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这个男人》酸酸柚子茶

73、第 73 章

　　几年后少年从南方的城市回到这个他呆了 16年的地方。

　　当他站在村口的水泥路上，往事如春草重生在他身上疯长。他一手提着行李，却迟迟没有迈开一步。

　　故乡变化很大，他踩过的泥巴路变成了水泥路；曾经的瓦片房变成了楼房；甚至有些人开上了拖拉机了。

　　这让少年有种错觉，他不是离开几年而已，而是几十年未归。

　　他顺着路的延伸看向路的另一头，思绪杂乱，他仿佛能听见银铃般孩童嬉戏的声音。还有那条黄色的小奶狗，它摇着尾巴看着少年。

　　这些年少年不曾忘记过它，特别是小奶狗那天被杀之前无辜的眼神，他不知道在梦里梦到过多少回，每次都被吓醒。

　　对小奶狗，少年还是愧疚的。

　　“云鹏回来了啊！”

　　不知道是谁轻轻的在少年的肩膀上拍了拍，少年回过神来，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才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是村支书张大爷。

　　村子变了，张大爷也老了。少年看见张大爷鬓角若隐若现的白头发，以及眼角的皱纹，他明白时间不会优待任何人。

　　就像村支书，曾经唯一一部电话就在他家，可现在，他家还是少年离开的那样，瓦片房。

　　张大爷打量少年，说他壮了，也结实了。是啊，离开了这个禁锢他的地方，少年得到了自由的呼吸，以及心灵上的安慰。

　　说来也怪，对于这个充满着不愉快回忆的地方，少年在梦里回来过好几回。他甚至还梦见过春花，以及老二。

　　只是他们不在苛责少年，与少年上演着兄弟友爱，母慈子孝顺。

　　相反少年一次都没梦见云贵。

　　云贵也很少问起少年，即使这些年少年没有回家，云贵是少年唯一的亲人，每到佳节团圆之际，少年的电话从来没有响过。

　　至始至终他是一个没人牵挂的孩子。

　　从张大爷的絮叨中，少年知道了家乡的变化，哪家怎么致富的，哪家又怎么失败了，还有哪家仍旧守着那几亩田地不温不火的生活着。

　　就连谁家娶媳妇生了什么孩子，张大爷都一一说给少年听。少年理解张大爷是孤独的。

　　好不容易逮住个人说话，那还不说个痛快。村里年轻力壮的都出去谋发财之路了，剩下的都是年老体弱的。

　　少年回到家才知道儿时的伙伴俊生死了 。俊生就是那个说春花是豹子的那个少年。

　　噩耗是云贵告诉他的 。

　　少年不知道张大爷连谁家的鸡仔被偷了都细致的告诉他了，为什么唯独这件事没同他说。

　　少年对此毫无心理准备，他为痛失小伙伴而哭泣。少年突然明白站在村口他听到银铃般的笑声是什么。那是俊生在向他告别啊！！

　　少年十分懊悔当初因为春花的事让他俩老死不相往来这么多年。多么年轻的生命啊，就这么终结了！

　　俊生一出生就有一个疼爱他的母亲。

　　少年离开家的那年俊生已经在外地上大学，他本应该拥有大好前程的，可现在与黄土为伴。

　　云贵没有多说俊生是怎么死的，他一向对别人家的事不感兴趣。

　　少年去俊生家，看到的是一盏黄色的烛火放在俊生的牌位前。

　　为他哭得昏死过去醒来又继续哭的王大妈一脸憔悴的坐在大门槛上，似乎这样，只要俊生回来，她就知道。

　　少年站在门口，他没进去，就只是静静的看着牌位上俊生的名字。

　　这是他第二次这么近距离接触死亡。王大婶自言自语，没人听懂她在说些什么。俊生的爸爸从里屋走出来，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平静的面容。

　　他问少年这些年去哪了，要是早点回来，还能见上俊生最后一面。

　　他告诉少年，俊生经常提起他。他甚至还告诉少年多年前的往事。

　　那时只要少年被云贵打或者被罚不给饭吃，俊生他爸都是戏剧性的出现。

　　那都是俊生让他去的。他说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俊生一直默默关心着少年这个朋友。

