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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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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也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因为结膜炎,手机电脑都不能看,这地方连个能正经说话的人也没有。长这么大,她从没经历过这么糟心的暑假,竟然有点盼着赶紧开学,至少不用整天面对这一屋子魔幻的人。
晴也又在床上躺了一会,直到李岚芳喊她下楼吃饭,她才起来。
晴也刚到后院,就听见李岚芳对着邢武抱怨道:“你脑子坏掉了?锁不要钱?吴家还好说,老张家肯定不会出钱的,凭什么要我们装门锁?”
晴也的神情顿了下,想起邢武下午回来时,拎着一个袋子。她先前没注意,现在想来好像是一副新门锁。
晴也转头看向邢武。邢武正在喂他奶奶饭,斜了晴也一眼。昏黄的灯泡下,他的侧脸映着光,轮廓清晰俊冷。
昨晚洗澡时,门上那个洞让晴也紧张了半天,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满脑子都在幻想洞外会突然出现一双眼睛。吓得她没敢洗多久,匆匆忙忙跑出来,又热出一身汗。
当时邢武还嫌弃她麻烦,满脸不耐烦。可今天,他竟然不声不响地把门锁装好了。不知怎的,晴也心里忽然泛起一丝说不清的异样。再看向邢武时,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他了,连他那张总是冷着的脸,都变得顺眼了些。
邢武似乎不想再让李岚芳继续这个话题,开口打断她:“行了,又没让你掏钱,装就装了,还问张叔家要钱做什么?”
晴也坐下吃饭,没有参与他们两之间的争执。
李岚芳被邢武的话激到了,放下筷子就嚷嚷道:“什么叫没让我掏钱,你怎么长大的?没老娘养你,你能这么高?你的钱不是我的钱?不是我老邢家的钱?大家都用洗澡间,锁坏了,一个个装死,巴不得别人家来装。你倒好,做实了这个冤大头,今天是门锁,明天还准备替别人家盖房子?”
这一堆霹雳啪啦的指责听得晴也头大。实话实说,她认为李岚芳有点太斤斤计较,家门口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算这么清。虽然她横竖看邢武不爽,但就事论事,这件事她是站邢武的,并且她觉得李岚芳话讲得有点重了。
晴也抬起头,扫了眼邢武。果不其然,邢武咬着后牙槽,明显憋着火,一脸要掀桌子的节奏。
然而就这样,他还是忍着没发作,耐下性子喂他奶奶饭。李岚芳见他不说话,更加恼火,张口闭口钱钱钱的。
晴也打小没为钱发过愁,爸妈也从未因为钱的事吵过架,因此她无法感同身受,为什么这里的人张口闭口全是钱。连门口邻居都能为几十块钱把对方当贼一样防着,简直匪夷所思。
终于,她忍无可忍,抬起头问了句:“多少钱?”
李岚芳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向她。就连邢武也皱起眉,侧过头。
晴也又重复了一遍:“门锁多少钱,我出,五百够不够?”她就从身上的斜挎小包里掏出五张崭新的钞票,拍在桌子上,“能不能别吵了?”
李岚芳果然安静了,直勾勾地盯着钱。让晴也始料未及的是,邢武突然将喂得差不多的碗往桌上一砸,站起身狠戾道:“你有钱怎么不全拿出来支援县里建设?就你他妈有钱是吧?”
说着,邢武踢开木凳,饭也没吃就走了。木凳子被邢武踢飞,在地上滚了两圈直接解体了。晴也僵在桌边,一颗小心脏扑通狂跳,愤怒、惊恐、委屈全部交织在一起,堵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整张脸都白了。
李岚芳这时倒是不再碎碎念了,自言自语了一句“造孽啊!”
