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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山妖(上) ...

  •   一身正气道长薛,天真活泼山妖伟。
      架空,满脸正直的ooc。
      天下有敌的前传。

      [南薛北张]山妖
      by.沉青如树

      如何让你遇到我啊,在这隔世的山河。
      ——题记
      听这白山村茶馆里的先生说,那一年,白山出了个妖怪。眼若铜铃,声如洪钟,青面獠牙,法力无边,为祸人间。挥爪可撼五岳,张口可吞江河。据说这妖怪不仅形容可怖,还嗜杀成性,所到之处必有黑气冲天,一呼一吸之间,就能屠光一座山。
      1.
      “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阳春三月天朗气清,白山峰顶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唬得兔妖四腿一蹬飞快窜回了洞里。等那愤怒的余音差不多散干净了,才小心翼翼从洞口探出个脑袋往外瞧。
      一眼就瞧见白山上任没多久的山大王,和山大王对面那个仙风道骨的道长。
      我的妈呀。
      活的道长。
      兔妖一个哆嗦,更努力的往洞里缩了缩。再向那边瞧的时候,正赶上山大王不知道因为什么气得直跳脚,好好一张脸生生拧巴出了苦大仇深的意味,和对面道长说话的语速又快又急活脱脱一个山底下村子里说书先生。
      “该交代的我是真都跟您交代了,我是山妖没错,可您看我像个能成那么大气候的样儿吗?一看您就是新来的吧这山底下茶馆的话也能这么深信不疑,不是我是青面獠牙了我还是跟您说话瞪眼睛把您吼聋了看瞎了怎么就能跟那么丑了吧唧的东西搭上边?实话告诉您,不止我不是,满白山也找不出一个那么惊艳的来。您要真铁了心想把您说的那个妖除了,我劝您还不如现在找棵树搁那树底下睡一觉,运气好了兴许能在梦里收了它,毕竟梦里啥都有是吧。”山大王双手叉腰扬着下巴颏儿,说话是掷地有声的理直气壮。
      然而对面的道长只是笑:“不行,我既然蒙白山百姓之请前来除妖,就必定要带着妖下山,一是为尽我除魔卫道的本分,一是为彻底还这周边百姓一个清静。”
      “诶我去您今儿个还非得收个妖不可了是吧!”山大王气得不轻,想都没想扬手一团火就冲着道长那张脸砸了过去。
      “有本事咱们打一场!你赢了这满白山的妖随你带哪个下去!”
      “好啊。”道长很认真的点点头,又问道:“能带你吗?”
      说着,也没见有什么动作,但那团火却在距离他眉心三寸的地方再难前进。默默的在空中停了会儿,便轻飘飘的化成了烟随风消散无形。
      “愿赌服输吗?”道长拢了拢袍袖,迈开步子走到发愣的山妖面前。
      “我姓薛。”

      “薛道长。”山妖撇撇嘴,不甘不愿的顺着话头叫了一声,道:“您打算怎么收了我?现在说出来,我也好通知那帮小妖给我收个尸。”
      “我说了你会老老实实让我收?”薛姓道长有些好笑的看向山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怕是我还没说完你就已经跑了吧。”
      “……”山妖在背后掐诀的手势一顿。
      “放心,不需要谁来给你收尸。”薛道长温温柔柔的一笑,带着莫名意味的眼神看得山妖心里越发没底。。
      “您是打算亲手埋了我?”山妖颤巍巍的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薛道长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你想太多了,我就是带你下山。”
      “然后当众砍了我还不允许别的妖给我收尸就任凭我曝尸街头被岁月风化是吧您这人怎么这样儿!”
      “神经病!我怎么样了啊!”无端被人身攻击的薛道长小情绪蹭地就窜上来,语气也变得凶巴巴:“你是白山灵脉里灵气所化,天生就是修仙的根骨和资质,若是得到好的指引假以时日必能修得大道!但若放任你像现在这般随性修炼恣肆妄为,一旦被邪魔迷了心智走入歧途,必定是人间一场大祸!”
      “所以呢?您的意思…?”山妖看着道长,目光微动,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不觉握成了拳,甚至攥出些汗来。
      “跟我下山。”薛道长吼完后情绪缓和了不少,语气也渐趋于平缓:“我助你成仙。”
      然后一只手就伸到山妖面前。
      “我是薛之谦,天灵道一脉第二十七代传人,你的名字?”
      “张伟。”
      这又是哪一出?山妖张伟心不在焉的报上名字,看着自己面前那只白白净净的手还是有点愣。愣着愣着目光一动,抬眼去看伸手伸了半天的薛之谦,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说,您非要我跟您走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吧?”
      “瞎说什么我不要面子的吗!”
      薛道长气得头疼,但伸过去的那只手却并没撤回来,直到被另一只伸过来的手带着犹豫的力道轻轻回握。

