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二代生存手记》半截铅笔

5、剑锋5

　　第二天到来的很快，要拍的这场戏是女二云霓裳和男二尹寻的初遇。
　　徐曼曼并未围观昨天纪流那场据说很是惊艳的“处女秀”，在开拍之前一直叮嘱着纪流要怎么走位，怎么入戏，杨导批评他的话要虚心接受不能有情绪。
　　这些年来纪流很少遇到这么主动地向自己释放善意的圈内人，于是面对过于紧张有些唠叨的徐曼曼一直态度极好地应着，徐曼曼看着纪流的笑容，内心暗道：“这张脸真是要命，要不是比我小那么多我还真可能想跟他发展点什么。”
　　“谢谢曼曼姐，我铭记于心。”纪流冲徐曼曼笑着眨了眨眼，徐曼曼一怔，说：“你信我，就算你演技烂成渣，这部戏播出以后你也一定能收获很多粉丝。”
　　“曼曼姐，您放心，我可是实力派，不会演技烂成渣的。”
　　徐曼曼被少年故意做出的得意模样逗笑了，觉得这孩子可爱得很，让她想摸摸头。
　　“第××场，第一次，action!”
　　徐曼曼有些惊奇的发现纪流对于拍戏与走位似乎极为熟悉，毫无她想象中新人的无所适从和紧张感，更让她震惊的是，当纪流走到镜头下，气场似乎一下子改变了，这种改变玄之又玄，她无法解释出具体变化何在，只能感觉到面前几乎是换了个人。直到杨导催促，她才回过神来，于是有些窘迫地向剧组众人道歉，定了定心神，开始了第二次。
　　“你站住！”云霓裳对着陌生少年的背影喊道。
　　少年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少年五官精致，虽能看出年龄尚小，但不显丝毫稚气，他紧闭着唇，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默，但这样的沉默不是内敛木讷的，而是会让人觉得他在压抑着什么，有种冰的锐利感。他双眸好似寒星，仿佛带着刀刃的冷冽，让人一眼看去就会沉进去。徐曼曼一顿，只觉得看向自己的纪流让他恍然间似是看到了一匹在月色里站在悬崖边上的孤狼。
　　这个少年让人觉得神秘，他周身像蒙着一层又一层冷雾，让人想去探寻，想去了解。
　　这才是尹寻这个角色本该具有的魅力和张力吗？
　　徐曼曼读过原著，此时只觉得尹寻这个角色好像立体鲜活了起来，处处符合自己在阅读小说时幻想出来的尹寻的形象，但又多了些什么，似乎更有血肉，更有灵魂，不再是个脸谱化的人，而是活生生站在了自己面前。
　　少年未发一言，神色不变，看着云霓裳当作询问。
　　徐曼曼强迫自己重新入戏，挑眉质问道：“本小姐叫你，你怎么不应？难道是哑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行了一礼，道：“尹寻。”
　　云霓裳一哼，抱着双臂道：“刚才怎么不主动跟本小姐打招呼？”
　　尹寻眸色一沉，冷声道：“在下方才背对姑娘，并未看到姑娘，况且纵使刚才看到了姑娘，在下也并不认识姑娘是哪位鼎鼎大名的女侠。”
　　“哦？你这是在说本小姐不够出名？当今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不认识本小姐？倒是你不知是哪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无名鼠辈，也配出现在我云家的酒宴？”
　　尹寻此时已经知道云霓裳是武林盟主云越的独女，只好道：“见过云女侠。”
　　“不情不愿的，给本小姐打招呼辱没了你吗？”
　　“不敢。”尹寻嘴上说着不敢，声音却冷的要命，姿态也并没有服软的样子，他脊背挺直，微低着头掩藏着眼中的冷意。
　　看着尹寻这副和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咬自己一口的狼崽子一模一样的样子，云霓裳气不打一处来，从小到大谁不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奴颜讨好？凭什么这个无名小卒就敢摆出如此清高的姿态，他这是哪来的傲气？思及此处，云霓裳从腰间解下随身的鞭子，恶狠狠地向尹寻抽来。
　　“卡。”杨导喊道，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纪流一眼，道：“演得不错。”
　　而此时的纪流早没了那副锋芒不掩，一身傲气的模样，笑着向杨导道了谢，又向徐曼曼道了谢，徐曼曼此时处于恍然的状态，不禁怀疑这个小弟弟是不是人格分裂患者，怎的戏里戏外俨然是两个人，而且他的戏几乎没有演的痕迹，徐曼曼向来努力，之前和赵吟柯邱凡演对手戏时虽能感觉到差距，但她也一直相信自己可以凭努力把差距追平。这次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天赋与资质的可怕，这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永远无法企及的绝望感。
　　幸好他不是女演员。
