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九零》惹眼

8、第 8 章

　　2000年的夏天，葡萄大丰收。

　　明家买了大几十斤葡萄，打算自酿葡萄酒。

　　葡萄用清水洗过后摘去蒂，堆在酒缸里，全家人齐上场，用手捏碎葡萄。

　　明蔷薇也发挥了大作用。她年纪小，被妈妈洗干净脚，再套上一次性手套，抱进酒缸，让她用力踩葡萄。

　　她玩得还挺开心，边踩边吃，不一会儿就吃了个肚皮滚滚。

　　结果当晚就闹了肚子，被袁莉莉说了一顿。

　　虽然闹了点小不愉快，明蔷薇还是过得很开心。夏天幼儿园不上学，她简直玩疯了，成天和程子轩杨文君郑晴几个在医院里瞎跑瞎闹，除了三餐睡觉都找不到人，几天下来就黑了两个色度。

　　这天她吃完晚饭就不见踪影，直到九点多才回到家，浑身是泥，一张小脸跟花猫似的。

　　她脱了鞋就想进门，被袁莉莉喝止住：“你又去哪里野了？身上弄得这么脏！”

　　明蔷薇自知理亏 ，低着头玩手指，就是不说话。

　　见她这样，袁莉莉更气：“天天这么疯，你看还有哪个女孩子像你这样？”

　　明蔷薇忍不住小声嘀咕：“晴晴和君君不也一样……”

　　“你说什么？”袁莉莉横眉怒目。

　　“啊？说什么？”明蔷薇装傻。

　　时候不早了，袁莉莉也懒得跟她计较，只能无奈道：“你先站这里等下，我去拿脚盆给你洗个脚再进来。”

　　临睡前想到这事，袁莉莉就心塞，觉得这样下去不行，遂和丈夫商量，是不是该给女儿报个暑期兴趣班，帮她收收性子。

　　有了之前学绘画学声乐的经验，两人都对女儿能否培养出特长没有太大期待，只想着找个地方收留这猴孩子。

　　经过与明蔷薇的沟通，夫妻俩决定给女儿报游泳班和书法班，正好一动一静，既可以消耗精力，又可以陶冶脾性。

　　于是，明蔷薇开启了上午学游泳，下午练毛笔字的生活。

　　她倒也不排斥这两种课程。游泳就不说了，对她来说就跟玩耍差不多。至于书法课，毛笔对她来说是新鲜事物，足够她投入好一阵子。

　　到了晚上，就是明蔷薇的私人时间，不是看看电视就是找小伙伴玩耍。

　　在她的小伙伴中，除了医院宿舍那几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发小，就数谢恂最经常出现。

　　跟明家相反，他家里不仅不拘着他不让到处跑，反而还希望他能多出去走走。

　　才五岁的孩子，就能够坐下来看书看半天，这定力实在叫人吃惊。

　　这晚谢恂来找明蔷薇，两人本来在玩过家家，突然“啪”的一声，屋子黑了下来。

　　“停电了。”明蔷薇反应过来，摸索着要去找蜡烛。

　　幸好谢恂在给她壮了不少胆，否则自己碰上停电，那得赶紧跑到床上用被子把脑袋蒙住才有安全感。

　　蜡烛和打火机就放在方便的位置，这年头停电太正常了，时不时就来这么一下，家家户户都习惯了。

　　烛光驱散了黑暗，谢恂突然发现，明蔷薇的脸与平时似乎不大一样，又说不上来到底哪不一样。

　　他看得有点呆。

　　明蔷薇以为他是怕黑，忙安慰道：“你听到发电机响的声音了吗？没关系，很快就来电了。”

　　医院属于特殊单位，有专门的发电机，每次停电都不会停太久。

　　果然，几分钟后就来电了。

　　当电灯亮起的那一刻，光线刺激了谢恂的眼睛，他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明蔷薇又成了过去的明蔷薇。

　　他垂下浓密的睫毛，掩去眸底的情绪。

　　***
　　“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伙夫！”

　　“没病走两步！”

　　“要什么自行车呀？要啥自行车？”

　　“大哥，缘分呐！”

　　除夕夜，全家人围聚在电视机前，被赵本山的小品逗得前仰后伏。

　　唯一不高兴的，就只有明蔷薇小朋友。

　　只见她皱着眉，眼睛死死盯着电视机，眼神却很缥缈，显然神游天外。

　　“薇薇，过来吃橙子。”袁莉莉端来一盘切好的橙子。

　　明蔷薇摇摇头，不说话。

　　“怎么感觉这孩子今晚怪怪的？”袁莉莉放下盘子，对丈夫耳语，“前面晚饭就吃得不多，现在东西就摆她面前也不想吃，该不会是病了吧？”

　　今晚饭桌上可都是明蔷薇爱吃的东西，年糕、汤圆、饺子，还有各种炸物等等，平时这种场合，她早就吃得个肚皮滚圆，哪会像今天这么矜持？

　　明医生对她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身拍拍女儿的肩膀，说：薇薇，嘴巴张开给爸爸看看。

