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世界》江陵春

135、永恒之夜

　　在我回去后不久六年级期末的时候发生了几件事，在后来看来像是某种预兆。

　　先是九院的本杰明全科不及格，每一科成绩都在三四十分，排名滑落到吊车尾。

　　这是很不寻常的事，先不说作为九院的学生，他本身的学业水平优异，考虑到他的异能，即便没上过课他都能选择题全对，实在难以想象他突然之间所有课都挂了科。

　　事实上正是那些他本应全对的选择题全选错了。

　　而在之后的异能测试中他也出了严重差错，他的选择开始变得杂乱无序，毫无原本的必然性。

　　学生处认为他的异能出现了问题，这在三四年级学生中并不少见，因为异能形态反应的是思想形态，而在成长过程中的孩子们思想受到某些事物的冲击是很正常的事。不过到了六年级还出问题实属少见。

　　本杰明的异能评级在s级以上，是教育部格外列在名单中的重点培养对象，他的身上出现问题后，迅速被转出到了第一区教育部下属某异能培训中心进行观测。

　　而第二件事则是贝利娅的失踪。

　　这个女孩如今已离我的生活很远了，照说不该有交集。

　　只是在八月底的一次偶遇，当我从自习回宿舍时，途径图书馆，听到了少女的吟唱，因熟悉的曲调，听出是《晴朗的一天》的通俗版本。

　　原曲出自普契尼的歌剧《蝴蝶夫人》中的著名唱段，背景是女主人公以为是丈夫要来接她，对明日抱起的希望。

　　只可惜这份希望只能是虚妄了，而蝴蝶夫人最终在她的明日中自杀。

　　我不由走过去，亲水平台上坐着一墨绿色短发的少年，痴痴注望着赤足走向

　　我不由走过去，亲水平台上坐着一抹绿色短发的少年，痴痴注望着赤足走向湖中的白裙少女。

　　珊瑚红色的长卷发流于腰际，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极致的白与古典的红，在黄昏之际，日落于湖光水天分界，形成绝美的图景。

　　是贝利娅。

　　我在那防水木阶上守望的少年眼中看到了热切，她终是长成了一位美人。

　　一曲清唱，少女像是察觉到我的存在一般转过头来，随即勒森巴也回过头来。

　　她的目光并不躲闪，很久只是看着我的方向，却是没说话，倒是勒森巴叫了我一声：“陆。”

　　这一声像是打破了静寂。

　　贝利娅不慌不忙地走上岸，白嫩的足踩在防水木上，带着笃定的微笑，像是女王对她的王国全盘掌控的态度，让我想起了《维纳斯的诞生》。

　　以我们俩的过往恩怨，实在没期望她给我个好脸色。

　　出乎意料，这一天她就像忘却了前事一般，谜一般地对我露出了微笑。

　　“记住今夜。”她说，“因为永恒从今夜开始。”

　　她毫无缘由的留下这句话后，上来拎着她的鞋子就走了。

　　勒森巴朝我点了下头示意作别，原本要跟上去，但没走几步，还是回来和我说话。

　　“陆，你现在过得好吗？”勒森巴说道，大概只是想以一个寒暄套近乎，很快他自己都发现有些尴尬了。

　　我并不开口，内心和外表都很平静，等着看他说什么。

　　很多人都会因为觉得尴尬而必须要去说些什么，而对于此刻的我来说，又不是我要找他谈，尴尬不尴尬的不是我的问题。

　　果然还是勒森巴忍不住道：“对不起。”

　　我当然反应他说的是什么。

　　他低下头，“虽然迟了很久，但我其实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说，当年的事，对不起。”

　　我该说什么，没关系？

　　“都过去了。”我淡然地说道。

　　不是不原谅，而是现在想起那件事都觉得仿如隔世那样的不真切，然而要从成长的角度来说，那件事可以说是我人格形成时期的一个重大转折。
　　在此之前的人生是飞舞着金色蜻蜓的童年。

　　我甚至觉得那个追求自由的“隐士”和现在的自己实难想象是同一个人。

　　不过，不管这当中是如何的不可思议，我终究成为了我。

　　勒森巴听我这样说，知道许多恩怨当时难以解开，到了现在既不是原谅也不是执着，只是放开了而已。

　　“是啊，你现在怎么还会去在乎那些。”他自嘲地笑笑，发现我没跟着笑，愈发显得窘迫。

　　“都过去了。”我再次说这句话。

　　其实未必不明白，一个对我有愧的人，至少他在为当时的时表示歉意，这说明他心中至少还是有道德评判体系的。
　　当时的事，可以说他们是出于自保，多大的孩子呢？才11岁。会害怕，所以只要有了邪恶的提议，必然会同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固然愤怒，却又是知道他们做这样的事是有道理的——这就和我当时的正义观冲突。可以说，当时虽也因背叛而愤怒，更多却是我自身的价值观念的奔溃带来的痛苦。

　　勒森巴不能说是在故意害我，也不能说是个十恶不赦之徒，其实怀有愧疚心，正说明良知未泯。

　　只是到现在这时候说道不道歉，原不原谅的，实在是没必要的事了。

　　看他这个样子，也觉得可怜。作为被害者，我当时痛苦后，却无道德上的负担；而作为一个有良知的加害者，想必这些年他心里挺不好过。再想到他在那么幼小的年龄就失去了上位者的资格，从此后任何努力都被否定，那还有什么好和他计较呢？

