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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康德 ...

  •   到了小组赛时,各队的策略都有所改变。因为基础分已经在初赛时打下,现在是加分环节。

      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初赛是基础,小组赛开始是对着台下观众的,便有了表演性质,因而再说些课堂上的陈词老调只会让台下的观众昏昏欲睡,只有引入新奇的思想和让人耳目一新的例证才能提起大家的兴趣。

      作为一个多次登台的老油条我自然理解这点,并且表演的成分会随着越靠近决赛越浓烈。

      我们正方所说的“人有天赋观念”,头一个就要说到“有纹路的大理石”——有一些东西,无须教化,天然地已经在我们的心灵中了。就像雕刻大理石,有些石头是有纹路的,你必须根据它的纹路进行雕刻,有些雕刻成男人,有些雕刻成女人、小孩。人要成为什么,似乎已经有先天的“大理石纹路”决定了。

      这样的观念自然被反方驳斥:人都是生而无知,都是通过学习得到各种能力。一个小婴儿若是从小被隔阂于人类社会之外,那么等他长大他也只不过是个野人。

      “对方辩友提到的狼孩、熊孩,在真实世界中也有存在。”这样说似乎是承认了“白板说”,我话锋一转,“但如果将那些狼孩带回人类社会教养个几年,他们会逐渐恢复人类的能力。人们同样去养宠物,却没听说过有宠物被教养了几年后有了人的思维。这正是证明了‘大理石学说’——人的心灵,或者说基因,或者我们尚未找到的科学解释中必然有让人与动物区分开来的东西,人之初,从来就不是一块白板。”

      《狼少女与七骑士》。
      虽然只是一个虚构故事,却也有它的现实来源。

      人之初性本善或者性本恶的前提都是人之初,心灵是承载东西的。

      对方定然反驳:“通过教养就能区分人和动物,证明先天观念的存在这是错误的。马戏团的小狗通过训练就能做算术,鹦鹉能学人说话。”

      “小狗做算术只是被训练出条件反射而已,并不等于它就学会了算术。至于鹦鹉学舌,鹦鹉只是把人的声音当成某种鸣啼去模仿,就如自然界鸟类有模仿各种声音的能力,有人就将此类鸟类放在工地旁,它们就模仿起了伐木的声音。它们并不理解模仿的东西代表的意义,鹦鹉学舌也只是模仿声音本身,而不是就学会了说话。”

      其实无论是唯理论还是经验论到了最后都没能打败对方。

      经验论的“白板说”固然有荒诞的一面:给我一打孩子,我无法让他们想成为什么就成为什么。比如有些人数学能力很差,死活上不了60,谈何研究数论?
      又比如有些人配色能力极差,硬要他们去做艺术方面的工作,是不合适的。

      但如果按照“有纹路的大理石”的说法,一种材料只适合刻一类东西,比如不同的翡翠,有些适合做镯子,有些适合做摆件。但人毕竟不是大理石或者玉石,人是有自由意志的,即我适合成为什么和我想成为什么以及现实让我成为什么三者是矛盾的。
      比如我适合成为哲学家,想要做个演员,现实中我的出身只能让我去做个箍桶匠,在理想和现实中挣扎,最后我成了演说家。

      人非草木,人是有自由意志、不能确定的动物。这就要涉及到康德的理念,人是自由的动物,此处的自由绝不是任性妄为的代名词,而是能做出选择、有自我意识的。
      正是因为这样意志,所以人的选择是不可估计的——比如在填志愿时,一个十几年来以成为军人为目标的学生到了最后一刻会填写成为普通城市职工,而一个一贯虔诚的教徒到了生死关头需要殉教的时候反悔。

      人不是设定好的钟表,机械的东西若是设置好了,有一个初始的参数,其后就会按照设定好的方式运行。但人不是机械,即便我们像大理石一样初始就有着纹路,某些人有天赋成为一类人,他却很有可能选择成为自己理想中的哪类人。
      就比如处在正常环境下的花到了花期会开花,动物到了季节会发情,就像上帝上好了发条,每个机械到了时间都会响应。

      但人即便到了结婚的年纪,依旧能选择不结婚不生育。

      这是一个双方都能有话说的命题,所以也可以说全看各自技巧。

      在考官进行评分时,乔凡尼不住地祈祷,口中念念有词。
      这个小白毛。

      “你在干什么?”我问他,“你很慌?”

