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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铭记 ...

  •   那一次竟成了永别。

      我再也没见过那个女孩。

      一周后我是在塞德里克的力保下才回到了校园。声诉是“作为被害者被侵害了自身利益”“本身无过错的无辜者”,最后力保我不被淘汰。

      明面上是这样,可我们世界中“本身无过错的无辜者”实在太多了,就比如这些免疫缺陷的孩子,又哪个不是本身无过错?

      后来听说是塞德里克与当局据理力争:“七八年级不过是稳定剂,那个孩子只差一年的增强剂而已,为了这点无伤大雅的事失去一个强大的异能者,实在是种损失。”

      “陆处,你的特别行动处对学生事务并没有过问的权利。”

      “我知道,怎么能做以权恃人的事呢。”他已经熟练了这样的语气,“不过......”

      这是一场交涉,更是一场交易。

      他摆平这件事后次日与我见了面就又回去了,看来确实是在诸多事务中硬挤了时间过来。

      “好好活下去吧。”塞德里克道:“你真是个幸运的人。”

      “我知道,”我此刻已经平静了下来,即便难过,背负伤痛,“毕竟她希望我好好的。”

      “还有其他人呢,你的朋友们,小新,你真是个有福的人。”

      “我的朋友?”

      塞德里克隐晦地暗示:“你觉得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是啊,他有自己诸多的公务要忙,怎么会分神留心我的情况,或者说就算是关心,也不会做到这样及时,除非是实时关注着我的动向。

      除非是我身边的人。

      “可他……”我很是惊讶,“他怎么能联络得上学长?”

      “是啊,那个孩子真有一套。同样的年纪,他已经获得了‘卡玛利拉’的邀请了。”

      密党,也就是现在的执政党!

      塞德里克有些嘲讽地说:“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同一个年级,再看看自家的傻弟弟……”
      他用一种无可奈何的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来说。

      确实,说起来的话,塞德里克以前也是这个年纪受到密党的邀请。

      他用一种长兄的口吻说我:“你看看你今年在做什么,是不是去年觉得已经得到了表彰名利双收就完事了?就觉得稳操胜券了?”

      我连说不敢,在我心里,同姓的塞德里克确像是我兄长一般的存在。

      “好好努力吧。”他说,“明年的时候我会为你作引荐。”

      一星期后我病状痊愈。

      整理好东西出病房时,发现已是深秋,落叶铺在近水岸上,红黄相杂的树叶随水而去。

      我走出校医院,出口处加西亚和伊萨克等着我。

      他们一一上来和我拥抱。

      “差一点又是生离死别了,你小子总是隔一阵要做些危险动作。”先开口的是伊萨克,他似乎想开个玩笑缓和气氛,却发现没有人笑。

      加西亚说道:“回来就好。”

      我嗯了声。

      大家都很沉默。

      一路走出,看得出伊萨克几次想开口,最终终于选择了一个切入口:“我们都很担心你。”

      “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反正这种事我们也都习惯了,你总要过一阵出点事,上个月才刚被卫生部关押了几天。你知道每次你出事,加西亚有多着急。”

      我知道这一次我能那么快得救也多亏了他去和塞德里克通风报信,照理我应该好好感谢他,但因为刚刚逝去的人,我有些无精打采。
      只是因为理智上知道应该表示一下,才硬撑起精神对他说:“多谢你了。”

      “不客气。”他并没有强求我什么。

      伊萨克这才露出笑脸,“好了,这不就好了嘛,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干嘛还那么沉重。”

      他为什么在笑?

      我突生一股怒气,上前去提起他的领子,“有人死了你知道吗?鹿铃死了!认识了几年的朋友就这么被除名了,你怎么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伊萨克第一反应是推我:“你发什么神经,你疯了啊!”然后听我的话,也愣住了,“鹿铃是谁?”

      加西亚上来分开我们,主要是按住怒气勃勃的我:“陆,我们又开过年级大会了!”

      我一下顿住。

      那么快,那么快就清楚了她的存在了吗?那么快,就不能再多留我悲伤几天?

      伊萨克这刻也反应过来了,“这次被除名的人是我们的熟人?是很重要的朋友?”
      他脸上也露出痛苦的神色,“天呢,我真是该死,我不知道……”

      他过来求我,“他是很重要的同伴吧,你告诉我他的事。”

      加西亚在后面对我摇头。

      是的,这是我们三人一开始的约定,即便那个人是鹿铃。知晓真相的后果并不是每个人能承担的。

      正如塞德里克所说,知晓的人要对无知者负责。

      “没有什么那样的人。”我硬撑着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陆。”伊萨克背过身,也有几分难过,随即擦了下眼角而笑:“好。”

      我们在教学楼前分开,伊萨克说他要去准备下午上课的用具。

      等他离开了,我再也压抑不住悲伤,快步朝前走去。

      我不知道自己在走向何方,只是想尽力避开人,终于到了教学楼中中庭花园的地方。

      身边感觉到加西亚的陪伴,现在想来,潜意识里我都认为他会在。

      “你们都忘记她了吗?”我愤怒地问。

      我知道自己没有理由责怪,但内心中的情绪却压抑不住。

      加西亚没有抱怨地忍受下我此刻的所有无理取闹。

      “我真想,我真想让所有人都记起来她,他们不该忘记的。”我发泄式地叫着,“我恨不得让所有人都记起来……”

      “小声些。”他提醒道。

      我这时心中有股莫名的火,压抑不住想朝人大吼大叫:“凭什么!我们小心谨慎得到了什么!”