她反过来安慰晴也:“咱不理他,吃我们的。跟他计较,天天都能被他气死一回。”
李岚芳边说边把晴也面前的五百块钱收进自己兜里。她当真又跟啥事没有一样,继续吃起饭来。
晴也看了看她,胃口全无,连同刚刚对邢武升起的那么一丢丢好感也荡然无存。她再次觉得这一家人脑子都不好。
不过今天晴也没有任性。邢武说的没错,只有蠢货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她想把这句话改一下——只有蠢货才会因为傻逼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晴也味同嚼蜡地把米饭塞进肚子里,饱没饱不好说,但起码吃了。
当晚,邢武没有回家,晴也不知道他上哪了,也不关心。她下楼洗澡的时候,瞥了眼那个才安装上去的新锁,应该是邢武自己装的,挺规整。门后面的大蜘蛛也没有了,不知道是自己跑走了,还是被邢武弄走了。
第二天,黄毛当真拎着大苹果来看晴也了。他没好意思进晴也的屋门,就把水果放在二楼的楼梯口,对屋里的晴也喊了声:“表妹啊,你要吃的那个牛啥果,我跑了两家卖水果的地方都没有。车厘子找到一家,你先吃着啊。”
说完他就走了。晴也挪到楼梯口,看见那儿放着一大袋水果,里头还有个火龙果。车厘子虽然看起来有点干瘪,没什么光泽,但能在这地方吃到,已经算很奢侈了。
之后的几天,邢武如李岚芳所说,不怎么回来睡觉,甚至连人都见不着。他也就中饭和晚饭的时候回来一下,基本不在家里吃饭,喂一下他奶奶饭,然后又走了。
倒是有天他回来时,把之前被踢散架的那把木椅子重新钉好了,连木条边缘都仔细打磨过,光滑平整得像正经木匠做的活儿。大概是因为若不修,家里也找不出多一把能坐的椅子了。
晴也发觉跟他说话等于找架吵,于是一个眼神也不再给他。邢武也似乎懒的搭理她,看到跟没看到一样。
几天后的傍晚,晴也又听见李岚芳和邢武在理发店里吵着什么。没吵几句,邢武就走了。李岚芳走出院子,把之前那五百块钱还给了晴也。晴也压根就没想过要回来,也就没伸手接。李岚芳骂骂咧咧地说:“收起来吧,我再拿你钱,武子又要跟我吵。”
晴也便没说什么,将五百块钱收了起来。
一周后,晴也的眼睛基本康复了,腿上的伤口也结了痂。白天的时候,她看完书偶尔会帮李岚芳收收钱。不是她善心大发,只是因为她实在太无聊了。自从过来后,除了窝在房间看书,几乎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一来她哪里也不认识,二来,自从那晚邢武吓唬过她以后,她对这个县城的治安状况感到担忧,不敢一个人出去瞎晃悠。
黄毛和胖虎路过炫岛,顺道来看望晴也。见她眼睛好了,黄毛嬉皮笑脸地说:“看着终于不恐怖了。”
晴也跟他们闲聊时,顺口提了句:“邢武平时都干嘛去了?”
“赚钱呗。”黄毛道。
“暑期工?”
胖虎接过话:“不,不是暑期工,是,是长期工。”
黄毛笑道:“你不知道吧,我们武哥在外人称小武爷,厉害着呢,咱们扎扎亭出不了第二个比武哥厉害的人。”
晴也不禁再次流露出藐视大地的眼神。这群人大概率是没见过什么叫厉害的人。物理学家、气象学家、天文学家、特种兵、工程师、飞行员哪个不厉害,他邢武再厉害还能上天不成?
黄毛见晴也不信,急了眼:“真的,我们武哥……”
胖虎拽了拽他:“武哥不是,让你不要,不要到处说他的事吗?”
黄毛悻悻地闭了嘴。
晴也随后问道:“你们还上学吗?”
黄毛回她:“上啊,我们还有武哥都是鞍中的,开学都高三了。”
晴也挑了挑眉,鞍中?不就是她转来的那所学校。没想到邢武居然跟她同届,还真看不出来是个高中生。她原以为,他早就辍学了。
黄毛和胖虎没待一会就走了。
自从晴也的眼睛好了以后,她便开始在电脑上开展题海战术。原来学校的同学们早已提前返校冲刺,可这里的学校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像黄毛、胖虎他们整天还在街上晃荡,完全不像要高考的人,也是够神奇的。
可越是这样,晴也越是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她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想要离开,唯一的途径就是在高考中拿出超常的成绩。按照原先的计划,她的目标是哥伦比亚大学或多伦多大学。如今加拿大不少大学都要求提供高考成绩,她要的不只是录取,更是奖学金。最坏的打算是,如果爸爸暂时出不来,她就得一个人去国外生活,经费是头等大事。纵有万般难过、无奈与不适,她也必须为以后的路做好打算。
白天的时候,晴也一边坐在收银台里收钱,一边开着笔记本看教学视频、做笔记。
她的行为在这里的人看来,简直是个异类。
李岚芳的一个牌友甚至打趣道:“姑娘家读那么多书干啥?往后还不是嫁人生孩子。”旁边有人跟着附和。
晴也难以相信她听到了什么,都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有人觉得女人就该没文化?
她忍不住出声回了一句:“你们赚的钱够让老婆小孩躺在家里也能衣食无忧、实现财务自由吗?如果不能,凭什么不让女人用知识改变命运?国家规定的?”
“哎呀呀,你这个小孩……”牌友们没想到平时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丫头,突然回了嘴。
李岚芳也是第一次见晴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较真,她打着圆场道:“少说两句,她喜欢学习给她学就是了,又不是干坏事。”
牌友见李二姐发话,也都不再说什么了。李岚芳虽然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挺迂腐,但在学习上面,她觉得晴也这么上进是件好事。起码她那个臭儿子就做不到,让邢武老老实实在家看上半天书,那还不得要了他的命。
谁能想到第二天下午,晴也不过去了一趟厕所的功夫,出来的时候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