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陌清苒

36、第三十五章

　　走后门的好处大概如此，不一会马英的相关信息就发到了林愿的手机上。

　　林愿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把手机递给了行离。

　　行离看他神色奇怪，接过来，变了脸色，最终，无力地垂下了手，

　　“难怪她会回到这里，s市市医院是全国最好的血液病医院，有全国最著名的白血病研究中心。”

　　更何况，这里，还有自己。

　　从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上，隐隐可见几个关键词：女儿周媛媛，急性白血病，骨髓移植，姐姐，配型成功。

　　行离有些颓废的的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忽而一只手捂着嘴笑了起来，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癫狂。

　　几分冷漠，几分讽刺。

　　林愿看着她这个样子，有些担心，上前几步蹲在了她面前，看着她，

　　“不想去咱们就不去了，不见就不见了，反正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回学校吧，好不好。”

　　行离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不说话。

　　就在林愿打算要不干脆把人一把抱走的时候，却见面前的人突然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面色微冷，眼神平静。

　　行离整理了下略微有些褶皱的衣服，无所谓的开口，

　　“回去干嘛，本来就是为了我来的，早晚都会找上来，既然知道了，逃避也没用，直接上吧。”

　　林愿忽的拉住她的手，

　　“行离，别逞强，如果难受的话，我们就回去。”

　　行离微微回头，笑了笑，神色完全不见刚才的颓废挫败，

　　“这有什么？比这更困难的事我都遇到过，还走了过来，林愿，别太小看我。”

　　说完，抽出自己的手，拄着拐杖大步朝前走去。

　　三号楼的四楼以上，是这里的白血病治疗中心，随处可见的，是麻木不仁满眼绝望的人们，白到反光的墙壁，和下面的青绿□□限分明，一走进来就被四周充斥的消毒水的味道包围。

　　这大概才是医院的真面目，冰冷与温情相容，生命与死亡陪伴。

　　行离面无表情地朝着刚刚看到的病房号走去，实际上，跟在她后面的林愿，这会完全猜不透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最头上的一间病房，很大，里面有五个床位，但有三个是空的，大概是去检查或是化疗了。

　　行离想见的人就坐在里面靠窗的一张病床前，正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的，一脸苍白毫无血色的小女孩，对面站着一个彪形大汉，挽起的袖口下隐约可见的青黑色纹身，脖子上还带着一条大金链子，一股子暴发户的味道。

　　行离低头笑了笑，这品味，真差！

　　过于强烈的注视引起了面向门口站着的男人的警觉，他抬起头，饱含压迫的目光朝着门口看过去，却在触及对方的脸时呆了一下。

　　感觉到对面的丈夫没了动静，马英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然后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同样怔在了原地。

　　“被发现了啊……”行离扬起了一个有些恶劣的笑，压低声音和林愿说了一句，

　　“一会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管。”

　　实际上，从刚刚上楼开始，林愿就敏锐地感觉到，行离身上的气息，变得放肆而邪恶。

　　像是无所顾忌游戏人间的恶魔，肆无忌惮地收割着人们的绝望。

　　林愿神色有些复杂，“其实他并不想让对方冒险。”

　　行离拄着拐杖走了进去，坐在他们对面空着的床位上，把拐杖随手扔在一旁，招呼着林愿坐在自己身边，颇有些心情愉悦的朝着对面的女人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啊，来跟你打声招呼，怎么样，十几年来过得好吗？马女士。”

　　蓦地，嘴角的笑意收起，有些冰冷的眼神朝马英射了过去，

　　“或者，我应该尊敬的称呼您一声，母亲。”

　　仿佛石破天惊，震住了在场包括病人护士家属在内的所有人，饱含诧异惊奇的眼神朝着对质的两个人看去，此时众人才惊讶的发现两个人过分相似的脸庞。

　　行离并未在乎众人探究的目光，甚至觉得累了微微调整了下姿势，靠在了林愿身上，

　　林愿察觉到她的动作，伸出手揽住她的腰，好让她靠的更舒服一点。

　　二人过分的动作刺激到了马英那条本就脆弱的神经，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两人旁若无人般的亲密，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