　　原谅不原谅的，对我来说既然没什么差别，那么让这个可怜的人心里好过一点也没什么。

　　“你也看开点吧。”我说，“马上七年级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的搭讪似乎让他很开心，甚至让他看上去有些亢奋。

　　“我很好。”他答得莫名其妙却依旧见他兴奋，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收起了笑容。

　　“陆，你……”他显见有些犹豫，“你最近会出去游学吗？”

　　“游学？”

　　我们是可以在高年级申请游学到各地的，也会算学分，但一来会耽误正常课程，二来要学校审批十分的严格，需要步步审查，说穿了还是关系，如果可以说通学院的老师或者领导，审批会容易许多。

　　“你的话应该可以做到。”他说。

　　可我没事为什么要去游学？

　　对有些人来说这是申请了公费旅游，可我并没有这样的打算。虽然看上去像福利，但对我未来的前途根本毫无进益。

　　“我没有想过。”

　　“那就想一下。”他说，“到外面去看看也好的。”

　　我有些惊讶他会这么说。

　　他似乎已经觉得自己多言了，偏过头，过了会儿问我，“陆，如果没有那件事的话，我们现在还会是朋友吧？”

　　我心想他怎么还那么执着这个问题，在现在已经毫无意义了。

　　“我们现在也可以是朋友。”我用种含蓄的方式回答道，实在觉得他没必要为了过去纠结。

　　他终于露出了笑容，却让人有不详的意味。

　　“那便好，陆，真的很谢谢你。”

　　勒森巴不同寻常的态度让我心中生疑，回去后我便迅速通过塞德里克向官方汇报了这件事。

　　“是那两个孩子。”

　　“是的，你对他们还有印象？”

　　塞德里克点头，“如果是他们的话就放心好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

　　有了他的这句话，我便放开了这件事。

　　第三件事在后来看来更是一种预兆。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伊萨克此时已经被绑成一个木乃伊，说话都困难，只好抬抬手，手也被包成了猪蹄，看不出他想说明什么。

　　不过我依旧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两个字：闭嘴。

　　那我当然就更不能闭嘴。

　　“你不是先知嘛，怎么实验室装置失灵你都不知道？”我嘲他。

　　锐融装置是星际流亡时代产生的一项发明，能在瞬间达到熔断金属的作用，特别适用于太空舱外维修。

　　它的机理其实说来简单，到了我们的时代更为日常加上了安全装置——视网膜感应，只要视线移开，装置就会自动关闭，开到自动工作模式时一旦检测到人离开一米之外就会紧急扑射气体降温。

　　设计是好设计，可以到了调皮捣蛋的学生手上就没个好下场，就像好经都是被歪和尚念坏的。

　　因这种气体吸入后会让人皮肤泛黄，变成南瓜一样的颜色，一星期内才褪得掉，这种气体另有个别称：胡萝卜素气体。因短期内胡萝卜素过量的话也会造成皮肤变成南瓜色。

　　胡萝卜素气本身无色无味，但为了预警之用，又加入了鲱鱼罐头味，恶臭无比。

　　至于其他的害处也没什么，否则也不会设计用作熄灭气体。

　　伊萨克这个歪和尚，呸，捣蛋学生就故意做手脚，预备让他的下家吃屁。
　　其实这种事不少，因为实验设备机械总有老化，气体总难免有泄漏，每次做这个实验教室里臭气熏天，还有女生生怕脸变黄。不过小泄漏到了调皮男生的手上，就借着这些小泄漏把管口再弄松一点，给下家恶作剧，这也不是少见的事。

　　伊萨克特讨厌他下家的那个男生，那天也是起了坏心思准备叫下家吃屁……最多变成一只南瓜色的猪头一周。

　　结果也不知道他怎么搞的，他拆管时候竟然意外使得发射装置的燃烧气体溢出，这本是绝不可能的事——因两管看似一体，实则内部分开，且学生用的仪器，设计上即想到了这群精力旺盛的小坏胚可能做的手脚（然而还是防不胜防），所以从设计上开始绝不可能出这样的事。
　　可以说从最新一代锐融设备问世二十年至今就没出现过燃烧管泄漏的事。

　　“你可以安心了，这次你是要登上历史记载的人了，亿万分之一的概率。”我毫不客气地嘲他，“因你这一创举，能使得一汽股票大跌，行业修改法规，科研重新改进，你这块石头搬起来砸自己的脚，搬得还挺值得的。”

　　伊萨克那眼神都快要烧死我了。

　　“哎，你这么看我也没用呀。”

　　当时的情况，他既没让下家吃屁，也没造出一只南瓜色猪头来，燃烧气体迅速燃着了他的衣物及皮肤。

　　他50%的皮肤损伤，主要在正面，若在古代几乎就是必死的伤，莫说烧伤会不会留疤对人面貌的影响，手术后创伤感染都是致命的。

　　科技发展后，在现代医疗水平下烧伤修复已不再是什么难题——当然依旧会有痛苦，受伤都会痛苦，并且烧伤的修复相当难受，用的是一种叫做“细胞再生”的技术，这就需要特殊仪器，而校医院的设备毕竟没有那么完善。

　　这就需要转院。

　　我当时还在嘲他：“古人言，自作孽，不可活……”忍不住不厚道地笑出来：“还好保险公司不知道是你自己手贱。”

　　伊萨克一脸生无可恋的被推走，也是知道这时候是说也说不过我，动一下都难。

　　也在这两天之后，贝利娅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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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5555555
游戏真好玩
为什么还有更新小说这件事呢？哼。
开个玩笑，其实是这两天事多，周末加班就没存稿了。大概一两章上篇就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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