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二代生存手记》半截铅笔

10、剑锋10

　　《剑锋》杀青时，杨导特意跟纪流说：“纪流，你前途无量。”
　　纪流笑着道谢，觉得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谁说的来着？
　　好像是韩修说的。
　　一向严肃内敛的杨导在杀青宴上喝了点酒，情绪激动，对几个主角说：“是你们成就了《剑锋》。”
　　邱凡比杨导还要激动，连声说着“是《剑锋》成就了我们。”
　　邱凡一直追求着转型，这次的《剑锋》如果能取得成功，他就可以正式摆脱偶像派小鲜肉的身份枷锁，作为一个演员被认可。
　　赵吟柯娴静地笑着，她在演戏之外很少与旁人有什么交流，与剧中的亦黛性格高度统一。
　　徐曼曼则坐在纪流身边，看着纪流一次一次起身面不改色地敬别人酒，露出赞叹的神情。
　　“啧啧啧，小朋友怎么那么能喝酒啊。”
　　纪流在整个剧组之中与徐曼曼最熟悉：“没办法，我就是千杯不醉啊。”
　　徐曼曼一撇嘴：“你这语气真欠揍，不过话说回来，你有这个技能还真好，很多投资人就喜欢喝酒，你陪他们喝好了什么都好说。”
　　纪流转过头看了徐曼曼一眼，徐曼曼意识到什么，解释道：“别想多啊，只是喝酒加拍马屁，牺牲我的胃倒没什么，我可真没把自己都搭进去这种想法。”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要么不要脸，要么不要命。可惜我这个人宁可豁出命去拼，也舍不得我这点称一称还到不了二两，卖了也换不了几分钱的自尊。”徐曼曼自嘲地笑笑。
　　纪流端起酒杯：“来，我敬曼曼姐一杯。”
　　徐曼曼爽朗一笑，也不推辞，直灌了一杯酒下去。喝得有些猛，她脸色泛红，眼睛却透着光芒，她说：“我有预感，《剑锋》会火，毕竟这是锦鲤韩修投资的剧。”
　　“你们真是开始迷信韩修了，不过，”纪流一笑，“我也觉得《剑锋》会大火，我们都会红。”
　　“是啊，我们会红的。”徐曼曼毫不掩饰眼中的野心，但这样的她反而更加充满光彩。
　　邱凡已经喝多了，他喝多了也不闹，趴在酒桌上睡着了。
　　纪流不禁想起自己的心理阴影韩修，暗想着：“如果喝醉酒的韩修有邱凡一半省心就好了。”

　　等待《剑锋》后期制作完成的日子格外让人煎熬。
　　纪流仍然还是那个档期空空的十八线，唯一的变化是能拉出来充场面的粉丝多了不少。当然，纪流选择性忽略了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关注他只为了方便骂他的黑粉这个事实。
　　日常的生活就是往来于家、学校和医院。
　　回家中做饭，去学校里接自家妹妹周浣水，到医院去照顾纪暗香。
　　这样规律的日子持续了两个月，直到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门铃响时纪流还在奇怪除了方云外还有谁会来，加快了翻炒那道炒肉的速度，在“兹拉兹拉”的油声中把肉盛到饭盒里后很不顾形象地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一边应着“来了来了”，一边快步走过去开门。
　　开了门后纪流稍稍仰视才看到来人的脸，那张脸是万千少女美梦中的常客。
　　纪流干笑两声，憋回了那句“金主爸爸”。规规矩矩地说：“韩影帝好。”
　　韩修饶有兴趣地看了看纪流居家的打扮，目光集中于那件崩上了油渍的围裙。
　　注意到韩修的关注点，纪流脸一黑，侧过身来让出门来让这位贵客通过。
　　“你自己会做饭？”韩修问。
　　“嗯。”
　　“我还以为爱抽烟喝酒打架的人应该很难和做饭扯上关系。”
　　纪流再次干笑两声，腹诽道：“你这是刻板印象。”
　　韩修总喜欢翻出当年的事出来说，纪流知道韩修没有恶意，但韩修身为少数看透纪流本质甚至知道纪流性向的人，总让纪流生出一种莫名的抵触感。
　　“菜很香。”
　　“过奖过奖。”
　　韩修看着纪流：“现在的话怎么变得这么少？”
　　纪流瞬间想起自己给韩修留下了话多印象的那个夜晚，脑内剧场瞬间被“我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这句话刷屏。
　　“周前辈的情况怎么样？”
　　纪流一怔：“还在医院观察。”
　　周暗香女士在半年多以前确诊了肝癌。
　　当初周暗香离婚时几乎没分到什么财产，又因诸多原因没有办法出去工作，甚至为了避免被认出后追着打骂的情况而没有办法出门。家中的大小事基本都由纪流负责。曾经从不担忧衣食的富家公子要为了省几毛钱多跑一公里的路。
　　当肝癌确诊时，家中已无多余的积蓄去负担高昂的医药费用。
　　韩修在听说这件事时准备帮忙，但韩修深知周暗香与纪流的个性。
　　一如当初周暗香从那个泥泞的小巷中拉出韩修，在六年后，韩修对黑暗里的纪流伸出了手。
　　“接下来要做什么？”韩修问。
　　“先去医院送饭，再去学校接浣水回来。”
　　纪流拿起饭盒的盒子，低着头将它盖上，然后将手背到后面去解围裙的带子，动作熟练。当他再次抬头，却正看到韩修在盯着他看。
　　纪流与韩修对视了许久，韩修的眼睛很深邃，一眼望不到底，吸着人去探求。让人不自觉感到安全，想去向他倾诉，想去同他并肩站立。纪流觉得心头一阵微不可察的悸动，这悸动来得很奇怪，没有什么特殊的场景，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不存在任何的戏剧化。
　　此时是早春，暖气还带着些余热，窗子紧闭，只是一个最平常不过的抬眸，纪流身上还带着做完晚饭的油烟味，甚至他才刚解下沾了油渍的围裙。
　　纪流突然想到自己认识韩修六年了，在一起演过戏，一起蹲在垃圾桶边聊了一个晚上，每年见一面，每次见面韩修会说小孩子就是好，又长高了。可现在身高183公分的纪流还是没有187公分的韩修个子高。纪流垂下眼眸，周围安静得仿佛空气凝滞。他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种奇怪的气氛，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或许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在找到一个难得可以不再去伪装的人时，在难得碰到比自己要强的人时，他便不自觉地想去依靠。
　　在这个时候纪流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压力很大。
　　表现得再自信也还是会对《剑锋》播出后的效果感到惶恐不安。还是会对离开了自己的大学感到遗憾。有时纪流早上醒来会习惯性去想自己今早有没有早课 ，然后他会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在那所许多人梦寐以求，把它的名字写到高中常填的那种“理想大学调查表”“未来人生规划”之类的励志目标中的那所高等学府接受教育了。面对方云，面对周暗香，面对周浣水，纪流要表现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模样。他要撑起这个随时可能垮掉的家。
　　“纪流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明明是个男人为什么想去依赖别人。”纪流自嘲地想到，将刚才那阵错觉般的悸动打包扔进了记忆的回收桶。
　　错觉很讨厌，刚才大概是身为一个gay对长得帅气的男性礼貌性的欣赏。