　　“你在干什么，你和他什么关系！你才多大就和男孩子这么亲密，你爸爸怎么教的你！”

　　最后还愤愤不平地指责起了徐超的家教。

　　行离听到这里怒了，

　　“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教训我！你当你是谁！”

　　毫不客气的话引得对面发愣的周大雷回过神来，怒气冲冲的说到，

　　“怎么说话呢！小小年纪这么没礼貌！信不信我替你家里人收拾你！”

　　行离看着他，嘲讽的笑了一声，说出的话毫不留情，

　　“这位先生，叫什么来着？”行离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想了想，又“恍然大悟”道，

　　“哦!我想起来，周大雷周先生是吧？”行离看向他，略带些残忍的扯了扯嘴角。

　　“麻烦您最好，对我客气一点，毕竟，您女儿的命，”行离指了指病床上带着呼吸机的小女孩儿，“可是握在我的手里，千里迢迢远道而来，我想，您应该是不想空手而归的吧，再说，您想以什么身份教训我？我母亲的第二任丈夫，我的二爸吗，真是抱歉，我长这么大，只听过二奶这个称呼。”

　　周大雷几个大步走到行离面前，扬手就要扇下去，被林愿和马英双双拦住。

　　说到这里，行离顿了下，又好整以暇的开口到，

　　“说起来还真是讽刺，当年我生病快要死了的时候，你拿了家里仅有的20000块钱就走了，完全不顾及自己病危的女儿，和丈夫婆婆，现在倒是摆出了一副伟大母亲的模样，不觉得虚伪吗，刚刚知道这事的时候身为您的女儿的我还很吃惊了一会儿呢，怎么这次，你不跑了？”行离看了眼因为自己的话脸色更加难看的周大雷，“为的什么？他？怕不是吧！若是荣华富贵还说的过去，毕竟看他那条链子，还是值点钱的。说起来也真是可笑，过了十三年，一切居然又转了回来，你的孩子居然要用自己曾经放弃的孩子来救，如果三岁的时候，我就因为你拿走了我的救命钱而死在了病床上，你说，现在你可要怎么办呢？岂不是要，以死谢罪了？”

　　说到最后，语气充满了单纯的遗憾和不解，好像真的在为对方担心一样。

　　行离停下来，眼神朝此刻哭的泪流满面的马英看去，微微低头，凑近了她，

　　“你说，是不是很讽刺？”

　　马英“嘭”地朝着行离跪了下来，哭着喊到，

　　“孩子，孩子！妈错了，妈对不起你，妈当初不该走，妈真的对不起你，十几年来，我一直都在自责，一直都想回来看看你，可是妈不敢啊，孩子，你原谅我吧，妈错了，妈错了！可是……可是……”

　　回头看了眼昏迷的周媛媛，

　　马英膝行两步，想抱住行离的腿，被一旁的林愿眼疾手快的拦住，

　　“看着点！”

　　这时候，马英才反应过来，刚才行离是拄着拐杖进来的，

　　“你的腿……瘸了吗？”

　　行离拍了拍受伤的左腿，好心情的解释到，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盼着我好，不过可惜的是，这只是前两天磕着了，说起来，还多亏了这条伤腿，我才知道你又回了这里，本来我还以为，你到死，都不会回来了呢。”

　　说完，行离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好了，你有心情在这里丢人显眼，我可没有。”

　　行离环顾了下四周，已经有护士想要过来请人了，

　　“走吧，找个可以说话的地方，咱们来好好谈谈……

　　这笔生意。”

　　行离有些意味深长的开口。

　　听到她的话，马英难受地瘫软在地上，被一旁的周大雷连忙搀起。

　　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马英握住了他的手，

　　“大雷，大雷，这孩子恨我，她恨我啊！她不会救媛媛的！不会的！都怪我，都怪我”说到最后哭了起来。

　　周大累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毕竟这事，是她干的不地道，偏偏现在，自己还有求于人。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没有办法了啊，这是唯一的出路。

　　周大雷拍了拍她的后背，

　　“走吧，咱们还得救媛媛。”

　　夫妻二人互相搀扶着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