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世界》江陵春

102、22个比利

　　“听你这个说法，你们就像一些过客？”

　　“不，事实上我们就像在一个黑暗的舞台之上的演员，只有等聚光灯照到我们身上的时候，我们才会显现。”

　　“也就是说‘聚光灯’代表的是切换人格，那么你们做这些时，比利知道吗？”

　　现在叫做“西尼尔”的这个犯罪人格显然很暴躁，“我没必要和你们这么浪费时间，你们到底能不能帮到他？”
　　一捶防护罩，马上被一阵电击，西尼尔在疼得在地上打滚，疼痛消减后，又提起椅子去砸防护罩。

　　从这来看这确实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人格。

　　研究员道：“你这样于事无补，冷静下来！冷静！我们相与比利交谈。”

　　“比利在睡觉，他再也不能遭受你们这些**的迫害了！骗子！”

　　“那就叫律师，晁光律师。”

　　研究员重复了好几次“律师”的名字。

　　“律师是比利身体中自律的人格，类似于管家，或者导师，正是因为他的坚持，安抚住了其他人格，统一了所有人格的意见，我们才能顺利与‘比利们’建立沟通。”艾尔德里奇教授说道：“他是众多人格中最主动与人沟通的人格。”

　　防护罩中的人逐渐安静下来，切换是个很难以用语言表述的过程，眼神、神态、肢体动作，无法精准描述，你却确确实实觉得气氛中某些东西变了。

　　那人优雅地坐下，翘起腿，平静好整以暇地看过来，是我们很熟悉的绅士的做派。

　　“是律师吗？”研究员问道。

　　那人矜贵地颔首：“是的，我是晁光。”

　　连口音都变了，像是第一区的感觉。或者准确说，是新闻中出现的第一区人的谈吐方式。

　　艾尔德里奇教授问我：“律师晁光是个自称三十二岁，生活在第一区的人格。嗯，他像你们第一区的人吗？”

　　伊萨克回道：“像我们新闻中的第一区人士，哼，我们平时才不是这么说话的呢。”这大概是带了主观看法的，因为后来就算回去了，伊萨克也坚持认为多重人格中的不同人格，都是主人格日常经验形成。

　　也就是他认为，根本没有什么一个身体里住了几个人的事，他能承认他们都是不同人格，却不认为是一个身体里住了几个灵魂的说法。

　　而市面上有一种近似迷信的说法：多重人格是其他灵魂挤到了原主的身体，所以能表现出截然不同的人格，还会有独自的记忆。
　　这又像是符合了我们世界所说的，人死后灵魂不灭——既然灵魂不灭，那些死去的灵魂存在于哪儿？不是做了幽灵，那么就是和活人抢身体，变成多种人格。

　　“他一定是平时看新闻看到第一区的人是那样，造出了一个‘晁光律师’。那不是现实中第一区律师的真实样子，只是他按照自己的认识造出来的，他认为的上等人的样子。”伊萨克道。

　　艾尔德里奇教授说道：“先别急着下结论。”

　　那律师好整以暇地等待发问，他的配合度确实很高。

　　“西尼尔说你们的存在像是个大舞台，聚光灯打到谁就谁出来，是这样吗？”

　　晁光点头：“是的。”

　　“那不打灯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在黑暗里，”晁光不悦地皱起眉头，“没有身体，看不见彼此，但能够交流。”

　　“那岂不是说除非说话，否则你们都不知道黑暗中有多少人？”

　　“不，我们能感觉到。”

　　“能说的明白些吗？”

　　“很抱歉，有些感觉是无法用语言描绘的。我只能告诉你，在黑暗中我们没有身体没有五感，也不知以什么方式发声，却能让各自都明白，这种交流方式，以你们的说法，可能就是在潜意识中完成的。至于黑暗中有多少人，我们都能感觉到，但说不清，就像西尼尔说的，有些人走了，有些人又来了。”

　　“你还能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

　　“当然。当时比利十四岁，在他早期形成的几个人格中，西尼尔(守护者)太过冲动，丹尼(一个十六岁的蠢萌男孩)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懂，林怜(二十六岁的美颜女子)除了每天搔首弄姿就胸大无脑，柳儿（四岁女孩）小宝贝太过弱小，这时我听到了比利的需求，他需要一个导师，指引他，为他管理起一切。于是我来了。”

　　研究员听了这个说法有些新奇：“你上次说你之前在第一区工作，你怎么能听到他的诉求，怎么能到他心灵中来？”

　　对比晁光的说法是：“我们生活在不同层次的宇宙中。”

　　伊萨克显然是不信的，与我咬耳朵：“你相信这玩意儿？”

　　我之前也没接触过，真不知怎么判别。

　　研究员又问：“你能说下你们都是怎么来的？又是担任什么角色？”