      这一年,据那白山村茶馆里的先生说,白山少了个凶残暴虐嗜杀成性能止小儿夜啼的妖怪,天灵道第二十七代传人,某薛姓道长身后却多了个长相稚嫩眉眼生动的少年。

      2.
      “道长!”
      紧贴着耳边的一声大喊登时就把薛之谦飘到九天之外的思绪拉了回来。下意识的连人带椅子往后撤了一米多,薛之谦才揉着嗡嗡作响的耳朵看向那浑然不觉的罪魁祸首——张伟老老实实坐在桌子对面拄着下巴望他,黑漆漆的眼珠一眨不眨,愣带出了几分纯真的无辜。
      啊,没脾气。
      一连串批评教育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哑了火,憋着满腔发不出去的怒气,薛之谦觉得自己有点颓。
      “什么事。”于是他颓颓的问。
      “没事儿。”张伟摇头摇得十分痛快:“看您一个人太寂寞了,就想叫一叫您。”
      “……”薛之谦突然就不想跟他说话了。
      “再说您看您这一天也不出去转转就坐这桌边不知道想些什么,”张伟顿了顿,眉眼一弯抿出个颇为乖巧的笑,道:“我也是关心您,怕您得了什么相思病啊心气郁结忧思过……”
      “张伟!”薛之谦啪一拍桌子。
      “嚯您怎么就急了!”张伟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往后缩了一下,这才接着说道:“有事儿有事儿,刚才我出去的时候听青崖县的人说,县太爷府上有邪魔作祟,这都闹了一个多月了,而且据说县太爷的夫人也被妖魔勾了魂魄,变成了见人就咬的怪物。县太爷现在天南海北的求神问佛找道士高僧急得都快疯了,您不去看看?”
      “有这种事?”薛之谦也是没料到青崖县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当下神色凛然提了青锋剑就要往外走,迈了两步后却又是一愣,转而去看在他身后也准备跟过去的张伟,问道:“我们在十塘村没错吧?”
      “没错啊。”张伟眨巴眨巴眼睛,茫茫然的回答到。
      “这样。”薛之谦点点头,眼神变了变,又不动声色的收拢起眼底的锐利,语气云淡风轻,似乎极为漫不经心:
      “从十塘村到青崖县少说也有三天路程,你不能不能告诉我,你是用了什么方法,半个时辰就把事情打听的这么详细?”
      “这个……”没料到薛之谦会突然发难,张伟立时语塞。
      “怎么?”迟迟听不见下文,薛之谦脸色愈沉渐有风雨欲来之势:“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能动用法术的?!”
      “我……”知道薛之谦是真的动了怒气,张伟也识相的没再找借口,只低着头留给薛之谦一个毛茸茸的头顶,呈现出一副乖乖认错的态势。
      “明知青崖县现在遍地道士万一泄出去妖气被他们发现你是嫌活的太长吗?!”
      “那些草包道士才认不出来我。”被吼的有点生气也有点委屈,张伟低着脑袋抿抿嘴,不太服气的小声嘟囔。
      “你……唉。”
      打也舍不得骂也舍不得,无条件向张伟势力投降的薛之谦被他乖乖低头认错就是不认怂的模样硬生生磨没了火气,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声,抬手不轻不重的把着张伟肩膀推了他一下,慢悠悠的开口道:“走吧。”
      “去哪?”张伟反倒没反应过来,满眼迷惑。
      “去青崖县,去看看那县太爷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薛之谦说着还笑了笑,看向张伟的目光掺有几分玩味:“话说我还挺好奇,到底是多严重的情况,能让你这么急着过去。”
      “嗐哪有什么的我主要是听见他们说县太爷家的姑娘特别……好……看……”
      察觉到哪里不对的张伟越说声音越小,薛之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薄唇一张一合轻飘飘扔给他两个字加个问号。
      “好看?”
      “不好看!”
      阳光斜射下某道长眯起眼睛的动作惊艳又危险,张伟当机立断嗷地一声扑过去,直把薛之谦扑了个趔趄:“谁都没有您好看!”