　　明蔷薇差点要跳起来，惊恐地捂住嘴，闷声道：“不！”

　　她反应如此之大，让原本就心存疑惑的夫妻俩更加坚定自己的怀疑。

　　明医生说：“就张开一下，很快就好了。”

　　明蔷薇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薇薇是怎么了？”明奶奶也疑惑了，“是不是生病了？”

　　“我没生病！”明蔷薇情绪异常激烈。

　　听她这么说，明医生和夫妻互相交换一个眼神，两人同时行动，一个按住她的胳膊，一个抱住她的腿。

　　“乖，张嘴，就让爸爸看一眼。”明医生半是威胁半是哄。

　　折腾了好半天，才叫泪眼汪汪的明蔷薇张嘴。

　　“奇怪，喉咙也很正常没发炎啊。”明医生自言自语。

　　“体温也正常。”袁莉莉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很肯定道。

　　“哇！”明蔷薇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坏爸爸坏妈妈，我都生病了，你们还欺负我！”

　　全家人大吃一惊，尤其是明医生。

　　“呸呸呸，大过年的，怎么能说这种话，快呸掉！”没想到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明奶奶。

　　明蔷薇虽然还在大哭，但还是乖乖的“呸”了三声。

　　“薇薇，你到底哪里不舒服，能不能跟妈妈说说？”袁莉莉赶紧去哄她，顺便弄清真相。

　　明蔷薇指着自己的门牙，上气不接下气抽泣：“我牙齿好松，它要掉了！”

　　原来如此。

　　众人闻言皆松了口气。

　　“牙齿掉就掉了呗，掉了还会再长新的。”袁莉莉强忍着笑解释，“你也到了该换牙的年纪了。”

　　明蔷薇停止哭泣，愣愣道：“真的吗？”

　　袁莉莉用手指刮了刮她鼻梁：“骗你干嘛？这不是病，每个小孩子都要经历换牙，我们小时候也一样。既然你牙齿已经松了，等年后上班了，就带你去拔牙。”

　　“拔牙疼吗？”这是明蔷薇最关心的问题。她之所以一直忍着不说自己牙齿松动，就是怕会被拉去打针吃药，那好疼的！

　　明昌盛故意逗她：“可疼可疼了呢。”

　　“你别添乱。”明医生瞪了弟弟一眼，转头安慰女儿，“别听你叔瞎说，其实不怎么痛，轻轻一下子就拔掉了。”

　　明蔷薇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不知道该信谁。

　　“其实未必要等年后再拔牙，反正她牙齿也松了，不如我们现在就给她拔掉。”明玉珍提议，“也不需要什么工具，有缝衣服的线就行。”

　　明奶奶持不同意见：“大过年的，拔什么牙？”

　　明蔷薇也捂着嘴说：“我不拔牙！”虽然她也不知道拔牙疼不疼，但她的原则是能拖则拖。

　　最后明蔷薇到底没拔成牙，但她的门牙因为一块年糕，也没能留到牙科开门的那天。

　　失去门牙的明蔷薇被程子轩嘲笑了好久，还因此得到了一个外号“没牙妹”，气得她发誓再也不理程子轩那个大傻蛋。

　　谢恂从爷爷家过年归来找她玩，发现她说话总是用手捂着嘴，越想掩饰什么，就越是明显。

　　“你嘴怎么了？”他皱了皱眉。

　　明蔷薇正想开口，又赶紧伸手挡住嘴，含含糊糊说：“没什么，就是我换牙了。对了，我妈说每个小孩都会换牙，你换了吗？”

　　谢恂摇头：“还没。”

　　明蔷薇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的新牙什么时候能长好。”

　　说着，她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舔门牙间的空洞，能感受到那里有一块硬硬的，妈妈说那是新长出来的牙齿，叫她不要去舔，免得长歪。

　　“你知道牙仙子的故事吗？”谢恂看出她心情不好，主动讲起米国的民间传说，“有个掌管牙齿的仙女负责收集小孩子掉落的牙齿，当他们换牙时，把掉下的牙齿放在枕头下面，到了晚上睡觉时，牙仙子会来收集牙齿，同时会留下一份礼物。”

　　明蔷薇听得入迷，随后又想起什么，遗憾道：“可惜我把门牙扔到土里了，我奶奶说上牙要扔土里，下牙扔屋顶。”

　　早知道她就把牙齿放枕头下面等牙仙来收集。

　　“你等一下。”谢恂打开自己背的双肩包，从包里掏出一个花花绿绿的盒子，递给她，“这是牙仙子送你的礼物。”

　　“真的吗？”明蔷薇捧着瑞士糖盒，失落被欣喜取代，“小恂，我没把牙齿放枕头底下，牙仙子怎么会知道我换牙了？还有，你又怎么认识牙仙子的？”

　　谢恂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提醒道：“《大头儿子小头爸爸》马上要开始了，你不看吗？”

　　“看看看！”这是明蔷薇最爱的动画片，她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