　　“我们的人太多了，无法三言两语说完。”晁光大拇指相搓，说道：“最早来的是柳儿，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四岁了也不会说话，是个很安静的金发小天使。不过不要看她什么都不会，她是我们当中最能承受伤痛的人。她有一个对她拳打脚踢的酒鬼父亲。”

　　“这听上去和比利的幼年相同，据说他们的保育员恶意虐待孩童，最后入了刑……所以柳儿是承受伤痛的人格？”

　　“是的，她在比利八岁时出现，每当比利在现实中面对伤痛的时候，她就会代替比利去承受。有几次他被几个高年级打倒在地上时，柳儿就会出现，也因此那些人更为鄙视比利，说他像个傻姑娘。”晁光的表情中有些痛心疾首：“在经历了那件事后，西尼尔出现了。”

　　“那件事？”

　　“你们不应该调查过了？比利十二岁被校工侵犯了，学校为了名声，只是劝离了该校工，还为他写推荐信去其他学校继续祸害人。而真正的受害者不但没得到补偿，此后更是被高年级欺负……”他说道这里有些无法保持平静，要知道‘晁光’是众人格间最冷静的一个了。

　　也只是停顿了几秒，晁光重又说道：“抱歉，这是我们教育体制的缺失，请听我继续说下去，西尼尔也就是在这个时期出现的，他是个强壮的第二世界退伍兵，因为负伤退下。他把一切欺负比利的坏男孩都打跑了，他是个保护者，但同时他也为比利惹了一堆麻烦。许多人去告状，西尼尔发作的时候就像一个疯子，而且就我们对他的了解，他没有人类的共情心理。”

　　共情，说的是我们对他人身上发生的事感同身受，比如看到一人喉咙痛捂着喉咙，我们也会有喉咙干涩的感觉。
　　在我们的时代，说一个人没有“共情能力”，不但是说他没同情心，更等于是说他对于人类的灾难毫无怜悯，再极端一点的就是反人类罪——流亡时期用贫民做活体实验的科学家就被认为是“对他人和全人类的苦难缺乏共情心理”。

　　“他违反了许多秩序，比利因此常常吃处分。”晁光说道：“却也因为他，比利受到了保护。”

　　再后是一个蠢乎乎的少年丹尼，他起于比利十二岁后期。这个少年似乎很能受到女生喜欢，或许是激发了女生们对于弱者的怜悯，也有人说这是女性天性中的母爱。

　　对此鹿铃可不太服气，她很少有直接的反对，这回却顶上了：“凭什么说女性就一定要有‘天然的母爱’，女性不是生来就为了做母亲的，就像男性也不是生来就为了当父亲。为什么不说男性有‘天然的父爱’？”

　　之前说这个话的是艾尔德里奇教授，他并无恶意，也不知道这句约定俗成的话怎么就惹青春期敏感的小女生不高兴了，有些尴尬：“……似乎也有些道理？但哺乳动物多是发情期产仔后，雌兽带幼崽，而雄兽出去流浪。”

　　鹿铃不服气道：“海马还是雄海马孵卵的呢！”

　　“额……”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我却觉得这个蠢乎乎的丹尼男孩原是为了吸引异性而产生的：十二岁进入青春期，雄性吸引异性的方式，除了显示强大的正常向审美，也有反向的示弱审美，即以弱小博得同情——很多人都会把弱小视为“不背叛”，因为强大者有足够的资源去追寻最好的。
　　这种心理与其说是因为同情，不如说是符合了人性中的控制欲：人都有想掌控一切，任自己而为的心理，不仅是生存环境，还有感情。

　　这也就是许多装作“备胎”恋爱失败者的忧郁男生反而受许多女生的亲睐的原因，认为他们深情而不背叛。无关乎好坏，人类思考问题的角度都是利己的。
　　当然此类人设大多在之后被证明只是撩妹手段的一种。

　　但比利的这个“丹尼男孩”人格必然遭到失败——他所在的学校充斥着校园暴力、欺凌，教师无能，上层腐败，吸引来的也只是一群坏女孩。

　　起初是伪装成对他优容，夸他可爱的大姐姐的形象，熟悉之后，竟然骗他到女厕之后，逼他脱光，拍摄他的裸照，扔下一套女生校服给他，要么光着身子，要么女装出门。

　　在此情形下之下就出现了林怜，一个二十六岁美艳心机女子的人格。

　　……

　　后续的人格出现也大多是由于当时的情形，应运而生。

　　我发现了一个规律，似乎只要主人格比利在现实中有需要，他便会产生新的人格。
　　而有一些人格因为在成长之后的生活中再无需要，就再也不出现了，这也就是西尼尔口中所说的有人来了，有人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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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能不能一下子更三章，然后四天后再见emmmm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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