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世界》江陵春

140、Aquarius

　　我自然被通过了审讯，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口供，又有多少是背后势力为我而争已经无法分别。
　　但我很清楚，如果只是因为一份口供的话，即便我舌灿莲花，也无法将所有责任推诿。

　　无论我愿不愿意，得到了好处必要给予回报。那些使我为“陆·知新”的人，即便不是我的心意，既得他们的支援，我便不能使他们的愿望落空。

　　而在不久之后，学校也将我们所有幸存者重新编班，自然这些学生是以“精英”班全部编入了九院。
　　在领取领扣时我拒绝了统一分发。

　　我扣上了他的金色领扣，住入了他曾经的住所。

　　模仿着他的字迹，《拜伦传》中的红叶书签上他抄录了《春逝》的一段话。

　　“假若经年后你我重逢，又将何以问候？”

　　重逢……

　　我闭上眼睛，在他的空间里想象他曾如何地行动说话，想象他只在我身后一如既往地活动着。
　　只是在我睁眼的瞬间，他不见了，梦也不见了。

　　还有什么相逢？若有，或许是几十年后待我也走向彼岸的那一天吧。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写下这样词句的词人是遭人嫉妒的，至少他所爱之人能与他在梦中相逢。而我却从不曾做到过有加西亚的梦，即便白日千遍思念，他从不曾带来我梦中的任何云影。

　　他是否在恨着我？

　　半梦半醒的时候我这么想到，却在真正清醒的时候“理性分析”——恨我的只是我自己而已。
　　可我更恨的是我的理性，恨我的正常。在所有幸存者事后的心理健康回访评估中，我的记录是最正常的。

　　无数次，我希望我是个疯子，那样我就能嘶吼，挣扎，做一切正常社会不允许的事，不再需要背负责任，不再需要去做陆·知新，而是成为我自己——用绝望的嘴唇说出真挚的话语。

　　然而我正常地在两年后迎来了我学业生涯的最后一年，也引来了毕业。

　　正常的陆·知新自然有一个他理所应当的出路：我已经加入了卡玛利拉，成为了密党的预备役。

　　比起许多年纪一大把死活排着资历想往里挤的老朽官员，我这个年纪加入执政党显然是“年少有为”了。

　　我十分清楚，这份“年少有为”属于陆·知新，而我之后最可能走的路就是像塞德里克当年一样在第一区某市府部门先行实习起来。这可能就是我在18岁阶级评定前两年的履历了。

　　然而世事难以预料——
　　“让我，去代表第七世界参加‘星际杯’？”那个全星系九大行星的异能者最高赛事？

　　我难以置信地摇头：“就算是少年组，我也太小了，卡着线而已。”

　　过来传达的办事员说道：“上头就是这个意思，当然是经过慎重考虑的，自然也想到了你的年龄问题。”

　　我突然问他：“也就是说我一定要参加？”

　　他表情古怪，“啊”了一声，大概是不明白这趟本应很好做的差使，怎么当事人有那么多话的。从正常人角度来看，能被选上就是种终身荣幸——星球上几十亿人中被抽选出，哪怕这一回成绩不理想，也是一笔履历了。
　　本觉得当事人即便不是感激涕零，也要是欢天喜地的，自然是一定会去的，谁还会问“可不可以不去”。

　　我也意识到，这种事根本没有我拒绝的份。

　　也笑了笑，“您回去回复，我会听从安排，做好赛前准备。”
　　何必为难个小办事员。

　　他瞟了我一眼，嘀嘀咕咕回去了。

　　我回去后自又迎来一阵恭维。

　　二十六人幸存者中自还有其他激进者，艾丽思，一个比我小一岁的女孩，灾难期间为看星际直播演唱会，偷溜到镇上，因此逃过一劫。
　　她对魔党的恨并不比任何人少。

　　“魔党的袭击，执政党的疏忽，都是造成这次悲剧的原因。”她往日这么评价这次事件，“却让最无辜的学生成为了牺牲者……明明学生才是最无辜的，什么都没做却被损害了，已然这般无奈还要被当局当成垃圾一样的处理掉。”

　　更何况——

　　“真相？终于叫我们这些‘精英’知道了真相，什么精英，不过就是一批次产品里的幸存。”
　　她知晓真相时的态度冷静到让我害怕，既不是愤怒也不是震惊，反过来号召其他世界观崩溃的少年：“既然知道真相了，你们更该明白这件事的残酷——现在已知的兽人由两类组成，一类就是九岁时被淘汰下的孩子，以及后来少数的淘汰者；另一类是兽人之后的□□所产生的的原生兽人，以我们的观察，兽人也是有□□行为的。”

　　“那又如何？”有人问道。

　　“那又如何？前者不过是十岁不到的小孩，懵懵懂懂的，也没受过人类社会全体系的教育，从精神层面上来说只能算是‘半人’；后者更不用说，野生状态生下的原生兽人，更不会有人类的精神高度。”说到这儿，艾丽思两眼通红，“而我们的同学，他们都是接受最优质教育长大的尖子生，学业水平和精神素质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换句话说，他们都已经达到了‘人’的标准，他们的精神世界已经固化为人……乍一变成自己平日最鄙视的怪物，要他们如何自处……”