      神经病。
      薛之谦想着,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可奈何,手上下意识搂住怀里还在不停念叨“我们薛最好看了飘飘欲仙仙风道骨骨骼惊奇天底下几千年都出不来一个我们薛这样肤白貌美的道长”的人,眼底不自知涌动着温柔一片。

      3.
      张伟自然就是当年薛之谦在白山带走的那只山妖。
      那年薛之谦云游路过白山,歇脚的时候听见邻桌几人在议论白山上来了个妖怪,种种残忍行径听得他食不知味,暗叹这白山如此深厚灵脉居然养出个嗜杀成性的祸害的同时,几乎恨不得立刻就提剑上白山把那妖怪除之而后快。
      结果山也上了,妖也见了,却万万没想到是那样一副场景。
      薛之谦现在还记得他到了白山山顶时所看见的张伟是什么模样。一柄青锋剑破空而来,背对着自己的身形一滞,随即挥手引风,生生逼得青锋剑调转了方向,狠狠钉进一旁桃树的树干,力道之大使得剑柄还在不住摇晃。
      薛之谦当时就是一愣。
      那柄青锋剑是他亲手炼化的法器,虽不是什么上古传说里辟八荒扫六合的天生灵宝,但经他精心淬炼威能也与仙器相差无几。而今居然被一只山妖如此轻易便挥开,薛之谦深觉自己内心的波动连惊涛骇浪四字都不足以形容,当下右手微动就要念动法诀再度发起攻击,却见那本来蹲着的山妖猛地站了起来。
      然后左脚绊右脚一个踉跄。
      “诶我去。”与此同时有些慌乱的少年音就响起来,差点滚下山的山妖好不狼狈的稳住身形,黑漆漆乌溜溜的眼珠子紧盯着薛之谦,愣是把他心跳看漏了一拍。
      “道士?”山妖声音起先还带点疑惑,不过很快就转为郁卒:“嚯怎么又一个道士。”
      道士怎么你了?薛之谦皱眉,倒不是因为山妖语气里隐隐的嫌弃,而是他觉得,这只妖怪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莫非自己太久没有入世,这天底下的妖怪一个个都转性了?
      念及至此,薛之谦右手食指一动召回青锋剑,左手随即就掐了个诀出去。结果果然如他所想,面前这只并非集天地间五蕴炽盛之气生成的秽妖,而是更为难得的灵妖,自白山灵脉中灵气最深厚之处孕育而成,生来一身好修为。
      看来自己运气真是好。刚一入世,就找到了一直心心念念的灵妖。
      薛之谦在心里无声的笑,随即看向站在对面满脸戒备的山妖。

      “诶呦喂您这想什么呢?叫您半天了也不吱个声儿。”蓦地伸过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薛之谦顺着那只手看过去,刚想问句怎么了,就看见张伟拧着眉撇着嘴,五官皱在一起耷拉出满脸生动的幽怨:“出不去,赶紧把结界撤了。”

