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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玉,温润合气,灵透入心。
      故人言,养玉即是养人心,时间久了,玉自然就有了它的生命。

      汉元光初年,国家鼎盛。
      武皇帝开边拓疆,远征西域。
      朝内御史大夫夏公朴,以“兵力劳苦,不宜远征”为由,竭力谏言劝阻皇帝西征,被仇党诬陷通敌,秋后问斩,夏家全族被逐出长安,发配远疆。

      数月后的一个下午,夕阳斜照,押运犯人的马队正在缓缓地向前行进。
      囚犯们披负着厚重的枷锁,在军士的呵斥声中艰难地挪动着脚步。
      “加快行军,天黑前赶在前面的村子落脚。”领头的军官登高远望,扬了扬手中的马鞭,不耐烦地朝后高声喊道。

      此地已距京城千里之遥,若是在这荒郊野外中露宿,谁也说不准夜里会遇到什么危险,还是要尽早找到落脚的地方才行。
      在军士的喝骂声中,队伍逐渐加快了行军的步伐。

      “最后那个,给老子走快点!”
      话音未落,便听到一记清脆的鞭子声撕裂天际,走在队伍最后的一个姑娘应声倒地,手指间似乎掉下了什么东西。

      “别给老子装死!”打翻姑娘的军官叫骂着,从后面拽起了她的头发。
      姑娘慌忙拾起刚刚掉落的东西,攥在手心,跪着爬起身来。
      夕阳发出昏沉的光线斜射在姑娘身上,一张脏兮兮的俏脸上多出了几分惊恐和畏惧。

      军官的大手依旧拽住姑娘的头发不放,两眼冒着凶光:“这丫头脸蛋不错啊,来给爷瞅瞅。”说着便扳起了姑娘的下巴。
      “说啥不错呢?这可是夏家的二千金,也是你这种癞蛤蟆想看就看的?”另一个军官绕到旁边,在惊魂未定的姑娘身上狠狠地捏了一把。
      “哈哈……”。听着姑娘绝望地尖叫,两个军官更加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此时,夜悄无声息的降临,大队人马已经渐渐走远。
      “顺子,想办事就抓紧办,晚上人马都在前面的村子汇合。”说罢,后来的军官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留下了一个□□喷张的兵痞和一个凌乱不堪的姑娘。

      “军爷,我求求您了……”姑娘跪坐在地上不敢抬头,话未说完,那个军官便走上前来,一把抱起她扛在了肩上,大步地向旁边的林子走去。
      姑娘哭的泣不成声,被军官扔倒在一块大石头上。
      “小丫头,别着急,爷这就来啦,哈哈哈哈。”眼看着满目凶光的军士□□着,快速脱去身上的衣物,光着上身向她走了过来。
      挣扎毫无意义,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壮汉如同魔鬼一般,正疯狂地吞噬着自己。
      姑娘在军士撕开她衣服的那一刻,极度惊恐,昏厥了过去……

      次日。
      清晨的阳光,分外清晰,照在这个长安城千里之外的小村子里。
      此处既远离了京都的喧嚣,又避开了战事的纷扰,景色秀丽,民风淳朴,宛如一座世外桃源。
      一位面容姣好的姑娘正静静地睡在床上,一双纤手紧紧地攥着拳头,脸上依旧残留了些许不安。

      不久,姑娘慢慢睁开双眼,正看见一位白衣书生推门而进。
      “姑娘醒了?”书生轻声问。
      “这是何处?”姑娘紧张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大概二十几岁的模样,一身长衫,看上去有几分儒雅。
      书生似乎看出了姑娘的心思,退后一步施了个礼,以便让她安心,然后不慌不忙地说:“姑娘不必害怕,在下姓肖名远,就是本村人士,昨夜回村时听到林中有人尖叫,我赶过去时,刚好看到一个强匪正欲对姑娘施暴,于是便从后面将他打晕,救下了姑娘”。
      “多谢公子搭救。”姑娘看到面前的书生彬彬有礼,稍适放松,随即便又陷入了沉思。
      “姑娘不必客气“。肖远拱手说道。”昨日即便晕厥,姑娘手中却仍然紧握着此物,想必此物对姑娘定是意义非凡吧。”
      肖远说着,把手中之物递到姑娘面前,却是一枚青碧色的玉扳指。
      姑娘看到玉扳指,马上接过来攥在了手心,眼中泛起泪光,幽幽道:“这……这是我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不知姑娘家住何处啊,我送你回去……”肖远看着这个泪眼婆娑的女子,有些不知所措。
      “家……我的家。”姑娘哭声更甚。
      “呃,这……若姑娘还是惊魂未定,要不就请先在此处稍作安歇,再做打算?”肖远试着问到。
      姑娘慢慢抬起泪眼望着面前的书生,不住地点头。

