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世界》江陵春

98、人为自然界立法

　　辩论赛过后就是各年级的实践课程，而四年级面对的正是社会实践：由学生向社会上各个有夏令营实践项目的单位申请进行为期两个星期的社会实践活动。
　　在此期间的学习内容由被申请单位安排，并会对学生在此期间的行为进行打分。通常来说这些单位都已经接受了学生申请，大多不会再去为难学生。故此，最后的评论还是要看学生提交上来的报告。

　　也就是说，即便你在实践单位辛辛苦苦地表现，哪怕对方单位看中你到回馈写表扬信，回来后报告写得磕磕碰碰，最后成绩也只不过差强人意;相反，有人在两个星期中只是拿着学生证去报了下到，事后写报告特别会扯，甚至能拿一个高分。

　　而大多数学生都是在这两个极端之间。

　　早从实践开始前的一个月大家就开始起心思，都想找个既清闲又好混报告的地方。许多人实在没地方找，多是投回母校，再找不到实践单位的，就只能等学校安排了，通常是些政府的下级办事机构。

　　出发那天大家按照所需要去的目的地，分区列队。

　　乔凡尼跟我挥手道别：“两个星期后见。”

　　“回见。”

　　不断有经过的人和我打招呼，自那件事后，我的形象改善了很多。一个星期前，我和我的“最优世界”学习小组被新闻社主流媒体报道采访，这使得许多人对我的态度也开始改变。

　　甚至连我的社会实践都差点再次被上面安排了：他们希望我去五百人议会或者是法院的地方去。
　　塞德里克在此过程中也联系过我一次：“他们希望你能通过这次了解政府运作，否则的话就去基层镀金。”

　　我问道：“这么快就已经有结论了？”

　　“不算快，参照我的模式而已。”

　　我问他之前去哪里实践。

　　他说了个地名，“那没什么参考价值，现在那里已经开发出来了。我的建议是，先去找个地方捞资本，至于政府机关什么的你以后有的是机会去熟悉。”

　　“我已经申请去研究所了。”

　　“哪座研究所？第九世界派驻的那所？”

　　“是的。”

　　塞德里克思考了下，“也行。哈哈，小新真是有主意，这样超出他们的预期，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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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过的人都跟我打了招呼，其实很多人我根本不认识。

　　伊萨克走过来，他今天穿得颇为休闲，T恤加牛仔裤的搭配让我看了他好几眼。

　　“怎么了？”他也不自在地看看自己，“很奇怪吗？”

　　“你没发现大家都是穿的便服吗？”我说。

　　“这样啊。”他倒没什么受影响，“还有人想穿正装校服去呢，就是想让对方单位的人看衣服知道他们是加德纳出来的。这是怕受欺负？”

　　“也有这个原因吧，但人家正规单位为难几个毛孩子干嘛。”

　　“在他们这些大人看来，我们就是过去玩儿一圈的，谁会为难了。”伊萨克特别放得开，“我就不一样了，反正我们去研究所。第九世界的人谁管我们学院排名第几了。”

　　在路过的人中有两个男生低着头像是在看我，又怕我看来，快步离去。

　　“这就是那两个混球……”伊萨克问我。

　　我点头。

　　“听说他们吃了处分，校级通报。”

　　我知道的更多点，他们虽没直接威胁其他人的人身安全，却已经造成了不良影响，其思想其行为后果也是可怕的。
　　一个有着几百上千年历史的学校，什么样的事没出过呢？翻案例来看，就以前同样性质串联的学生，大多会被退学，终生被监控起来。

　　“能够串联得起那么多人，还骗得到钱，其实这两人也是人才了。”我说。

　　“什么样的人在你眼里都是人才。”

　　“这大概是我有一双善于发现别人优点的眼睛。”我笑笑，“凭一张面单就能骗了那么多人掏钱，嘴皮子说得天花乱坠，这能耐我可做不到。”

　　“呵呵，乡下骗子骗老太太也这样了，他们也是人才？”

　　“保不齐真是呢。”