　　少年眼睛干涩，他问俊生怎么死的。

　　俊生爸爸说俊生毕业之后被分到了一家建筑公司上班。那是一家私有企业。

　　没有足够强大的后台是进不去的。可是俊生就恰巧被分进去了，而且还被安排在重要的岗位上。

　　俊生的职位原本已经被内定了，但因俊生这个突降的程咬金，打乱了某些人的计划。

　　于是，他在公司处处受到排挤打压。俊生不怕苦，在工作上也非常的负责，他很快发现了很多问题，苦恼不已。

　　这些都是他无意之中跟俊生爸爸透露的。

　　俊生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他打电话告诉俊生爸爸他要去工地查看。

　　俊生爸爸让俊生一定小心。

　　在那边孤立无援的俊生其实俊生爸爸是不希望他去的，可是他了解自己的儿子，不让他搞明白他是不会死心的。

　　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俊生失联3天之后，单位来通知说俊生在工地意外触电身亡。

　　俊生爸爸在殡仪馆见到了俊生。

　　他想摸摸自己的儿子，但公司的人不让。趁他们不注意，俊生爸爸扒开俊生的衣服发现他满身瘀伤。

　　在事实面前俊生爸爸怎么也不相信俊生是触电死的，可是他知道又怎样？他一地地道道农民还能怎么办？

　　俊生爸爸说着说着羞愧的捂住脸，他愧对自己的儿子，他不配做俊生的爸爸。

　　少年问王大婶知道真相吗？

　　俊生爸爸摇摇头，他担心她受不了，便什么也没说。

　　即使什么也没说，王大婶已经跟废人没什么两样了。俊生爸爸让少年将今天他所讲的烂到肚子里去，他担心那些人不会放过少年。

　　少年去看了俊生。

　　俊生是早逝的，所以一个人被葬得老远。

　　孤零零的，凄凄惨惨。少年每向前走一步，他就想象俊生被殴打的摸样。

　　那么瘦小的个子，怎么禁得住打。少年只要一想到俊生是被打死的，他疼得直打怵。

　　少年坐在俊生的土堆旁。土堆上的黄土还是新鲜的黄色。他叫了俊生的外号，那个外号只有少年知道。

　　“娇娇，没怪哥们来晚了吧。”

　　俊生从小被他爸妈家娇养着，少年不知道出于嫉妒还是羡慕叫了俊生这个名。

　　少年有很多话想跟俊生说，可是话堵在喉咙他说不出。于是，少年折着狗尾巴草。

　　折完一个又折一个，并一一摆在俊生的坟上。他记得再过几日便是俊生的生日。

　　“生日快乐，哥们”，少年说。

　　从俊生的坟上 回来以后，少年连夜就走了，也没跟云贵说一声他去哪。

　　两个月之后，云贵收到一张异地警察局的通知单。他这才知道少年被抓了。

　　为什么被抓？

　　诬陷罪！！

　　警察说少年诬陷某某有名集团草菅人命。

　　连日聚集众人在集团楼下传播不实言论，数次调解无效，于是集团报警。

　　警察问少年，“你有证据吗？”

　　唯一的证据就是俊生，可是此时他已经不存在了。

　　警察嘲笑少年没证据还报什么警，他指着手里的录音笔，说这里全是他诬陷集团的证据。

　　少年还是嫩了点 。于是顺理成章少年被关进了拘留所。

　　在拘留所，云贵见到了少年。他感到无比的羞愧，这比当年他因老二被老师叫去学校还觉得丢人。他骂骂咧咧的，说就当没有少年这个儿子，便气呼呼出去了。

　　少年没想到俊生爸爸也来了。少年被抓在村里被传出花来了。

　　俊生爸爸一想到少年被抓的地方曾是俊生呆坐的地方，他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你怎么这么傻！你这不是拿鸡蛋跟石头碰吗？”

　　少年说这样做他心里舒服点。

　　俊生爸爸看着戴着手铐穿着囚服的少年，他满脸是泪。他佩服少年，为什么？因为少年比他勇敢。

　　少年为此付出了代价。四年之后，他出狱了。等待他又将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