　　徐曼曼在失落之余松了口气，幸好纪流是个男演员，与自己并不存在严格的竞争关系，不然凭他的颜值水平，演技，以及最重要的——年龄，怕是整个娱乐圈的新生代女星都要产生巨大的危机感。
　　年龄，他才十九岁，还有大把的青春时光，如今他已是这个模样，如果给他更长的时间，十年，甚至只要五年，他会达到怎样的高度。
　　徐曼曼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么多，这个娱乐圈向来不那么讲道理，不是演技好又长得好看的人就一定能出头，被埋没的遗珠太多了，纪流未来能不能成功走进公众视野都还是未知，她又何必在这里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事，倒不如好好研究剧本提升自己。
　　“真没想到纪流演技这么好，这次换人可是换对了。”副导演喜笑颜开，而杨导却皱着眉，盯着监视器一遍遍看回放。
　　“行了老杨，我看这孩子是把尹寻演活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那云霓裳演得怎么样？”杨导突然问道。
　　副导演一怔，象征性地看了两眼，有些漫不经心地道：“还成吧，主要是你看纪流简直……”
　　杨导心里一沉。
　　压戏了。
　　所有人都会把注意力集中在尹寻身上，这场本该是剑拔弩张火花四射的激烈冲突，但矛盾的另一方云霓裳显得很是弱势，他敢肯定百分之八十的观众在刚才那一场戏里都只会被尹寻吸引。
　　这会导致整部戏的不平衡。
　　杨导没有立场也不愿让纪流收着点演，被压戏了不是纪流的问题，甚至也不是他的对手演员不够好的问题，是纪流演得太好，将违和感降到最低是我这个导演在拍摄过程及后期剪辑时应该处理的问题，他不会去责怪演员。
　　只是，以前也只不过觉得纪流是个演技很好的童星，这几场戏下来，他对纪流似乎有了新的认知。
　　当杨导合上电脑时，唯一的感觉是震惊。
　　他当然知道现在娱乐圈最大牌的影帝韩修的成名作《深山之音》，但他在当年正全身心的筹拍一部权谋电影，没能抽出精力看看这部几乎被捧上神坛的作品。再加上《深山之音》是一部社会题材的文艺片，与他的一贯风格不是同一路数，后来就一直没特意找时间去看。
　　《深山之音》讲的是作为支教老师的男主角李起进入了一个偏远的山村，意外发现这个深山之中大部分女人竟都是买回来的被拐妇女，但令他绝望的是当地的警局对这样的事件竟是默许的，全村人都视之为常态，当他设法去解救这些女人时，她们的态度竟是麻木的“不需要”。
　　一切画面都很朴实，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这样的题材自然不会太过卖座，但它成为了影评人们心中的白月光，成为横扫当年奖项的黑马，又成功引发了社会对拐卖这一现象的关注与讨论，尽管大多数人没走进影院看这部纪录片式的、气氛压抑的电影，但他们都或多或少听到过这部电影的名字。
　　纪流也在这部电影中出演，他演的是当地村民与一被拐妇女生的儿子王群山，李起的学生之一。
　　比较特殊的一点是他的母亲没有像其他被拐妇女一样逐渐顺从麻木，而是不断逃跑，甚至在腿被打断后也未放弃，可她的每一次出逃都被村里人联手阻止，最后在王群山八岁时喝了农药自杀身亡。
　　因此妈妈是个“贱货”“白眼狼”的王群山一直被周围的孩子欺负，村里人嫌弃，他对他已死去的母亲更是充满恨意，直到李起的到来。
　　杨导闭上眼时似乎还能看到李起与王群山交谈的一幕幕。
　　韩修与纪流两人演技与情绪的碰撞让人震撼，他不敢相信那样的演技是由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展现出来的。
　　演到让人惊艳有两种情况，一是角色与演员本身高度契合，接近于本色出演，杨导本以为纪流能把尹寻演得如此传神是因为有极为相似的经历，以为纪流也是典型的“角色成就人”的演员类型。可这部《深山之音》却否定了杨导的猜想。
　　尹寻与纪流的经历很相似没错。可王群山这个角色和纪流相去甚远。
　　在周暗香的“出轨门”事件之前，纪流的身份一直是顺风顺水的豪门大少爷，前途无量的童星，大家对他的评价也大多是聪明伶俐，礼貌懂事，和剧里那个浑身野性，粗俗不堪的王群山无论是经历还是性格都毫无相似之处，可他却能把这个角色演活。
　　是“人成就了角色”。
　　他让人惊艳的原因是第二种。
　　少之又少的第二种。
　　他是个天才。
　　演戏需要灵气，努力等于一切这一点在演戏这一点上并不适用。努力或许可以让天赋平平的人达到优秀，却不可能让他们达到惊艳。
　　天赋的作用在摄像机前被无限放大。
　　如果没有周暗香的事，他一直能那样正常拍戏，说不定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就已走上神坛，成为传奇。
　　想起周暗香，杨导心中不免唏嘘，或许遗传的作用比他想象得还要大，而且正因为周暗香，纪流才能那么顺风顺水成为童星，可也正因周暗香，纪流才会一朝跌入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