　　九岁变成野兽和十几岁再变成野兽还是有明显区别的。
　　前一日自己还是个穿衣说话按照绅士标准自律的少年，有着青春的脸蛋与有力的身体，后一天就变身为兽，趴在地上学着以动物的方式前行……

　　他们最大的悲哀是他们已经有了思想，有了自我意识。或许最后的赶尽杀绝反倒是给了他们解脱。

　　想到这些对本来就聪慧的加德纳学生来说并不难，幸存者们稍一想都会想到这个问题。
　　许多人因而结成了同盟，似艾丽思这样的挑唆下，确实凝聚起了寻死觅活的幸存者，但这样的激进，颇有下一刻就要带着大家去炸市政大厅的冲动。

　　我好说歹说把这些人压制了下来，却也因此被他们当成了领头人。这绝非我的本意，我是没必要绝不想揽活的人，并且更明白成了某一组织的领袖，就要寄托别人的希望，无论你愿不愿意。但考虑到如果我不出来挑这个头，这些冒失鬼们没踏上社会就去横冲直撞，只好我来挑这个头。
　　激动的人是很容易被利用的，就像我看不起把愤怒露脸上的人。这年头，笑可以是假笑，愤怒在大多数情况下比笑来得真实得多——让人能把握住情绪，也就容易操控。因而说“戒怒”，实在是“怒”容易为人所乘。

　　艾丽思这些涉世未深的激进者就是这样的状态，对社会带着恨意。当然他们也知道主责是魔党，但是魔党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就会先去和身边的执政党政府较上劲。如果这时候有人挑唆的话，最坏的结果甚至会反过来攻击正常社会。
　　那样和魔党在加德纳进行的恐怖袭击又有什么区别？
　　我想到了那一步，绝非他们的本意。

　　也由此我凭资历，压制下了这些激进者，也由此被当做了领袖。

　　艾丽思听到我要代表第七世界参加星际杯时，首先是激动的。
　　“太好了，这样你以后就能更进一步了。”

　　其他几个少年也这样说道，近来他们有了一个思想：大家结成同盟，渗入系统内，积累力量越爬越高，以待有一天为过去沉冤昭雪。
　　这样的话，我这个领袖的前途也变得尤为重要起来。

　　我其实很头痛这样一个顶真的姑娘，女孩太霸道，就像我多了个妈，更何况这个妈还要赶着我把所有人带坑里去作死。

　　好在我一向是做戏比真实表情熟练，面上应付完了，就回去躺着了。

　　“你还真就躺着？”晚上伊萨克来看我，“说躺着就直接躺着了？”

　　“不然呢。”

　　“星际杯啊，你终于也上了。”他激动到。

　　我哂笑下，“姓陆的都上了。”

　　“都是全星系最优秀的人，到外星系去食物品种就多了……”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有很多吃的。

　　我们互相之间弥漫着一股沉默。

　　“要不你回来帮我带点薯片？”他提议。

　　“想都不要想，过不了关的。”

　　这句说完又没话说了。

　　“你不做点准备？”

　　我反问：“我有什么准备好做？”

　　“我又没参加过，我怎么知道？”

　　“我就参加过了？我知道怎么准备？”

　　他反应过来，恼道：“每次都不正经，我说你是好好想想，你将来的路和我们都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飞黄腾达？”我带着嘲讽：“命运要是以我为王，就会自己给我带上王冠。”（注《麦克白》）

　　“陆。”他担忧地看着我。

　　我摇头，最了解我的人已经不在了。

　　“世界毕竟不是机械钟，并不是找几个预言家或者卜算师打个卦就能知道答案的。”我说，“没有什么可准备的，我，不过是果壳之中自封的无限宇宙的王者。”

　　伊萨克叹了口气，“去看看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不是真的比我们世界更好……那样以后我们这一代人创造出更好的社会。”

　　“胡说什么呢。”我嘲道：“我们这个就已经是‘理想国’了。”

　　伊萨克问我：“为什么不干脆去问一下陆学长？你们关系那么好，这打听一下也没什么吧。”

　　我没法，去问塞德里克。

　　“啊，这事啊……”他像在回忆一件几十年前的事一样，“哦，你就当公费旅游就好。”

　　虽然我对这种比赛没有什么兴趣，也没什么为第七世界获得荣誉的使命感，但听他这么说还是有些吃惊。
　　“公费旅游？”

　　“去了你就知道了，就当见见世面吧。”他说，“多看多想还是有益处的。”

　　也就在不久之后，我被通知去往第九区的海域上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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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来不及更新了，今天补上
啊啊啊啊啊啊，今天是steam夏促最后一天！啊啊啊啊啊！
推荐大家可以玩一下Bioshock，剧情很好。
马上开新地图了！新女主！
啊啊啊啊，我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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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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