      是了,之后就是这样。他费尽心思把张伟带下了山,又用一个助他成仙的许诺成功把他留在了身边,一留就是这许多年。张伟集天地灵气而生,体内灵力充盈,本应是一跃成仙的好材料,但他又偏偏有个极为纯粹的妖身。想当日试骨试出那通体二百零六块骨头皆为妖骨的结果饶是他薛之谦也吃了一惊,暗叹仙家灵气怎能与妖魔邪气共存一体的同时,也只能再三告诫张伟非到万不得已不得动用法术,以免灵气压制不住邪气的外泄给他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末了又怕张伟到处乱跑,薛之谦索性每在一地停留时就设置一个结界,除非有他的允许,否则张伟半步也迈不出去。
      但他也没少因为这件事被张伟人生攻击。就比如现在,他刚抬手抹去结界,张伟迈出来,张嘴就是自由啊自由被无良道士非法关押的可怜弱小终于重见天日了,听得薛之谦心头火起恨不得立刻就把他再怼回结界里。

      “嘿?您愣着干嘛呢倒是走啊?”张伟没注意他那些个心思,蹦蹦哒哒跑出去挺远,回头的时候却发现薛之谦站在那儿,压根不像有要走的意思。只得认命的哎呀一声,挪着步子回来扯扯薛之谦的袖子。
      “想什么呢?再不走天都黑了您不怕遇上打劫的啊?”
      “大姐?什么大姐。”薛之谦被他这么一拽倒是回了神,只是看一眼他茫然至极的无辜表情张伟就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薛之谦肯定连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说。”平复了一下情绪,看着面前眼神专注就差在脸上写出“我在听”三个字的薛之谦,张伟放缓了语速,努力的一字一顿道:
      “您本来就够不聪明的,还这么爱走神,可别再是个傻子。”

      “嗯。”薛之谦点点头,然后猛地打出去一道符。
      “张伟你给我站住!”

      4.
      终于抵达青崖县的时候薛道长由衷地舒了口气,简直想要为自己没被张伟气死在半路上迎风流泪。对这位恃宠撒泼无法无天偏偏又察言观色撒娇卖萌一把好手的祖宗,他委实是没什么办法对付。
      而此时,这位他“没什么办法对付”的祖宗早已松开了扯他袖子的手,饿虎扑食一样冲那贴在县门上的告示奔去,然后哧啦一撕。
      “快走快走。”张伟边藏金条似的把告示往怀里揣边风风火火的跑回来,拽着薛之谦就跑,边跑边嚷嚷着您今天腿脚怎么这么不利索,挣银子的事儿您是怕别人不跟你抢吗?
      那你就至于跑一路撕一路吗?薛道长听得头疼,险些又是一口气没上来。眼看张伟在前面迈着小碎步伸手去撕那些告示,额上全是亮晶晶的汗,乖巧又可怜的模样看得薛道长一颗心扭曲着柔软下来,默默加快了步子。
      叩响县令家府门的时候是邹县令亲自来开的门——从某个方面来说,这已经非常能证明“因为夫人发病所以能跑的下人都跑了”这个传闻了。薛道长想着,客客气气地跟邹县令说明了来意,只见邹县令那刚还憔悴不堪的脸色霎时就透出狂喜,眼里灼灼几乎要迸出光来。
      “哎呀这真是,这真是……”邹县令结结巴巴地念叨着,伸手就拽住了张伟,“小兄弟,这真是……大恩大德……菩萨心肠,你是菩萨心肠啊……”
      “好了。”薛道长兀地出声,打断犹沉浸在喜悦中的邹县令的自言自语,顺势把着张伟把他手不动声色的从那甚是热情的桎梏中抽出来,面上仍是笑得一派温和:“邹县令明白就好,天色不早,我二人远道而来尚未找好店家,还望贵府能让我们借住些时日。”
      “对对,是这个理,是这个理。”邹县令此时也冷静了些许,退后几步复又打量一遍张伟,才边说着二位请随我来边转身向院内走去。
      徒留张伟一脸懵逼。
      “他什么意思?”回想起刚才邹县令的目光就浑身不自在,张伟皱着眉问走在他身旁的薛道长。而薛道长听了这话也只是转头看他,良久,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没关系的。”薛道长回答,笑得清俊又儒雅。张伟早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讶得一塌糊涂,听见声音就愣愣的跟着点头,全没注意薛道长眼里有多少情绪流转。