      岁月如梭,转眼三年时光,两人日久生情,相许厮守,结为了夫妻。
      肖远对妻子的照顾无微不至,他在当初救下这个女子的时候,就已经暗下决心,容不得眼前的这个姑娘再受半点委屈。
      妻子也一改往日富家千金的娇生惯养,开始勤俭持家,做起一个乡下女人该做的事来。
      两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在这个安静的小镇上过着真实而平凡的日子。

      元光三年末,国家动荡不安,西域久战未定,而北方匈奴又开始进攻大汉边界。武帝震怒,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当即下令在民间大举征兵,军书传到村子之中,肖远名字在册。
      在离行的那夜,妻子对肖远不断地叮嘱。
      “玉儿尽可放宽心,此去我定能出人头地,打个大胜仗回来,到时候风风光光地回来见你。”肖远起誓说。
      “傻子,谁要你去风光,我只要你活着回来,记住,一定要活着回来”。妻子越说越伤心,忍不住哭了起来。
      “恩,我答应你。”肖远深深地说道。
      “世道艰难,你把这枚玉扳指带在身上吧。若想我,见它便如见我面。”妻子说着,将那枚视若生命的玉扳指递给了丈夫,“若是处于危难,你也可拿出,这是我族传家之宝,价值连成,到时定能保你一命……”
      肖远将玉扳指紧紧握在手中,不停安慰着妻子。
      一夜未眠。
      天未亮,肖远已随军而去。
      妻子一人独自坐在床头,泪如洗面,呢喃道,“不知此去,何时能还,何时能还……”

      塞外大漠,仍是死和生的修罗场,战争让生命变得脆弱不堪,杀戮的盛宴一直在远方疯狂地进行。
      肖远在征战的数年里,作战勇猛,屡立功勋。
      七年的时间,他已从一个普通的士兵,变成了让匈奴闻风丧胆的将军。
      妻子给他的扳指,这些年他也一直带在身上,每逢作战,他都奋勇直前,心中只想早点结束这场战争,回家能与妻子团聚。
      当初与他一起被征走的乡里们,只有他还活着。
      他并不畏死亡,却仍然要坚强的活着,只为了当初对妻子的承诺,活着回来。
      终于,一将功成,匈奴惨败,汉军大帅封狼据胥。
      他知道,战争快要结束了。

      “报……”一声传令,打断了肖远的思绪。
      他看着匆忙跑进来的探子,心里对情报的内容已经猜出了□□。
      本该是溃败不堪的匈奴,不知为何突然折了回来,迅速地偷袭了脆弱的边城,声势之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而汉军主力还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此刻,正慢慢地撤回长安。
      如此一来,边城便成了一座孤城,领兵垫后的肖远被困在了城中。
      已经数日无粮了,军士们疲惫不堪,匈奴把城池围地水泄不通,照这样下去,不出三日,城必破。而到最近的一座城池求援,最快也要近半月之久。

      “将军,匈奴又开始攻城了。”探子慌张地说。
      肖远没有理会,起身走出营帐,眼看城中将士早已疲乏不堪,怨声四起。
      他低下头,望着手指上的玉扳指,目中眦血。
      此役不是战死殉国就是全城被屠,想到这里,不觉耳边又响起了妻子临行前的叮嘱,“活着回来,活着回来……”