      他说:“恰恰相反,我是最没必要慌的。”

      “为什么?”

      “我压了对面赢。”说到买卖,他的眼睛都亮起来了,“我跟你说,我就压了对面。如果我们赢了,损失点小钱也就算了。如果输了,哎,我至少还有金钱补偿。”

      “……”我嘴角有些抽搐,“那你还真会做生意。”

      乔凡尼得意起来,桃花眼更显风流,“人总要给自己找补偿。”

      “赔率如何?”

      “对方的赔率比我们高。”乔凡尼无奈,“可能是看你三次冲进最后决赛吧,哎,我们两队都是菜鸡互啄,有什么好评的。”

      都是普通学院出来苦哈哈的平民队伍,输一支少一支的,何必互相伤害。

      结果自是我们赢了。

      谢幕后下台,就见殷程睿和那个红白条头箍的女孩站在一起,那女孩红扑扑的脸蛋,洋溢着青春气息。
      男孩的垂头丧气瞬间消散,快走几步上去。

      大概是我们这队灯泡的瓦数太大,少女看了过来,引得男生也回头,看到我,和我挥手。

      我倒有些无措了,对他们俩笑笑,想起殷程睿说的表白,显然我们在这儿都是多余了。

      他的表白应该会成功吧。

      到了走廊上,我们班的人过来祝贺我们,鹿铃对我做了个兽耳的动作,挤眼而笑,我们都明白那个例证说的正是《狼少女与七骑士》。

      假作不经意,等人群聊天聊开了,我走到她面前。

      “恭喜你了,陆。”她笑道,齐耳短发留长了许多,她在一侧斜斜地编了发辫,更显可爱。

      “也没什么啊,只是他们先提我就想到了。”我有些手足无措。

      鹿玲微微扬头,目光中带着诚挚的期盼,“加油,你一定会实现自己的理想的。”

      她那样的信任,眼眸中似若春水,又似繁星,温柔却又包容。就像相信太阳每天会升起,就像相信科学会进步,人类生活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我尴尬地移开视线,对这个问题我自己也不自信,“理想么……我连自由都没,也从没想过理想什么的。”

      “会实现的。”她坚定地说道,语气肯定而略有点激动地强调,“一定会实现的,陆一定会成为你想成为的那样的人,给世界带来光明。”

      “等、等一下……”

      我有些不敢面对她的目光,因为信任而叫我有些心虚。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很愿意担事的人,我是个逃避者,一直想做隐士,只不过被迫逼着成为了现在的样子。

      “理想的话,我连自己想成为什么都没想过。”我羞赧地说道,有些无地自容。

      反正一切都是被上面的人决定好了,反正没我自主的选择。

      她掩着唇笑了起来,声音清灵,四月的阳光天让人想起了六月的夏日香气。
      “没有谁的理想是一蹴而就的,理想也是一直改变一直随着观念改变而改变的。”鹿玲笑了起来,“就像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是做个裁缝,这样我就能配色出最好的搭配,让每个人都得到最优的外表。搭配出最优的配色是我小时候最大的理想……后来有了这个能力,我就想怎么让我的人生最顺遂,我确实用它做过许多利己的事,将自己的成绩改到最好,知道每个人的小秘密,迅速让大家喜欢上我……再后来,那些死亡、灾难,世界上不完满的东西出现在我的选项内,人非草木无心,即便不是个天天口称自己有多善良无害的‘圣母’,活生生的人死在你面前,而你的选择有可能避免他的死亡,你依然会有所触动……”

      “你现在的理想是最优世界?”

