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
-
京兆府衙。
沈玉书问府门前的一名衙差，“韦公呢？”脚下却和秦简较着劲。
衙差道：“最近长安城大大小小的案子繁多，韦公正在内堂整理案簿呢。”
人人皆知，这京兆府尹韦澳为官清廉正直，体恤百姓，刚正不阿，却又不贪恋权势，平日里性格豪爽洒脱，和小辈之间常常也能相谈甚欢，是个极容易相处的人。坊间百姓都尊呼他一声“韦青天”。
沈玉书点头，特意给了秦简一个眼神，不让他再跟着，便随着衙差进入公堂。进去发现韦澳右手拿着狼毫细笔，整个人却伏在了桌子上，俨然已经睡着了。案桌子上码着厚厚的蓝灰簿子。
衙差正要上去呼喊，却被沈玉书制止了。
“韦伯伯最近怕是烦心过重，也实在劳累，就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咱们去屋子外面等吧。”
此时屋外风风火火闪进来一人，蹦蹦哒哒，欢呼雀跃，不是别人，正是周易。
“哎？你这么早就来啦！”周易嘴巴咧成了一个大弧。
沈玉书转过身，轻声“嘘”了声，又用指尖戳戳身后的韦澳，道：“咱们去外边说事。”
周易望了望，这才要想起来住嘴，那边韦澳却已被吵嚷惊醒了。
韦澳挤了挤眼睛，朦朦胧胧间见衙门下站着一众人等，他用力搓了搓眼睑才看清，顿时笑眼盈盈道：“是玉书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玉书道：“韦伯伯，我前天才回来。”
韦澳满眼慈爱，道：“你这个小鬼不灵，去了一趟申州没遇着什么事吧。”
沈玉书开心道：“好着呢。”
“那就好，昨日便听宫里来人说圣上要你来帮我，我可是乐意呢，就怕累着你。我现在算是老了，不中用，看个卷宗都能睡着。”韦澳重重地叹了口气，拿起桌子上的一本案簿递给玉书，“你先看看。”
沈玉书点头，谦逊的：“韦伯伯，玉书只是来和您学本事的，受累的还是您。”说罢，接过案簿大致扫了一眼，里面记录的正是最近发生在长安城的“金银失窃”案。
玉书看得正愁眉不展，余光却瞥见秦简又跟了来，心下不悦，便把那案簿扔给了他，言下之意要他别去圣上耳边嚼舌根。
“刷”的飞过来一本案簿，把秦简吓得一愣，翻了两页才看出手中的物件是什么，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玉书，玉书却不再理会他。他又翻了几下手中的簿子，竟不知怎么扯了扯嘴角，扯出了一个极浅的笑。
他这一笑，他自己没觉察出来，倒是把沈玉书给吓着了。打见到秦简以来，玉书便没在他脸上看到过别的表情，如今见他笑，竟觉得比见了诈尸还要吓人。
玉书这一个回头，倒是让周易注意到了她旁边的秦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秦简好一番，才问道：“这位背着破铜烂铁的仁兄是哪位啊？”
秦简似乎并不喜周易如此形容他的心头好，皱了皱眉头，道：“这是上好的精钢剑。”
周易云淡风轻地“哦”了一句，心想管你什么精钢剑、银钢剑的，反正我又不认识，在我眼里可不就和一堆破铜烂铁差不多嘛。抵不住心下的好奇，他拿扇子戳了戳沈玉书，问：“他谁啊？你带他来做什么？”
沈玉书看了眼一旁站得笔直的秦简，无奈道：“他叫秦简，是武艺高强的大内侍卫，圣上赐我的。”
周易回头又打量了两眼秦简，砸吧了两下嘴皮子，道：“这圣上不赐你金银珠宝，也不赐你田地铺子，赐人做什么？难不成要把你许给他？”
沈玉书瞪他：“胡说什么，圣上是怕我有危险，要他保护我。”
周易又从头到脚细细看了看秦简，许久才收回目光，又把沈玉书往旁边一拉，小声道：“往后，你可得防着他。”
沈玉书见惯了周易嬉皮笑脸的模样，如今见他这般认真，便打趣道：“京城第一仵作何出此言啊？”
周易拿扇子轻轻敲了下沈玉书的脑袋，道：“傻啊你，圣上好好地赏你个大活人，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在防着你。”
沈玉书收了笑，正色道：“我知道。”
周易也笑，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朝秦简走去，扯着嗓子道：“我是周易，又名林之恒，是这京城闻名的第一仵作，也是京城美男榜的第一名。”
秦简垂眸轻轻点了下头，当是对他的回应，之后再无话，让周易讨了好大的没趣。
