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世界》江陵春

50、农业实践

　　时光匆匆两年。

　　两年的时间对成年人来说几乎是没差别，至多是老人头上又多了几根白发。但对孩童来说，两年的时间，不但是身高、长相发生了变化，更重要的信号是：我们正在步入青春期。

　　十一岁那年的五朔节之后不久，就到了三年级的“第一产业实践期”。
　　第一产业即农业，或者说农林牧渔等等产业。所谓的第一产业实践，并不一定就将学生们往农地里一扔，就发配大家种地了——先不说我们这时代其实已经没有很原始的农耕地了，第一产业实习也可以选畜牧业等等的产业。

　　居移气,养移体。在加德纳学院培养了两年后，我们这些学生也习惯了学院的风气，颇养出了一些少爷脾气和自视甚高者。即便不是自恃身份，大多数学子都觉得，学校总不会找贫瘠艰苦之地，叫我们这些未来的栋梁真去种地。

　　许多人因而把第一产业实践当成了变相春游，结合实践来看的话都要是“夏游”了。
　　大家整理行李时也颇不以为意，实践持续两周，除了带上生活用品外，甚至有许多人真当是度假一般带上了游戏机——拆空了大半行李箱，只为带游戏机过去。而还有一些潇洒一族，他们也不至于带娱乐设备，只两手空空——照这些人来说，实践地点定在第一区，第一区有哪儿是不能买到货物的？缺了什么只要带足钱就好。

　　至于女生那儿我没亲见，却听说有几个女生带了半箱子陶瓷玩偶过去，说法是她们只有抱着娃娃才能睡着。诚然有些女生是有抱毛绒玩具睡觉的习惯，但要抱的话，抱一只总够了吧？还有一女生带了一箱子她收藏的古典陶瓷娃娃过去，据她说她每天就是需要这么许多亲爱的一起陪伴才能睡着。不禁让人怀疑她是带安眠娃娃的，还是以娃娃为借口，炫耀自己的收藏品。
　　除此之外还有听说极度洁癖带上整套鹅绒床上用品去的，带了一箱护肤品香氛香水之类去的，带上礼服裙撑去的……

　　这一群少爷小姐的想法莫不都是把第一产业实践当夏季游艺来看，结果到了地头，就傻眼了。

　　地方确也在第一区……的边缘，如果不介绍的话，绝想不到第一区还会有这样未开发的地方。

　　第一区的边缘，是一片亚热带气候的森林，溪涧流水，边缘开垦着十几亩农耕地，再不远连接的却又是草原。
　　这是因为第一区实则并非在大陆之上，而是一座绕地而行的卫星，有执政政府、各级机关、模范镇、第一学院，因是人造区，只是按“需”来建，边缘即是给第一学院学生们用作农业实践的农林牧渔区域。

　　在草原之外，就真的是沙漠了。很是奇特的人造景观，这么一颗小卫星之上却能将数种地貌拼凑在一起，说不定前一刻还在“风吹草低见牛羊”，后一刻就“大漠孤烟直”去了。

　　学院老师将我们送到农场之后就撤去了，大概他们也不想在这不毛之地吃苦，随后对我们负责的是农场行政主任。

　　行政主任是个笑眯眯的足有三百斤的中年胖子，这张肥脸在之后的两周内成了我们的噩梦。
　　他自称叫田畑将吾，是一个很日本化的名字。

　　田畑主任简介了下这里的情况，“这里是天垣农场，各位来自学识渊博的加德纳学院，应该知道‘天垣’两字的由来——没错，因为出了草原就是沙漠，沙漠的尽头就是整块人造区的‘边’，也就是天垣，跳下去就是万丈深渊。”

　　垣，在古汉语中是边、城墙的意思。以第一区漂浮在天空之上，这里确实该叫做天垣了。

　　田畑主任肥胖的脸上两边的肉抖动了下，说了个冷笑话，“各位放羊放着放着，可别把自己掉下去了。”
　　下面根本没人笑，他大概自己觉得很好笑，在全程静默之下哈哈哈大笑，“那可就太可怜了！”

　　我们实在是无法接受学院竟然会给我们派这么一位离谱又疯狂的指导员，而事实上，我们还真需要在这只肥猪手下过两周。

　　他当天还没真正露出他恶毒又变态的一面，后续介绍实践的日程安排、如何打分之类的也中规中矩，最后说到住宿问题上来，他呵呵笑了起来：“期望各位大少爷大小姐，未来的人中龙凤们，你们带齐了生活用品，否则……哈哈哈，只能说各位自求多福了。”

　　这时尚有许多人不知道他的恶意与变态心理，只不过当做是有些“个性”的农场领导，因我们学院、洛克镇上接触到的都是体面的绅士人物，有些社会名流固也有些怪癖，颇有魏晋“名士风范”，所以对一个脾气坏的人，只当这又是个刷特立独行人设的人。