      “我肖远与大家同生共死,并肩作战,众将士随我上城御敌,卫国保家,护我疆土,人在城在,人亡城亡!”肖远站在将台上向将士们大喊着,做出了最后一次训示。
      “人在城在,人亡城亡!”将士们听到将军的激昂训辞,热血沸腾,在下面高声呐喊着,愿与将军共守城池,纵使战死也是无憾。
      守城的将士奋勇杀敌,又一次击退了匈奴的进攻,城外黑云弥漫,宛如地狱。

      将军帐上,肖远密召信使。
      “你这次前去求援,定要请到援军,击败匈奴,我会率领剩余将士殊死抵抗,直到你归来。”
      肖远望向南方,叮嘱着派出年轻的信使,眼神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将军,属下就是拼死也把信送到,请回援军,将军放心吧。”信使跪在肖远面前诚恳地说。
      “将军对不起你,对不起边城众将士。”肖远说着,眼角流下了泪水。
      “将军何出此言,将军是我们全军的……”话未说完,一把冰冷的尖刀径直插入了信使的心窝,年轻人瞬间断了气。

      不久,一个信使骑着快马,从边城疾驰而出,奔向了南方……

      长安城依旧繁华,城中川流不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此时,夏家流放已过十年。
      午后的阳光散在城西颁布告示榜文的高台上,宫里传信的老太监颤巍巍地来到台子边,正了正冠帽,缓缓走了上去。
      此时,榜文台下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估计朝廷又有大事了。
      老太监慢不慌不忙地展开榜文,清了清嗓子,朗声宣道:
      “天子诏,天下平定,百姓安居,海内已无战事再起。
      元光三年,北方匈奴作乱,被我汉军驱逐漠北,惧我大汉铁骑之威,震破匈奴之胆。岁前,匈奴剩余残部又聚汉边,欲图报复,行至边城被阻,得汉军及时救援,将匈奴再次击退。
      边城主将肖远将军率部卒拖住匈奴主力,立下大功,最终寡不敌众,全军战死,壮烈殉国,现追封肖远为……”

      此时,繁华街市的另一边,一位衣容华贵的美妇人,正在首饰店中挑选一个适合自己的簪子。
      “这位夫人,您看看这个,可是用上等的温玉雕琢的,您再瞧瞧这色泽,这水头……”掌柜妙语连珠地介绍着,他十分了解长安城中的这类贵妇人,若是看上了的东西,从来都不会询问价钱。
      “我从来不买玉的,翠儿,我们走吧。”妇人转身对旁边的丫鬟说。
      没走出店铺几步远,突然一个声音从脚下传来,“夫人,这玉,您要吗?”
      声音沙哑而熟悉。

      妇人低头看去,一个满脸胡渣的脏乞丐瘫在地上,正抬着手举向妇人。
      一双满是伤疤的手中,赫然举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扳指。
      熟悉的玉色,熟悉的瞳孔。
      四目对视,早已无言。

      丫鬟翠儿走到妇人旁边,轻声道:“夫人,老爷让您早些回去。”

      ……

      后记:
      两千年后,
      潘家园,北京。

      黄昏,一个老者坐在自己的古董店门口,抽着旱烟袋。
      “爷爷,这扳指怎么看着像在流血啊?”孩子指着店中最大的一个橱窗说到。
      老者转过头,看了看:“这玉质本就是天下极品,如此精雕细琢的扳指,世间绝无二件啊。”
      老者领着孩子走到橱窗前,细心地解释:“这扳指应是玉主生前,有意将其浸入血中,以血养玉。经过千载,血渗透进了玉心,流入了玉中的每一个毛孔,玉血合一,因而形成了这血玉,所以看起来这玉像是在流血啊。”
      “爷爷,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孩子好奇的问。
      “谁也不说清楚为什么,这中间,应该是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吧”。
      老者往地上的铜烟壶里敲了敲烟杆,望着远方烧红的残阳,一双浑浊的眼睛似是看透了这世间的所有沧桑。
      “无论如何,世事都已经随风而去,该放下的早就该放下了,何必执着呢。”老者自言自语地摇着头,似乎又像在劝说着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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