韦澳见几人闲谈甚欢，也笑着打趣：“这林祭酒真是养了个宝贝儿子。”说罢，他又叹了口气，言归正传：“想来你们也一定知道了，前天晚上城里又死了一个人，昨天接到报案之后，我们就将人抬了回来，现在尸体还摆在后堂，丝毫未动，若无旁的事，我便带你们去看看。”
“烦请韦伯伯带路了。”玉书颔首。
三人随着韦澳去了东边的屋子，只见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放了一盏腊油灯，是衙门里用来临时停放尸体的地方。
进去前，周易瞟了一眼秦简，秦简似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径直往前走。周易一挑眉，拿扇子往秦简身前一横，道：“此等机密之地你便无需进去了吧？”
秦简眼睫一垂，直直地看着周易，道；“主上要我时刻护着沈娘子。”
“有我在，何须你？”秦简不悦。
秦简眼底划过一丝浅笑，拿件的右手猛地一抬起，把周易手中的扇子震出老远，也不顾周易的气急败坏，径直进了停尸房。
周易气得把扇子踢得更远，也跟着进去。
尸体正躺在木质的长条案板上，用草席包了，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腐味。草席打开时，那人的脸上血糊糊的，鼻梁旁多了两个黑洞，眼珠子已经被人挖掉。
周易仔细的查验了一番，除了两只眼睛不见了，其他的地方都完好无缺，死者浑身的肌肉紧绷，面貌已不太好辨认。
半刻钟后，周易蹙了蹙眉，道：“死者应是死于昨夜凌晨时分左右，和之前发现的几具尸体完全相同，作案手法也很类似，应该是同一个人所为。身上没有多余伤口，但他的脸上和衣服上却有很多细小的血迹，应该是血液喷溅所致，所以他也是在活着的时候被人挖掉了眼珠子。”
沈玉书只觉匪夷所思，也凑过去细细看了下尸首，却半天看不出端倪。正愁眉不展，死者袖口上的一抹粉色让她目光一聚，定睛细看，是一朵绣工讲究的桃花。玉书眉头一皱，思量了片刻，侧头问周易：“这衣服的料子可是太湖丝品？”
“是啊，上好的太湖料子。”周易不假思索的答。
沈玉书依然蹙着眉头嘀咕：“看来是个有钱人……”，思来想去，她又问：“可这么好的料子，他为何要在上面画蛇添足的绣一朵桃花？既损了料子，也显得衣服颇为俗气了。”
“桃花？”周易诧异，细细一查看尸首的衣物，果真看到袖口绣着的一朵很是俗气的桃花，猛地起身，激动道：“这……这不是万有福的衣服吗？”
沈玉书目光一转，道：“你是说，他是大通柜坊[ 柜坊：唐朝指钱庄，也就是现在的银行。]的老板万有福？”
周易欣喜：“正是。”
沈玉书又低头闻了闻尸首的衣服，道：“我在他身上确实闻到了金银铜钱的味道，可又如何确定这人便是万有福？
“前些时日，我陪张家那小子去大通柜坊取银钱，正好见到了万有福，我清楚地记得，他的袖口就绣着一朵这样的桃花。”周易又道。
沈玉书饶有所思的点点头，道：“这么说，倒真有可能是他。”又抬头看向一旁的韦澳，道：“韦伯伯，这人是万有福吗？”
韦澳点头，道：“尸体是在一个小巷里发现的，没人来认领他。但我猜，应该就是他。”
沈玉书又多看了两眼地上的尸体，看向韦澳：“除他以外，可还有死的别人，或者丢了什么东西？”
“没有再死其他人，倒是几个柜坊的金库都被盗了。”韦澳摇头，道：“我总觉得这凶手是有计划的在作案。前几日我也曾派衙差连夜埋伏在大通柜坊和聚德柜坊周围，本想守株待兔，可谁知凶手耍滑的很，不知何时已经潜入了大通柜坊内。后来只听见一声惨叫，衙差蜂拥而入，除了在地上看到血迹之外，并没有发现万有福的尸体，不过柜坊里的金银顷刻间消失无踪。”
“可有看到凶手的模样。”沈玉书急着问。
韦澳叹着气摇头，“连影子都未来得及看到。”
沈玉书倏地皱眉，道了句“坏了”，惹得其余几人纷纷看向她。
沈玉书起身，叹了口气，“运来柜坊的金必喜死了，顺天柜坊的钱镇多死了，而如今，大通柜坊的万有福也死了，那么下一个……”
“娄千山。”一直在一旁干站着的秦简突然接话，惹得玉书不禁看了他一眼。只是这停尸房实在太黑，以致于玉书草草一眼只瞥见了秦简的一身白衣，并未看清他的脸。可是尽管如此，也让她生了几分不自在，道了句是。
“按前几起案子的案发时间来算，凶手都是隔一天做一次案，万有福是前夜死的，那么……”沈玉书边踱步边说，突然，她神色肃然地看着周易，道：“我们得立刻去聚德柜坊一趟。”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5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