　　略说两句，我问：“鹿铃呢？还没来？”

　　伊萨克道：“她不是你同班？”

　　“她是女生啊，大早上的我不方便过去问。”

　　“呵，难道我就方便了。”

　　两个男生都无语。

　　正说话间，人群中走出一位修长少年，路过的人不由自主地为他让路。

　　他目光扫过人群，掠过我，两人相顾，却视若无睹。

　　心中不免钝痛，却又知道疏远是由我而起，此刻不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你们两个怎么了？”伊萨克问我，“好好的……”

　　“没怎么啊。”

　　“吵架了？”

　　“没。”

　　“真是奇奇怪怪的。”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我只当不知，“对了，他去哪儿？”

　　“你不知道？”伊萨克惊讶道：“他去军部。”

　　“什么！”我真的是没想到。

　　就社会实践开始，这还算是一个评价较高的去处，但也能看见加西亚的某种倾向了。

　　似乎在我未参与的时候，他身上悄悄发生了什么。

　　我有些愧疚于我的缺席，却又明白天下无不散之席，即便是朋友也要各自去走自己的路。有些人是越走越远的。
　　就如那个论题，或许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在“走向哪里”的时候失去了曾经的通行者。

　　“你们两个就是作……听我说，打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不容易，等他回来了，跟他好好说就和解了。”
　　伊萨克还待劝我时，鹿铃终于到了。

　　她梳着两边小巧的鬟辫，剪了刘海，穿了条及膝的格纹背带裙，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玲珑小女生，透出了青春感，不再是平日那个被大家固式化的班委。

　　她向我们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出来晚了，耽搁了会儿，你们久等了吧？”

　　伊萨克连忙道：“没没，女孩子嘛，哈哈哈，我们等等也没什么。”

　　这句话似乎让鹿玲更脸红了，很明显她今天是修饰过的。

　　有人说过，当女士化妆的时候，男士需要装傻。
　　但又有人说，当女士精心打扮过后，要对她进行赞美，这是对她努力付出的肯定。

　　这些说法都是互相矛盾！

　　我接过伊萨克的话，“我们去找下要哪里上飞行器。”

　　还是忍不住又看了她今天的造型，确实是活泼多了，显得更为少女。

　　伊萨克查看了下信息：“不知道，让我们在B区等，研究所在第七世界的位置是保密的。”

　　所以我们一等等到了最晚。
　　日已西斜，所有学生都走了，包括去其他保密单位的，就我们仨孤零零待在原地。

　　“我们没等错地方吧？”

　　三个老实学生面面相觑，早过了饭点，就怕一错过就被落下。

　　伊萨克可怜巴巴看我：“我饿了。”

　　“饿了去吃饭，我又不是你妈。”我说。

　　“怎么说话的啊你，那么凶。”伊萨克无精打采道：“我们刚才就该叫个人去买饭。”

　　“一顿不吃饿不死你。”

　　“饿不死也会变笨的。”他说，“听说过个说法吗，如果人饿了，就会自己吃自己，会消耗大脑……”

　　我有些不屑，这又是不知从哪儿来的伪科学。

　　鹿铃从包里拿出干点分我们，笑道：“你们俩真是说相声的。”

　　“才不是！”我对“谐星”有关的词特别敏感。

　　伊萨克敲了我下，“去去，怎么对着姑娘那么大嗓门的。”

　　我心虚地转过头，发现鹿铃在笑，笑得很开心。

　　忽然就觉得心底某个地方被温暖了。

　　她总是一个笑着的姑娘，似乎从无忧愁，轻灵飘逸地生活在这世界上。
　　虽不是绝顶的美，却像是春日温暖湿润的东风，处于这个环境中会对她视若无睹，却又无时无刻受着她的照拂。

　　“啊，你们看，总算来了。”

　　那是一架纯金属色的飞行器，或者说近了才能看出它的轮廓。像是镜面能折射一切的材质，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飞行器停靠后走下的是几个军人，左右列队，最后下来的是一个女性军官。