　　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两人从医院出来又去接周浣水。
　　看着全副武装的韩修，纪流有些无奈：“你干嘛也一定要跟来，被认出来怎么办。”
　　还好现在虽已早春，天气却仍带着寒意。不然韩修这带着帽子墨镜口罩围巾的样子还真突兀。分分钟会被当成下一秒就会冲进银行喊“不许动，抢劫”的危险分子。
　　名气越大就越没有享受常人习以为常的正常生活的权利。
　　韩修透过墨镜镜片看了纪流一眼：“你好好珍惜这段时间吧，等你火了以后就得拜托别人接妹妹了。”
　　周浣水刚上初中一年级，在离家很远的一家公立学校。
　　纪流家的位置很偏，没有直达的公交和地铁，到了最近的站以后还得再走很长一段距离。于是不想让自家妹妹在路上折腾四五十分钟的纪流自从《剑锋》拍完变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后。就给自己添加了这个工作。
　　学生都穿着极具天.朝特色的校服，蓝白相间，松松垮垮。少年少女们都致力于和学校规定进行斗争。暗搓搓地把肥腿校服改成瘦腿，以此来彰显自己对审美和自由的不懈追求。
　　这家公立学校要求男生头发剪到短于五寸，女生短发的话刘海不能过眉，长发的话只能梳马尾且不能留刘海。在最大限度内杜绝着情窦初开年纪的少年少女们对“美”的向往和荷尔蒙的释放。
　　“真像监狱啊。”纪流看着男生们一色的近乎光头的发型想道。
　　纪流在小的时候曾想，为什么家长们都能从无数个从狭小的校门里挤出来的那些打扮大同小异的学生们中辨认出哪个是自己的孩子呢。
　　等他真的作为一个等在门口的人后他发现只要找到人群中最漂亮可爱有气质的女孩子，就一定是自己的妹妹。
　　或许在每个家长眼里自家的孩子都是最好看的。
　　纪流没尝试过家人在学校外等自己的感觉。
　　最开始是因为纪秋山工作繁忙，周暗香身份特殊，来那所贵族学校接他的通常都是纪家的司机加保镖的标准配置。
　　后来连司机和保镖也没有了，在那所公立学校门口等他的只可能是要和他“聊一聊”的并不熟悉的同学们。
　　周浣水扑向纪流，纪流笑着摸了摸到自己胸口高的妹妹的头，看着她甜甜的笑，只觉得心里难得的柔软。
　　周浣水看见韩修，有点腼腆地笑了笑当作打招呼，拉了拉纪流的衣角问：“韩修哥哥怎么也来了？”
　　纪流笑道：“捂成这样你也能认识啊？他当然是和我一起来迎接我们的公主殿下的了！”
　　周浣水露出纪流的同款酒窝，韩修着看着兄妹两人，也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生活是苦的。
　　但他们在努力自己活出甜来。
　　“你应该多这样笑笑。”韩修对纪流说。
　　“我平时不是常常笑吗？”纪流盯着韩修的眼睛。
　　“不一样的。”
　　纪流又笑了：“怎么不一样？”
　　韩修说：“你知道怎么不一样。”
　　纪流收敛了笑意，觉得刚才刚被打包扔掉的悸动又长了腿自己走了回来，还顺带着开启了语言能力，像自家妹妹一样拉着自己的衣角说：“他真好看啊，我们去和他交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