      “陆。”

      他终于上前来抱住我。

      我感受到了熟悉的安全感,再也无法遏制地情绪崩溃了,抱着他痛哭。

      我失去那个女孩了,我永远失去她了。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对不对?”加西亚说道。

      “她是……我的挚爱。”我说。

      我感觉到抱着我的身躯一颤。

      过了一会儿我才听他说:“是这样么,那一定是个很长的故事了,陆的心里会很痛苦。你愿意告诉我,让我和你一起分担这痛苦吗?”

      那是一种痛彻心扉的悲痛。

      “我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是知道的。要不是伊萨克显出不同来,我几乎以为你们都还记得。”

      他说:“我虽然不记得,但是看你的神情就知道了,陆在难过。”他抱紧了我一些。“而且我是知道的,经过一次年级大会必然有人又被除名了……只是这次你不在身边,我只能自己留个心眼。”

      “这样嘛。”加西亚总是这样聪明。

      像过去一样,我们共同面对了真相。

      我把那个女孩的事都告诉了他。

      “我嫉妒她。”

      我很惊讶加西亚怎么会这么说。

      “陆永远都忘不了她了,你心里有个角落永远属于她。”少年冰蓝色的眸中也闪过了一丝忧愁的意味:“她赢了。”

      我低头,“叫我记住又算得了什么……她甚至,不会有墓碑。”

      想到这里不由悲从中来。

      所有被除名的孩子们都不会有墓碑。

      “陆,你要振作起来,想想她最后的付出。”他搭上我的肩,“你可以为他们立墓碑的,陆,只要有一日,你会有力量去改变世界。”

      我有些怔然,“加西亚?”

      “而我会成为陆的力量的。”他说得如此郑重,“陆,坚持下去,坚持到有一天你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梦想?

      “我有什么梦想?”我失魂落魄地自嘲,“一直以来只是为了长大而长大,为了生存而生存。”

      即便悲痛,活着的人日子还要继续活下去。

      生活不容我以悲伤,尤其在周围少年们轻快的校园环境中,就连悲伤都不容片刻,为了不显得突兀,还要勉强作出笑的姿势。

      许多人的伤痛都是这样,在周围环境中一点点被移开注意,在时间中一点点开始淡忘。

      “嘿,忧郁少年,门口有人找。”乔凡尼过来和我说,边挤眉弄眼,“最近他倒常来找你。”

      是加西亚。

      我走出去,假作轻松的样子,“是加西亚,有什么事吗?”

      他没有说话,拉着我的手就走。

      “喂!”我被他拖了个踉跄,还是跟上了,这个混蛋,还是那么冒失,“后面还有课啊。”

      “两节大课间的休息够跑一趟。”他说。

      我心想你是没事,我是行政委员我要组织队伍收作业,还要摆放教学道具的,你说得轻松。

      他带我一直跑到了湖滨,随着景物移动,我脚步也慢了下来。

      远处白色的建筑,是校医院。

      在医院隔水的对岸湖滨,我们慢慢站住了。

      “这里,快过来。”加西亚招呼道。

      “你到底在做什么?”我越发奇怪。

      他弯下腰,在草丛内找到了那一处。

      从这个位置正面向校医院,因刚发生的事,我心里膈应得很,一点也不想多留。

      “走吧,别在这里了。”

      “就一会儿,陆。”他边说手上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人总要走出来。”

      “走出来?”这显然是说得鹿铃的事,我一时怒了,“连你都希望我忘了她吗?”

      “不想忘了那就去铭记。”他说着,终于露出他摆弄的东西——一块白漆木制十字墓碑。

      “她是教徒,我这样做没错吧?”

      当然没错,难为他连这点都想到了。

      “谢谢。”我对他说道。

      失魂落魄地走过去,越靠近心越难受。

      “所有被除名的人都没有墓碑。”加西亚说道:“陆,以此为梦想吧,你看到了这世间的不公,看到了不合理的制度……想对着他们呐喊,反抗,闹个鱼死网破……可最终你要明白,反抗不是目的,改善才是。”

      反抗、作对,以暴力或非暴力的手段,都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希望借以手段让曾经的人安息,未来的人得福。

      “所以你要记住现在的妥协的,不想忘记的话,就去铭记,不要在暂时的妥协中失去自我。”

      我看向他,“加西亚。”那真是一个光耀美好的少年。

      他对我露出浅笑,“陆,去铭记吧,去为她的墓上镌刻。”

      我看着那小小的白色十字架,正对着对面的白色巨塔,忽然就放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陆是个很惨的人,因为他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他觉得人死了就是一堆蛋白质,没什么灵魂和死后世界。
    啊,这个呢,来自于作者菌和徒弟的一场对话。
    我说:自从看过三体,我觉得我从普通唯物主义变成了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为啥呢?因为外星人过来打地球的时候,念一万个哈利路亚或者相信主观能动都是没用的。一张二向箔过来了,天堂地狱都没了——人都没了,人类想象也当然就没了。
    我徒弟呢也是学理工科的,但他想法就跟我截然相反。
    我徒弟:为什么就不可能有灵魂?同样是科幻,你看过太空漫游系列吗?科学到了最后也都是说不清楚的,凭什么就认为物质是真实的,精神是假的。
    反正,这是两种观点。
    成为唯物主义者其他没啥,我感觉看世界还更客观更清晰了,就有一条特别难过:不得不失去死后世界。
    没有天堂地狱奈何桥,人死了就是死了,就是死了,就是结束了。今天还在bb一堆有的没的,一旦死了,脑电波都没了。
    很痛苦,就像从天堂里被拉到地上用铁钉钉住了j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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