      5.
      之前来到邹府时薛道长说的就是借住些时日,如今看来也果然不假。转眼小半月过去,除了刚来时见过锁在东院的邹夫人一次,救人这事,张伟竟是没听薛道长在他面前提过半句。而邹县令竟也不催,只每日好饭好菜的供着,时间一久张伟都捧着自己胖了一圈的脸良心不安起来,薛道长却依旧云淡风轻,他几次按捺不住好奇心去问,也只在那温柔得能掐出水的目光看过来时便投了降。
      没错,温柔。自从来到邹府,薛道长的态度就让他越来越捉摸不透。非但那些换往常早就迎来一番批评教育的举动没再受过呵斥,更有甚者,他偶尔午睡半梦半醒的睁眼,还会发现薛道长正定定地注视着他,模样专注又认真,是仿佛要把他每一寸骨肉都烙进自己眼底的细致,勾得他连三魂七魄都悸动不止。
      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呢。月黑风高夜,张伟捧着自己胖了两圈的脸思考人生,眼皮几次耷拉下去又强行睁开,眼前那豆烛火都晕出了重影。他近来不知怎么成天犯困,大抵是吃饱了没事做的日子太闲,每日天刚黑就恨不得魂魄离体睡到飞升。可偏偏薛之谦又像和他对着干一样,越发早出晚归。张伟从下白山一路被薛之谦宠着惯着,早就习惯了实施枕着抱着搂着各种强权压迫的睡姿,如今被压迫对象这么一走,他才反应过来没薛之谦自己压根儿睡不着。
      你瞧你你瞧你,老大不小一只妖了还这么黏一个道士,简直丢妖族的脸。张伟边想边摇着脑袋试图甩掉那点困意,却冷不防听见门外窸窸窣窣,似乎是邹县令的声音传过来:“……还望道长早日搭救,我家夫人她……怕是时日无多了……”
      早日搭救?时日无多?原来薛之谦还没有救人吗?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两个关键词,张伟心思顿时就热络起来,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往外瞧,正瞧见薛道长扶起作势要跪的邹县令,语气沉稳听不出什么冷热:“县令大人不必费心,何时动手我自有分寸。”
      “道长说的什么话,我也并非不知对付那山妖……”邹县令一口气沉沉的叹出来,话说到一半又顿住,转言道:“那一切就都有劳道长了。”
      薛之谦似乎是嗯了一声,随即二人分别,脚步声渐近时张伟才回过神,一溜烟坐回桌前。
      “还没睡?”薛之谦推门时正对上他乌溜溜一双眼,倒也没太大惊讶。反而是张伟蹙着眉,表情很有些严肃的问他:“你去哪儿了?”
      “东院,看看邹夫人的病状。”薛之谦答得自然,一袭白衣细看似乎也留着几分狼狈的痕迹,如此一来倒令对之前听见谈话心生疑惑的张伟不安起来,小心翼翼的接到:“那你可有办法了?”
      “……”薛之谦没说话,转而坐到他对面,问:“你觉得邹夫人怎么样?”
      怎么样?再怎么样也和我没关系我能说什么?张伟暗自腹诽,嘴上却仍接了薛之谦的话茬道:“挺可怜的。”
      这倒是实话。虽他打进邹府就只见过这邹夫人一面,不过任谁眼看着昔日一个钟灵琉秀的美人如今丧失心智全然没了过往的从容气度,还只能被锁在最偏僻的院落艰难度日,怕是都不免心下唏嘘。
      “可怜?”薛之谦顺着他话又重复一遍,若有所思的问:“你想帮她吗?”
      “你这是什么话?”张伟拧眉,语气带了几分不痛快:“我像是那种见死不救的妖?今日这事儿若我有一点儿头绪,都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不过话又说回来,”张伟慷慨激昂完,兀地话锋一转,道:“你这么问,是需要我帮什么忙?”
      桌上蜡烛烛焰一窜一窜,烛花吡剥发出轻微几声炸响。薛之谦借光打量张伟,烛火绰绰中张伟皱着眉看他,神情里信任和依赖一览无遗。
      “并没有。”内心忽然就像被烛火烫了一下,有什么柔软的成分呼之欲出。薛之谦收敛心神,温柔的笑笑,伸手揉乱对方一头软毛。
      “时候不早了,睡吧。”他这样说着,避开张伟探询的目光,直接吹熄了蜡烛。
      一片黑暗里张伟明显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不是您闹呢?床?能看见床?这黑灯瞎火我俩睡桌子?”张伟在黑暗里眨巴眼睛,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他还是看不清床在哪儿。正嘟嘟囔囔控诉薛之谦的流氓行径,就冷不防被人从背后抱住。
      鼻端是他家薛道长身上好闻的松木香气,张伟僵在原地不敢动弹,见薛之谦没有撒手的意思才犹犹豫豫的出声:“不是薛,咱把手撒开?”
      薛之谦没理他,自顾自的道:“你真的愿意救邹夫人吗?”
      这话问得蹊跷,张伟就是再迟钝也能猜出来里面肯定有自己什么事。可之后薛之谦就再没开口,任凭他连哄带骗威逼利诱都无动于衷,只月至中天,溶溶月色勉强照亮屋中两人相拥的姿态,宛如映照悬悬离别。

