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陌清苒

37、第三十六章

　　林愿扶着行离慢慢走着，从病房出来后，两个人都很沉默。

　　过了一会，林愿开口问，

　　“你要救那个小女孩儿吗。”

　　行离脸色未变，直视前方，

　　“看心情。”

　　说完，看向一脸面无表情的林愿，

　　“觉得我心狠手辣吗？”

　　“没有，怎么会。”

　　行离并未在乎他的否认，

　　“你看到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没心没肺，冷漠寡情，心狠手辣，所以，现在收回你的喜欢还来得及哦。”

　　林愿有些无奈，“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放心，我就喜欢你，善良的我喜欢，恶毒的我也喜欢，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行离啧啧两声，

　　“你这得经过多少锻炼，才有了这样的情话水平，看来，我还是赚到了。

　　不过，趁我还没有情根深陷的时候，你要收手就赶紧收手，要是以后我喜欢上你了，你却又单方面的说不喜欢我了，我保证，我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的！”

　　说到最后，行离伸出手一把拽住林愿的衣领，把他拉向自己。

　　林愿顺势低头迅速在她的唇上轻吻了一下，趁她吃惊的时候解救出了自己的脖子，两只手揽住她的腰，

　　“放心吧，不会的，我拿生命起誓，若有违背，不得好死。”

　　行离回过神来，听到他的话，有些开心的笑了。

　　就在两人浓情蜜意的时候，从后面传来两声咳嗽。二人回头，就看到周大雷一副瞧不上他们的样子，就连马英，眼里都有些许怒气。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行离冷冷瞥了他们一眼，被林愿扶着去了休息室。

　　四人坐下，有小护士进来给几人送了几杯水，就出去了，屋子里一阵沉默。

　　马英看着对面一脸轻松仿佛游玩似的徐行离，和他身边一脸宠溺的看着她的男孩儿，微微握紧了手里的杯子，指间发白，似乎是很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变成这样，张张嘴，想说什么反对的话。

　　站在马英身后的周大雷看她这样子，拍拍她的肩膀，在她朝自己看过来时微微摇了摇头，“孩子的事重要!”

　　马英嘴唇抖了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行离，妈知道，妈犯了错，是妈对不起你，当年，妈不该因为吃不了苦，害怕，就一走了之，留下你一个人这么多年来，受了这么多罪……”

　　说到最后，马英好不容易平复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伸出胳膊想去抓行离的手，被她一下子躲开，

　　“行了行了，把你的眼泪收起来，直接说你的目的。”

　　听到她的话，行离不耐烦的开口。

　　“行离，行离！”马英绕过桌子，跪在行离面前，

　　“求求你，妈求求你，救救媛媛，救救媛媛，她是你的亲妹妹啊！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妈求求你救救她好不好！妈什么都没有了，妈只有她了，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

　　马英哭的泣不成声，看着她这个样子，行离突然感觉自己真的好悲哀，“她说她只有媛媛了，那自己呢，曾几何时，那个本该属于自己的妈妈呢？自己何尝，又不是只有一个妈妈呢，可当初她还不是毫不留情的把这个都夺走了。”

　　马英还在哭，说着对自己的亏欠，看着她这幅样子，行离突然感觉很恶心，

　　“你说你对不起我，那我爸爸呢，我奶奶呢，我死去的爷爷呢？他们你就对得起了吗，你怎么一句对不起都不说。”

　　仿佛夹杂着冰碴子的声音让马英停了下来，看着自己女儿一脸怒气的样子，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解释到，

　　“他们…他们是救了我，可我也嫁给了徐超，给他生儿育女操劳家务那么多年，可是，可是后来，你爷爷去世了，厂子散了，你爸爸脾气又不好，你又得了那种病，医生都说你救不活了，我实在支撑不下去了，当时，当时我以为你早晚都会死的，这样，我走了，他们完全可以再找一个媳妇，我哪里知道，知道他们会……”

　　“嘭”一声，行离把杯子朝着马英使劲扔过去，被子擦过她的脸颊，撞在了墙上，碎片溅了一地。

　　周大雷急了，连忙过去扶起妻子，想要给对面的女孩一点颜色看看，却被她接下来的话震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

　　“是，你哪里知道，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刚走的几年，奶奶夜夜自责地以泪洗面，白天却还要拖着衰老的身子支撑着这个家，最后眼睛落下了病根；你不知道，因为你临走拿了家里仅有的20000块钱，父亲经受一连串的打击，当场吐血，大病一场；你不知道，为了救我，家里变买了所有的家产，甚至就连奶奶身上她母亲留给她的玉佩都当掉；你不知道，你不告而别后，父亲整日浑浑噩噩，以酒度日，有一次冬天零下十几度，倒在雪地里，我去找他，想把他带回去，可是我拉不动，然后我们两个人都摔倒在了雪里，我坐在父亲旁边无助的哭，想着就这样死了算了；你不知道，因为你走了，父亲大受打击，身心俱疲，最后得了重病住进了医院差点死掉；你不知道，那时侯我从学校回到家里，透过窗子看到奶奶偷偷的哭，看到我后又强颜欢笑，告诉我说没事，然后强打起精神去医院照顾她唯一的儿子；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看不起我们，说我爸是孬种，说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你不知道，为了给爸爸筹钱，我从村头，一家一家的跪到了村尾，全村732户人家，我一家都没有放过，只为了让他们可怜可怜我们一家孤儿老小，能伸手帮我们一把……”

　　说到最后，行离全身颤抖，眼眶发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被心疼的林愿一把抱进了怀里。

　　过了许久，三个人才听到她沙哑的声音响起，

　　“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你干净利落的一走了之，拿走了家里所有的钱，是不是还认为这是你四年来为这个家里辛苦操劳该得到的报酬？！然后剩下我们三个人苦苦挣扎，你把这些都看做了什么？”

　　行离抬起头来，饱含恨意的眼神盯着因为自己的话而吓到连连后退的人。

　　“不，不是这样的的……”

　　“不是怎样的？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不是把这一切看做是你生活的泥沼，你一生的污点吗？

　　可你别忘了！”

　　最后一句，行离的声音倏地转冷，仿佛数九寒天。

　　“是你所认为的泥沼，把你从人贩子手里救了回来！是我爸爸和死去的爷爷，替你找到了家人！是我奶奶，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可是你呢，你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把自己的救命恩人利用完后一脚踹开，现在，你一句简简单单的否认就想问心无愧的把过去种种彻底抹杀吗！

　　你凭什么！”

　　行离用力闭了闭眼，平复了下自己冲动的情绪，才又冷冷开口，

　　“马英，我和你的母子亲情，早在你不顾我死活拿着我的救命钱毫不犹豫地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断了，所以，别再拿什么骨肉亲情说事，你给我的一条命，三岁的时候，我就还给你了。

　　但是，你给我记得，我徐家，不欠你的！”

　　说完，行离拄着拐杖站了起来，不管他们听完反应如何，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后，又停了下来，手放在门把上，

　　“想让我救她，可以。我要你，三拜九叩，从万秀村村口。一直跪到我家门前，向我爸爸、奶奶和我死去的爷爷磕头认错，直到他们原谅你为止！否则，你就等着，给你“唯一”的女儿，收尸吧！”

　　说完，行离再次挂上了有些放肆恶劣的微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叮嘱到，

　　“记得提前通知我去看这出好戏。”

　　然后拉开门拄着拐杖转身离开了。