　　许多人也还没意识到即将面临的惨状。
　　农场区的房子盖的还是能遮风避雨的二层小楼，除了农场领导办公室、农场员工宿舍，也有一间很小的烟纸店（即杂货铺，或理解为小卖部），会卖一些干点饼干、简单的洗漱品之类的东西。

　　只是这小小烟纸店的供货量绝对是供不应求的，贵不说，一把牙刷卖100法尼，牙膏300法尼，而正常的价格仅为1法尼能买一百支牙刷，毕竟只是低值易耗品而已。
　　贵还能承受的话，毕竟加德纳学院的学生都是富养起来的，否则也不至于出这么多娇少爷小姐了，就当是出了一两个月补贴下去，更可怕的是供货量不够。

　　有人过去一问价格还犹豫着不买，想周围转一圈看看有其他什么小店。转一圈回来就知道为什么那么贵了，农场里只有这一家店，垄断。只是再回来东西早就一抢而空了。

　　说起来不可理解，其实这一切皆是预谋：例如当我们问学长打听农业实践的事时，他们都会莫名露出一抹诡异的笑，说一切都好，是很容易很简单的事；看年度典礼上剪影的时候，连续两年我们看到的也都是三年级生换了农作服精神抖擞列队的模样，服装干净体面；最后是出行前各学院下通知，并不如之前有过的军训、学工那样帮我们列好了必带品的单子，而仅是通知了一句带好发下的农作服，这给部分人一种“农业实践根本不重要”的错觉。

　　重重误导之下，最终许多学生们都没带足基本生活用品。
　　人间惨事即将发生。

　　在我这两年阅读过的书目中，有一本叫做《蝇王》，说的是一群人类的孩子因飞机失事流落荒岛，最后从文明人流落到野蛮原始社会需要多久的故事。

　　故事很精心触目，《蝇王》可说是在之后某段时间流行的“大逃杀”类故事的鼻祖了。
　　从故事设计上来说，它是精巧的，安排了各象征意义的角色，描绘的却是一个暴力、血腥的故事——在过去不知为何被添加为儿童必看读物的书单上去，真不知那时的人是如何想的。在我们的世界，更是不能被儿童看的书。这很显然是个坏故事。

　　而我是以九院学生的特权借阅到了这本书，借完伊萨克同阅了这本书，他的观后感是：“先知真不好当，一定要学会闭嘴。”（代表先知的“猪崽”被孩子们砸死了）

　　看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是绝没想到，我在现实中也即将见到一幕文明人转变为原始人的戏码。

　　问：我们这些少爷小姐从“绅士”到“无赖”需要多久？
　　答：绝不需要五天那么久的时间。

　　事实上三天，或许更短，物质条件的极度匮乏使得风气面目全非。
　　买得到日用品的，自是应付过一关，可小烟纸店供货有限，买不到日用品却又不带足的，就要遭了秧。

　　很多人只能合用用具，牙膏肥皂毛巾之类便罢了，牙刷水杯的私人用品便不太好合用。除合用外，更有“借用”，说着好听，一借不还的那种;这些少爷小姐高高在上惯了，连拉下脸皮去讨要都有不好意思的，宁愿自己忍着。耍无赖是一例，还有偷窃抢劫的。
　　原本倒有不少洁癖症，几天一过也没人在意了。

　　食宿也是个大问题。住宿环境极差，难以想象科技发展到现在，还有无法遮风避雨的茅草屋。床上用品？有床单的全是女生宿舍特惠了，我们男生的宿舍草草给铺层干稻草就结了。洗澡只有冷水，水管子里出来的不一定是干净的水，都是河里用水先过滤的，很粗糙的设备，时不时拧出断锈色的水。因为缺水杯，有些人之类喝生水混着生活用品病倒的。饭菜更是难以下咽，起初还有许多人抵抗。可一来所带零食一天天消耗下去，毕竟有两周要过，不吃就是饿死，终于这些人都抵抗不住了。

　　白天还要干重活，农场方给我们布置的任务也不能啦下。分到巡林巡山的自是喜滋滋，分到放羊的也心平气和了，分到种地的就要苦逼一些，当然最苦的还是一项工作——挑河泥。

　　恶劣的生活环境加上繁重的任务，学生中并非没有想抗议的人。但是在人家的地头上，少爷小姐真是被教育得太好了，除了一张嘴皮子去和人“理论”外，没有半点用处。
　　引经据典，对方当少爷小姐们都是傻蛋;据理力争，争完了继续叫做事去还换个更苦的任务。

　　也有想武力“起义”的，一来学生们根本没有执行力，二来在别人的地头，这地方地广人稀，想做夭的也不用理，直接给扔到荒郊野地里，不是嫌弃食堂伙食无法下咽吗？饿个几顿，“起义者”们又没粮，也就老实了。
　　更何况，成绩捏在人家手上，这就没得争。

　　也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故而发生了后续的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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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的暗线马上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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