      6.
      这一日张伟终于又见到了被关起来的邹夫人。
      被紧紧锁住的女子早已不见了曾经的雍容秀丽,紧闭双目生死不知的蜷缩在一角,因为没人敢靠近的缘故,衣服都脏的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她这是……”张伟目瞪口呆,一时间只会盯着薛之谦看,竟是把话都卡没了半句。
      “妖灵入体,命不久矣。”薛之谦异常冷静的说完,又道:“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
      张伟猝不及防,然而有人比他更早提出质疑——和他俩一起来的县令家女儿在薛之谦出声要张伟离开的同时就异常凶残果断的拔出了剑。
      “薛道长竟是想保护妖物而罔顾凡人性命吗?”邹宁声音冷冷泛着冬月霜花,衬着剑尖一点毫芒活生生让张伟打了个冷战。
      “姑娘此言何意?”薛之谦反问,一双眼里晦暗情绪涌动不明。
      “何意?”邹宁冷笑,手腕一转挽个剑花而后直指张伟,“这妖你杀不杀?”
      “——!”短暂沉默里只剩张伟惊诧的吸气声,邹宁余光瞥他,不屑里带怜悯:“我娘被妖灵附体,若想解救便只有再寻一只妖剖出妖灵,且这妖最好是吸草木精气的山石之妖,如此才能在炼化我娘体内妖灵时不至于反噬害人——不过一介山野精怪,真当他留你这么多年,是喜欢你?怕是你跟了他这么久,他都没有和你说过自己是来带你送死的吧?”邹宁说着,无视张伟灰败下去的脸色,手中利剑已是蓄势待发直向对方心口:“真是傻到家了。”

      一段话里信息量浩如烟海,张伟还未来得及消化完就只感觉到迎面呼啸的杀气,心下绝望时却听铮然一声脆响,薛之谦出手打偏了剑锋方向,邹宁虎口一麻,本来的当心一剑只擦着张伟衣服刺了个空。
      “你……!”邹宁收剑看薛之谦,欲言又止下神色又惊又怒,薛之谦浑然不觉一样自顾自扯过还愣在原地的张伟,转身欲走。
      “没有时间——”
      “我自有办法!”邹宁话说一半却是被薛之谦更声色俱厉的吼回去,而后他扭头看张伟,目光里明明灭灭一潭温柔。
      “你不会有事的,谁也不敢来动你。”他低声的笑,牵起张伟的手。
      “走,我带你回白山。”
      那神情柔软,一如当年二人同下白山入这尘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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