我说:你为何这么简单就把那淫贼放走了?如果是我,就算不杀他,也势必不会叫他好过!
我看着他那样子,突然意识到,他其实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我是怎么会觉得他像我前世故人的?林御歌绝对不会是这么小家子气的人,更不会如此不谙世事。
想了一下,对他说:好男儿恢宏大度,胸有乾坤,运筹帷幄。张良也男生女相,却从没人敢妄言他像女子不是?
林平之显然没想到我会这样说,低下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我说:别想了,我弹琵琶给你听?
我拉着他准备找个地方坐下,却突见马厩的后面躺了一个人,上去一看,早已浑身僵硬,面部呈青灰色,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我去看林平之,见他的表情甚是古怪,却并没有一丝意外。突联想到林震南今天一直反常的表现,于是说:你家最近经常有人失踪或是死亡,是吗?
林平之抿了抿嘴,犹疑了半天终于开口:你能叫余观主帮帮我们林家吗?我家最近总有人失踪,我爹说是魔教的人干的。向左盟主求救,却要我们用辟邪剑谱来换。也向华山岳掌门求助了,只说会派人来看看,人却一直没看到。
我被他说的一愣,呢喃着重复:有人失踪?
我脑海中立刻闪过了那些嵩山派之人形迹可疑的样子,以及酒肆那个赖皮丫头明显习过武的身段步伐。突然记起,这貌似就是林平之未来的老婆岳灵珊。
我说:在哪失踪?
林平之说:我也不知道,只是最近我家的镖师,只要一出门便从此了无音讯。
我说:还愣着干嘛?你家死了人,快去告诉林震南啊!
林平之听了我的话之后,像是才反应过来,赶忙往前厅跑去,我低头继续检查尸体。这人看起来像是冻死的。可以福建的气候,只怕是寒冬腊月也冻不死人,更何况现在还是炎热的盛夏。
那么极有可能是寒冰真气。可是,我怎么觉得,这具尸体是事先被人放好在这的呢?
林震南急匆匆的跑过来,我爹竟然也在他身后。
林震南看了一下尸体,突然就对我爹行了一个大礼,把我爹也是搞的一头雾水。林震南说:在下实在是无计可施了,只能厚着脸面恳请余观主出手相救……
之后又把林平之跟我介绍的那些情况跟我爹介绍了一遍。他认定我们青城派一定是心善之人,因为我在那种情况下都没跟林平之计较。而我爹又是唯一收了他送出礼物的人,那么,必然是想和福威镖局交好的。
我记不清金庸描述的笑傲江湖世界是何情节。可是,肯定不是这样的。
我以为林家是跟我们青城派有仇的。
我以为我顶多能阻止我爹觊觎辟邪剑谱,不插手江湖上的恩怨情仇,避免祸水流向我青城派。
可面前的这个情势,未免也太叫人猝不及防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