　　我们三个不由自主也都站直了。

　　怎么会是军人？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随后我想到的是，或许是出于对外来科学家的重点保护吧。
　　可后来我才明白，这些军人保护的对象不是研究所内的，而是研究所外的。

　　“利维坦公司接到加德纳学院三位学生的夏令营申请，我等是奉命来接人的。”女军官说道。

　　在她干练又简短的开场白之下，我们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她才不理会我们这些，直接道：“下面开始点名，陆·知新。”

　　“到。”

　　点完名后，又对我们进行安检，行李一律不准带去，说是在研究所会有相应的生活用品。
　　这已经很是仁慈了，至少没叫我们脱光衣服更换衣物，要知道我们并没有法律意义上受保护的人身权。

　　这让我们的旅程在一开始的时候并不那么友好。

　　在飞行器上我们也被迫一路无话，好在这个时代飞行很快，我们在半小时内到达了研究所。

　　那是在星球上广阔的海洋上一个周期浮沉岛，回去后我也曾找过这一部分的世界地图，意料之中的，并未对此处进行标注。

　　现在大概是海岛处于“浮”的周期之中，海岛上的建筑是一座用各类三角尖顶无规则重叠得到的场馆，从上方看也像是杂乱无章的形状，这让人在视觉上极度不舒服。

　　迎着海风，三个现在这座怪异建筑群面前的孩子，甚至找不到它的入口。

　　利维坦公司，利维坦，本就是海中鲸鱼形态的远古神话怪物。

　　“太怪异了。”鹿玲小声道：“就像个毫无美感的铁疙瘩。”

　　“因为没有规则。”我说道：“没有美感就是因为人是喜欢规则的动物。”

　　鹿玲有些不解。

　　这时候伊萨克过来炫了，“哈哈，陆，你也有今天，这就是我们学哲学的特长了。”他洋洋得意要在进研究所大门前跟我炫耀：“为什么规则一直在变，一直显得不准确需要修改？因为自然界本来就没有规律。”

　　鹿玲上了这家伙的当，跟着去问：“可是比如光速、数学基本定理之类的，都是存在的啊，也都像是宇宙真理一样的东西，自然界是存在规律的。”

　　“你怎么知道光速一直固定？1加1永远等于2？”一说到专业，伊萨克就顶真了起来，此时大家都忘了异性间的礼仪。

　　“啊，你是说改变光速……似乎真有这种猜测，也似乎一些遥远的星系的地方发生的事，无法用恒定光速解释。”

　　“所以，你看，没有什么一定是真理的真理。只是囿于当下的科学水平，1加1等于2还是铁律，说不定人类再发展个一万多年，我们的后代的时候，这条铁律也会被人加上补丁呢。”伊萨克道，“从远古物质论，到德谟克利特的原子论，再到后来的原子之下再去分分分……就这么个例子你就见到，随着人类的科学水平进步，‘铁律’也会一步步加上补充说明。从来没有什么固定不变的真理。”

　　我插了个话，“绝对的运动和相对静止怎么说？”

　　伊萨克狠瞪我一眼，“这是哲学里面说的。好吧，物理里面也有，但……谁知道呢，说不定……哎，反正你还听不听我说了？”

　　“嗯。”

　　“总之，宇宙的真相可能就像我们之前研究的混沌理论，宇宙本来就是杂乱无章，没有规则的。”

　　作为一个标准的八院学生，鹿玲不服道：“那人类又怎么发现了那么多自然科学的定理。”

　　我替伊萨克回答：“那是因为，人类本身就是喜欢规则的动物。”

　　“啊？”

　　伊萨克把我往后挤了个身位，“鹿玲，你听我说，别听这小子抢话，他就会打断我。其实一直有一个学说：人为自然界立法。”

　　鹿玲道：“我像是听说过这么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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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站在科学研究所面前，三个孩子讨论的是“人为自然界立法”emmmmmmmmm
其实断在这儿不合适，但是作者上班，回到家写不动了。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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