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非白羽

3、紫金冠

　　每天都是从邹楠的床上醒来。
　　第一次的无地自容到后来的理所当然。
　　湛清倒是飞快地适应了将军府的生活。
　　没有人伺候洗脸穿衣，也不会有人说些公主状元的事情。
　　将军夫人的温柔体贴恰到好处地让人舒服而又不过分客气。
　　每天最大的乐趣除了跟邹楠出门游玩，还有在饭桌上看三少爷和镇国将军父子斗嘴。
　　三少爷喊老爹时调皮的眉眼，将军佯嗔着骂小三儿的语调。
　　都让皇外甥忍不住把脸埋进饭碗里边偷笑。
　　直到夫人咳嗽一声，父子各自端了碗比赛似的开始扒饭，饭桌上才难得平静下来。

　　不记得他们是怎么忘记自己是皇外甥的。
　　似乎也曾经在餐桌上为了让他坐上座而争执过。
　　似乎夫人也训斥着他们父子别让皇外甥笑话了去。
　　只记得邹楠夹了一筷子菜，狠狠塞进他碗里，教训地煞有介事。
　　笑什么笑，快吃，吃完带你去演武场。男子汉要练地强壮一点，别肉脚地跟书生似的……
　　然后回头继续和老爹比赛风卷残云，故意忽略皇外甥可怜巴巴的眼神。
　　而镇国将军总会在这时候丢过来一块银子，说后街的桂花糕该出炉了，或者五里铺今天有市集……

　　后街的桂花糕香糯清甜。
　　卖糕点的奶奶看见三少爷带着京城来的小客人，会多送一块白糖糕。
　　五里铺的市集上，异族姑娘头上的银饰光芒闪亮。
　　异族小伙子们哩哩啦啦地吟唱，邹楠说那是在向喜爱的姑娘传情。

　　傍晚的归途总是最恬静的时刻。
　　夕阳染红了远远近近的田野人家。
　　路旁树林中，隐隐可见竹楼一角。
　　白色的鸟雀返巢哺育幼鸟。
　　小溪边有姑娘在轻声歌唱。
　　牛羊安静地嚼着青草……

　　三少爷嘴里念着再不回家要被老爹骂了。
　　却时不时停下脚步等一等被他落下的皇外甥……

　　三少爷冠礼的那天，天亮地很早。
　　湛清醒来的时候，隔着屏风模糊地看见窗下晃动的人影。
　　小三儿……
　　恩？
　　邹楠放下擦脸的手巾，就看着湛清撩开帐子钻出来。
　　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早起？
　　湛清自顾自跑到墙角打开从京城带来的箱子，很宝贝地捧出一个檀木盒子。
　　那个，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盒子里的紫金冠工艺精巧，显然是皇家之物，被如此用心地带了这千山万水，又藏了这么久，只是为了在这个日子呈现给眼前人呢。
　　笨蛋，冠礼一辈子就只有一次，你应该说前途无量。
　　轻拍皇外甥头顶，然后小心地接过盒子，笑容从嘴角晕染开去。
　　快去睡吧，等我从校场回来一起吃早饭。
　　看着湛清又爬回帐子里，三少爷轻手轻脚带上门走出去。
　　天边，初夏的晨曦正轻巧地显露。

　　邹将军祖籍不在南疆，所以少将军的冠礼上只能以酒祭天。
　　看见邹楠从大厅里蹦蹦跳跳地跑出来，夫人和两个嫂子边笑着都弱冠了还像个孩子，一边帮他拉平衣服上的褶皱。
　　湛清跟在夫人身后，看着邹楠配剑加冠的样子，小小遗憾。
　　用的不是自己送的那顶紫金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