      “虽然我不知道那要怎么做,但肯定不能像我小时候一样拿几块布来搭配和谐了就完事了。”她的脸婉约又透着羞怯,是个纯真的女孩,“所以你看,理想是一直在变,有时连自己也无法明晰的。但我依旧相信,有一天,陆的理想会给这世界带来美好。”

      这未免也太高大了点。

      我依旧觉得挺羞涩的,却颇有些感动于这样的信任。任何男性若是被异性毫无保留地加以信任,都会有同感。
      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我自己,我甚至以为自己将和塞德里克一样,无法反抗,被迫接受被安排的命运。

      “可为什么说是光明?”这个词让我有些不舒服,不由想起贝利娅那个“光明小王子”的说法。

      “啊?就是突然想到了这个修饰而已。”鹿玲表情很是疑惑地看向我。

      我心想是我杯弓蛇影,疑心病重了。

      “陆!”
      乔凡尼从不远处叫我,跑过来,“鹿玲也在?”

      鹿玲也不躲,大大方方一笑,反倒让人不往歪的地方想。“你们说战术吗?那我先走了。”

      “不,没事。也不是很秘密的事,大家都是一个班的,需要避讳什么。”乔凡尼对她很是客气,像鹿玲这样乖巧的女孩子,即便算不上美貌,也能让男生与她说话时不由自主地放缓声音。

      “行了,那你说吧。”不知为何,想起班里的男生对鹿玲的评价都是最高的,我心里就有些不爽。

      “哦。”乔凡尼对我道:“我们下一场,对战‘紫金晶’。”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经验,思想是随着学识水平改变而随之改变的。
    比如说我中学时期学函数、学微积分,那时我没学过莱布尼兹-沃尔夫体系,但那时我很自然地就认为“一切都有参数,就像函数代表现实中的东西。所以很多东西都是必然的,就像解析几何,相切、平行都是一个一个能推过去,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东西影响另一个东西。”所以世界是块大手表,一个部件影响另一个,就连我们的身体、思想都能是初始参数导致的,思考是大脑放电。所以推出世界有初始参数,后续的一切都像电脑编程的算法,写好了语言,就执行到最后的结果。
    那就完蛋了,那就都是宿命了。反正我们一开始都是初始参数决定的,所以我们做坏事是参数设定导致的,是造物主设置人的时候让一类人去做坏人,那么做坏人的这些人还需要为他们的行为负责吗?同样,反正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初始参数,那么努力是没必要的,做好事也是没必要的,反正已经有参数决定一切了——说不定是初始数据设计好让我这么想的呢。一切确定不确定的都能推给初始参数背锅。
    当时觉得自己将世界看成了C语言编程,还觉得自己的想法真先进。
    但后来读到康德,就发现,人确实有参数,但人之为人就在于他有思维,有意识,有选择。简单说,一块大理石它有纹路,它适合刻成什么它就被刻成什么了。但对于人,他有某种天赋,他却能选择做其他事。
    钟表到了钟点只要没坏掉就一定要敲,但人类可以选择到了钟点不去敲钟。
    所以人是没办法用C语言算法去完全替代的,人工智能也不一定会成功,嗯,可能作者菌局限于我们现在的这个年代的思想水平。在我看来人工智能不能成功,不在于它的技术水平,而在于它无法模拟人的不确定性。人工智能是理性的“人”,比如叫它下班回家它就每天走最短的路,而真正的人你无法预测他的行为,他可能下班路上逛一下附近的小店,可能心情不好去酒吧,也可能就是对附近地理好奇,附近走走……人工智能是到点必然敲响的机械钟,可人类不是。
    有时候谈科幻问题,看许多科幻小说就觉得,科幻的事很多都是哲学和伦理早就讨论得老掉牙的问题。用科幻的题材包裹,旧酒换新瓶罢了。写小说的都该多读读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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